下午集會,以張廖生為主座,其餘視察領導按地位依次落座。


    校長坐在張廖生右手邊,邢康坐末席,挨著許前演。


    司令台下,班級隊列排得還算整齊,偶爾有個別在搓手取暖,貌合神離地準備聽領導講話。


    許前演看向高一(14)班所在的位置,不免得意洋洋,回想曾經貧苦的日子,還好自己審時度勢,及時從基層的泥潭抽身,不再是泥腿子,而是有了掌控自己乃至掌控別人命運的權力。


    張廖生輕咳一聲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隨即看向許前演,語重心長地說:“老許,我今天嗓子不舒服,這集會講話,要不你代我講吧?”


    許前演頓時受寵若驚,雖然他現在已經是領導級崗位,對於學校老師乃至管理層來說是降維打擊,但一山更有一山高,在這麽多領導裏,他的地位仍是偏低的,從座位次序就能看出。


    集會講話,必然是要大領導發言,或者是大領導把機會讓給自己的親信鍍金。


    現在,張廖生把機會讓給他,莫非是看中他的能力,有意繼續提拔他?!


    一時間,許前演意氣風發,趕忙答應下來:“保證完成任務!”


    許前演接過遞來的麥克風和演講稿,昂首坐在原位,神情肅穆莊嚴,如同上帝般俯瞰著芸芸學生,一時間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無上威望,仿佛掌握生殺大權。


    現在,我就是夕城高中的王!


    許前演剛準備念出第一段話,廣播中卻突然傳來尖銳的噪音:“滴!!~”


    校長大驚之色,領導講話被打攪,這可是大忌,必須趕緊讓技術人員處理!


    可誰知,尖銳噪音過後,一個男聲兀然響起:“喂?能聽到嗎?”


    這一刻,全場死寂,緊接著有學生開始茫然四顧,竊竊私語,陸續有人聽出來了,這是未來的聲音,畢竟幾百幾千遍《未來聖經》不是白聽的。


    全校學生探頭探腦看向高一(14)班,14班學生也一臉呆滯,看著隊列最前麵的未來。


    隻見未來不知從哪掏出個話筒,一副痞子模樣,不停抖著腿,懶散地說:“能聽到是吧?那我開始了啊。”


    下一秒,直接開幕雷擊,未來獰臉罵道:“許前演!你個人渣!!給老子站起來挨罵!!!”


    當罵聲通過廣播傳向校園,全場驚駭,校長更是差點心髒病發作,視察領導們一個個也臉色鐵青,許前演更是人都傻了。


    “你個背信棄義,口蜜腹劍,良心被狗吃了的東西。你居然有臉在台上講話?老子今天就是要當著我們班學生的麵,當著全校師生的麵,罵死你這個廢物!你個年過半百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不死,喪盡天良,枉為人師!”


    “學校裏就是因為有你這種敗類,學生們一個個才會青春期叛逆,月考不及格!你這畜生,為了自己的前途,不擇手段去傷害學生,搞得他們一個個內心敏感,敵視老師。你是舒服了,火箭一樣升職,高薪拿著,辦公室坐著,留一地爛攤子,搞得最後我變成了14班的火力輸出點,被人找來當背鍋俠,整天挨整挨罵!”


    “學生們當初那麽信任你,他們把日記給你看,把秘密跟你說,自己身上有什麽缺點都毫無保留暴露給你。你呢?道貌岸然,轉手就把學生們的秘密賣了。你幹這種豬狗不如的事,半夜睡覺不怕鬼壓床嗎?老子今天真該在門沿上防盆尿,潑死你這個豬玀!”


    大家從未想過好好的集會竟會演變成直播版《未來聖經》,司令台上,領導席已經出現騷動,校長和領導們麵如死灰,學生們則是竊竊私語,一個個滿臉茫然。


    許前演忍不住了,厲喝道:“未來!你什麽意思!”


    饒是薑雲虎這種搞事大王都害怕了,他顫聲道:“老師,你別罵了...我們那些事沒關係的...”


    “薑雲虎!還有14班的學生們,以及其他班的所有學生,你們今天都記住!把我的話刻骨頭裏——生活上有什麽委屈,可以忍。但在尊嚴麵前,一步也不能退!”未來拿著話筒,繼續對許前演瘋狂輸出,“許前演!你這種踩著別人上位的蛆蟲,今天居然有臉回母校,還要來我們班再踩學生一腳?你是什麽東西?!高一(14)班是我的班級,我是班主任!輪得到你管嗎?!自以為當了領導就很了不起是吧?你在老子眼裏就是茅坑裏的蒼蠅,嗡嗡嗡叫。我的學生都是我的寶貝,有什麽問題有什麽困難,老子給他們罩著,要罵也是我來罵!你想管教他們?你配嗎?你配嗎?你配嗎?配鑰匙,三元一把,十元三把,你配嗎?你不配。什麽?你配?你配幾把!”


    “你來就來吧,遠遠看一眼直接滾也就罷了,非要進來找不痛快,當著我的麵羞辱我的學生!你個為老不尊倚老賣老的孫子,自己穿得跟個土炮似的,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還要對我們班女生的襪子指手畫腳???你有空關心我們班女生穿什麽襪子,你不如回家關心一下你的壽衣是l碼還是m碼!”


    許前演氣得都快成王司徒二代了,氣急敗壞回嘴道:“你等著被辭退吧!”


    許前演不說話也就算了,未來指不定罵完就歇了。


    現在一頂嘴,相當於給未來加了buff,直接讓他火力全開:“你還敢跟我頂嘴?錯了就要認,挨打要立正,你這不是存心找罵嗎?!衣冠禽獸、恬不知恥、斯文掃地、死有餘辜、禍國殃民、狼狽為奸、瓦釜雷鳴、無惡不作的東西,秦檜在你麵前單純得像小白羊,魏忠賢跟你比起來簡直萬古流芳,你就是當代的董卓,趙高,來俊臣!就是你吃飛禽走獸導致物種滅絕,呼吸排放二氧化碳引起溫室效應海平麵升高,拳打幼兒園,腳踢老奶奶,地球臭氧層空洞都是因為你這種人放屁引起的!你不配出現在神聖的夕城高中,不配出現在任何一所學校!給!老!子!爬!!!許前演滾出校園!許前演滾出校園!許前演滾出校園!...”


    14班學生呆呆地看著最前方的未來,他一人麵對司令台的上位者孤軍奮戰,替他們說不敢說的話,做不敢做的事。


    其實,那些往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也正因為太久,藏心裏藏得沒感覺了。


    但當這些傷口有一天再度暴露,在老師不屈的怒吼中大喊出來,它就會淹沒日常的喧囂,一陣陣的疼,將那些埋在心中的悲鬱融入眼淚,簌簌而下。


    洛奇擦掉臉上的淚水,第一個站到未來身邊,跟他一起呐喊:“許前演滾出校園!”


    薑雲虎也衝了過來:“許前演滾出校園!”


    “許前演滾出校園!”雷烈,六眼,亞曆山大,路人,陸焰,蘇小白...14班學生們一個個都站到未來身邊,跟他一同呐喊。


    到後來,這番與高位者對抗的情緒蔓延到其它班級,一如燎原烈火。


    在校學生們大多都聽過許前演的事跡,其實未來罵得挺過分的,許前演做的事頂多算道德問題,沒必要這麽罵。


    但是...


    爽啊!真特麽爽!


    學生們大多都有叛逆情緒,麵對這種事更是嫉惡如仇,無非懾於領導的地位,沒人敢帶頭出來說罷了。


    但此時,未來的怒吼點燃了他們的青春熱血,滾滾沸騰。


    世人皆言少年無畏,勇往直前,那麽,今天就痛痛快快放肆一把!


    一傳十,十傳百,所有學生都站了出來,開始以呐喊聲援未來:“許前演滾出校園!許前演滾出校園!...”


    不屈的呐喊匯聚成洪流,將司令台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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