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惲極精明,就憑他隻一次就考中秀才又中了舉人,就可以看出來,更不要說他在市井裏混的日子,那也是小有名聲。


    妹妹現在跟他說起這些,又提到將來,他便明白了,“母親並不似你看的那樣軟弱。”


    從流放之後,母親一改在府中的作派,孔惲便看出來哪一麵才是母親真正的樣子。


    孔嫄做為女子,和兄長相比,自然明白女人的心思,“母親性子爽利,隻是父親養外室的事畢竟是大事。”


    平日裏母親可以不理會父親怎麽樣,但是扯了旁的女人進來,那就不一樣了。


    在她的回憶裏,前世母親回京都之後過的也不好,一直沒有原諒父親,而父親雖然醒悟知道母親的好,卻也因為母親的冷漠慢慢愧疚的早早就去世。


    說起來古氏還是睿王那邊的人,與父親在一起也是有心算計,不然就嗜酒如命的父親,哪裏有心情去養個外室。


    但是這些不好和兄長說,無憑無據,她就這樣冒然說出來,兄長精明定會心中起疑惑。


    孔惲望著妹妹,揉揉她的頭,“好,我記得了。”


    兩人再次往前走,孔惲勸道,“你是女孩子,不要操心那麽多的事,上麵有祖父和父親,便是他們不好解決,還有我呢。”


    孔嫄愣了愣,這種被兄長疼著的感覺,她從未感受過,她細細回想前世,關於她的事情根本想不起來,所以也不知道有沒有這樣被兄長關心過。


    看著妹妹呆滯的眸子,孔惲笑了,“平日裏看著挺精明的丫頭,可還不是個小丫頭。”


    跟本就是沒長大的孩子,卻逼著自己長大。


    孔惲想說點什麽,動了動辰,又頹然的抿上唇。


    在他的記憶裏,祖父是世人眼中的大會麵,確實如別人說的那樣平易近人又性情溫和,對他們煙霧也不過是希望他們能將他的傳統延續下去。


    而父親呢?在外眼人裏是儒雅又高貴的,可實際呢?一身的陋習更是嗜酒如命,酒後做出丟人的事,醒酒又當什麽事沒發生過,虛偽的讓他跟本不想把他當成自己的父親。


    母親呢?


    真正的世家夫人,以夫為天,便是被人欺上門來,也沒有一點力有度。


    這樣的家,家的父母讓他難堪,他從未放在心上過,隻想逃離,叛逆。


    但流放之後,家人都變了,先是母親變的強勢起來,然後是一向沉默的父親,突然有了擔心,能為了妹妹的羊皮襖而努力,變的有承擔。


    孔惲低下頭,心疼的又揉揉妹妹的頭,“眼拙的不隻是世人,還有我。”


    大妹妹這般好,可以往所有人看到的隻有才女之名的小妹妹。而他以往隻想逃離孔府,不想被家裏束縛,不想做什麽儒家子弟,看著比自己小的妹妹逼著自己長大,為一家人擔心,孔惲的心緊緊擰在一起,有些發堵,他自以為自己世旁人不同,不依靠家中,卻也與旁人沒有區別,愧疚難堪讓他說不出多餘的話。


    從沒有像這一刻,他想讓自己強大起來,堂堂正正的做個兄長,妹妹一個小姑娘都要為一家人成長起來,他是男子,更要擔起自己的責任。


    孔嫄發現兄長盯著自己看,她抬頭,“怎麽了?”


    更不明白兄長突然說眼拙是何意。


    孔惲搖搖頭,兩人已經到了小酒館,墨敏中雖穿的普通的棉布長袍,可貴在長相和氣質,身邊有幾個婦人在轉,甚至有幾個膽子大的女子已經主動和他搭話。


    孔家兄妹站在幾步遠的地方,見墨敏中手提著筆,正在給一人寫信,而其中有寫完信的,正在將寫信的錢放在墨敏中的身側。


    孔惲輕笑,“讓大周第一貴公子寫信,可真是她們占便宜了。”


    孔嫄對墨敏中沒有好感,回了兄長一個笑,什麽也沒有說。


    那邊墨敏中聽到了動靜,回頭望去,看來孔家兄妹二人,揚起一抹笑,然後回過頭去繼續寫信,隻是手上的動作快了些,不多時就幾封信都寫完了。


    那些人散了,孔惲兄妹才走過去,孔嫄看到那些碎銀子有一兩多,心下有些不爽,男人靠臉就可以掙錢,還真是老天爺都寵著。


    墨敏中神情中有些窘迫,將碎銀子收起來,遞到孔嫄麵前,“之前從孔妹妹那裏拿的藥材,我知道這些銀子不夠,孔妹妹還不要嫌棄,正好在縣城裏,孔妹妹用這些買些路上用的東西吧,接下來的路上,還有不少地方要添麻煩的。”


    孔惲也怕妹妹不好意思,“嫄姐,收著吧,墨伯母不方便出來,你看著用這些銀子幫著買些東西。”


    孔嫄這才接過銀子,其實剛剛買東西時已經將墨家三口人及劉家父子的棉衣都帶出來了,這些銀子孔嫄轉身交到孔惲的手上。


    “大哥,留著到塞北之地東吧,東西都差不多了。”


    銀子轉手到了孔惲的手裏,他也沒推讓,笑著對墨敏中道,“那我就先收著了,你家的東西嫄姐都買了。”


    墨敏中笑了笑,說了一聲好。


    他眸光若有若無的在孔嫄的身上掃過,他看得出來孔嫄對他有偏見,心中卻也一直不明白因為什麽,若真要細想,難不成是因為他曾是婉姐的未婚夫?


    三人在小酒館的台階上坐了半個時辰,蔣丞才微熏的從裏麵出來,兩個差役卻喝的身子直搖,步子也不穩。


    回到衙門之後,孔嫄他們隻裝著一個竹簍,所以旁人看了縱然想猜裏麵有什麽,卻也沒有機會,等晚上看到拿出來的是棉衣,想著那麽多人穿的,竹簍也就那麽大,裝不下太多的東西,便也歇了些心,而買回來的藥丸和點心肉鋪在天黑之後,李氏都分成小包,讓每個人身上帶一些,這樣也不會被人發現。


    在保佑縣裏休整五日後,一行人終於再起程,孔嫄再也沒有出去的機會,也不知道陸廉怎麽樣了。


    馬上就要出程,從縣衙裏走出來,從縣城的主道由南往北走,孔嫄眼睛放在左右人群裏,恨不能多長出幾雙眼睛來,隻希望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結果看著沒有幾道街就要出縣城了,仍舊沒有看到人,她的心直接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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