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當年分開之後,陳問今跟惠再不曾聯係,原本也沒想過要聯絡,可是,電話接通,聽見那邊的聲音時,卻還是覺得心情不錯。


    電話那頭,說著陳問今突然消失,呼叫又沒回複的事情,聲音逐漸哽咽,帶著哭腔責備說:“為什麽不回電話說一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在車上,沒電話,那地方也沒公用電話。”陳問今知道跟惠未來的結果,自然沒有當年的滿滿深情,隻是他也知道,此刻惠的情緒,是真的。卻又因為覺得是真的,於是更費解,當年,為什麽可以變的那麽突然、那麽快?


    陳問今想到這裏,就不由自主的浮現了一句幾乎是當年經曆寫照的歌詞:‘如果說你要離開我,請誠實點來告訴我,不要偷偷摸摸的走,像上次一樣等半年……’


    ‘真想讓你也試試等半年!’陳問今想起這些,暗覺可氣,卻口氣淡定的拿著對老豹的那番說詞應付,惠的情緒平複了,又滿懷好奇的追問外星人的事情,她是相信外星文明的。


    陳問今本來不介意多說幾句,旁邊等著的老豹卻心急如焚的說:“晚上見麵再聊吧,電話費貴啊!”


    陳問今想起來了,那時代好像是一塊錢一分鍾還是五毛錢一分鍾來著。再者他也沒有不舍得掛斷電話,那頭的惠就說:“你們還在我家樓下嗎?要不我出來找你。”


    “晚上再聊,你剛回家又出來,不合適。”陳問今掛了電話,老豹忍不住說:“這麽離奇?惠要出來你還讓她別出來?”


    “剛回去又出來,她媽媽不懷疑啊?不能隻想我自己啊!”陳問今隨口答著,心裏卻清楚,實際上是他並不急於見麵,說白了,他來自未來,未來的他,早就不愛惠了。


    老豹卻深信不疑,豎起大拇指,由衷讚道:“絕世好男人!”


    對於這種誇獎,陳問今很樂意沉默的收下。


    到了彩票站點,陳問今隨便編了一串號碼,要掏錢時,老豹突然又拉住他,低聲問:“真的能中嗎?兩塊錢哎!”


    “要不你別買?”陳問今付了錢,很幹脆的把選擇權丟回去,老豹想了想,還是買了,而且還狠了狠心買了兩組號碼,末了小心的收起彩票放進錢包,患得患失的追問:“為什麽是三等獎?”


    “因為外星人隻留了這幾個號碼。”陳問今隨口胡掐,實際上今天買的號碼根本不會中,他怎麽可能記得二十多年前某一期的彩票號碼呢?


    不過,老豹的錢嘛,當然也不會白花。


    開獎是明天晚上的事情,今天晚上他們急需用錢,還得去找人資助。


    老豹有好幾個義弟,就是那種,有錢義弟,沒錢一邊去的義弟。


    “在你家樓下了,趕緊拿錢下來,我趕時間,等著拿錢辦事。是什麽大事你就不用管了,你敢跟著去幫忙嗎?敢的話不用你出錢,跟著一起去出力就行!……對啊,我們是兄弟嘛,有事當然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別說了,趕緊拿錢下來!黃金哥也在,別讓他等久了。”老豹掛了電話,眼裏透著狡黠,嘿嘿笑說:“這家夥真有錢,過生日家裏給他兩千塊請客,讓他抽三百出來給我們會不會太少?”


    “善良點,你是快中彩票的人了,回頭有錢了還人家吧。”陳問今過去對這類事情就高興不起來,隻是那時候他也不會很拒絕,因為,除此之外真沒辦法弄錢,沒錢,難道跟女朋友出去,全讓女的買單?


    對於這個年代的男性而言,這是不可接受、不可容忍的恥辱。


    “我傻啊?還還錢?他拿著我們名字在學校狐假虎威不需要買單的嗎?我有錢不會自己花,還毛線!”老豹不以為然之極。


    “憑本事借的錢為什麽要還?”陳問今想起未來流行過的這句話,其實這種行為本身嘛,由來已久。


    “臥槽!經典哎!黃金哥就是牛逼,那麽多金口玉言!”老豹正感慨著,看見一個男孩走出樓道,連忙揮手招呼。


    陳問今突然想起送錢的這孩子,忙推著老豹換了個位置,說:“別讓他家裏人在窗戶看見。”


    是的,他想起來了,這孩子還給老豹和他帶來過一點小麻煩,就是在這天,男孩的父母在陽台窗戶看到他們碰頭,憑他們一身不良少年的出眾裝扮,自然引得人家父母緊張的逼問,於是就知道了老豹‘借錢’的事情。


    男孩送來了錢,老豹故作嚴肅緊張的模樣,看起來好像真的要去幹大事。


    陳問今看那男孩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神情,分明深信不疑。


    老豹正要打發了那男孩走,陳問今讓等等,末了去旁邊的小店買了張賀卡,隨便問了個男孩在班裏關係一般的同學名字,遞給他說:“回去就跟父母說是同學給你送賀卡,免得他們懷疑,你不好解釋。”


    “謝謝黃金哥。”男孩隻是感激陳問今的細心體貼,拿了賀卡折身回去了。


    老豹不樂意的說:“買賀卡要錢的啊,不是虧了?”


    陳問今拍著他肩膀說:“男人要大氣一點,尤其你是快要中彩票的男人了啊!”


    “是哦!三等獎三千塊,從來都沒拿過那麽多錢!萬一自己加的號碼對上,最後中了一等獎,這輩子都花不完了!”老豹激動的做起了白日夢。


    “我估計你幾年就能花完。”陳問今老豹的性格,說幾年都是最高估計了,更何況,這時節給他中了一等獎,也未必能花多少。


    “一等獎幾百萬啊!天天泡場子都花不完啊!”老豹沉浸在暴富的幻想之中,一時不可自拔,直到公車來了,才滿懷遺憾和惆悵的感歎說:“可惜隻是三等獎,喝幾次酒就沒了。”


    意料之中,陳問今也沒什麽想說,他們這些少年,自覺是成年人了,卻又沒有經濟獨立的基礎,夜場喝酒跳舞就是追逐的共同消遣,好似在裏麵就變成了大人,也擁有了不受父母管製的自由。


    吃飯的時候,陳問今提議桂林米粉,老豹沒有異議,便宜實惠又好吃。


    很顯然,這方麵陳問今是引路人,隻是老豹沒有他的資曆,因此聽著陳問今品評這間店的米粉味道時,他邊吃邊聽卻沒有接話。


    ‘原來是記憶的錯差?這年代的米粉並沒有比未來的更好吃?隻是辣椒不同,牛腩數量多帶的汁也多,增加了粉的香味……’陳問今有些可惜,卻又覺得事實本來也許就是如此,這時候的味覺比未來的自己更敏銳,因此會覺得特別美味。


    但是,陳問今還是又加了一碗。這可是很難吃胖的年齡段啊,等人到中年了,多吃一點都是罪惡感!


    老豹對於他的食量沒有異議,卻忍不住湊近了低聲感歎說:“快中彩票的男人果然不一樣,米粉都敢吃兩碗了。不過今晚錢還得算著花,我喊了迪,讓他們把海啊,王哥、陳哥他們都請過來。”


    好不容易請一回客買一次單,當然得把人情都還了,能趁機聯絡的感情都聯絡了。


    這條路的未來,陳問今知道是什麽,隻覺得沒意思,而他跟老豹的未來,他也知道,此刻也就沒有當年那種以為彼此能性命相交的少年天真。


    隻是——惠。


    陳問今思來想去,還是不想白白再活一次,雖然過去沒想過報複,可是現在,卻挺想讓惠體驗體驗他當年的心情。


    老豹看著陳問今的眼睛,突然問了句:“你是不是被外星人附體了?感覺你今天不太一樣。”


    “有嗎?”陳問今不詫異於老豹的敏感,隻是尋思著,他還能不能裝的一切如常。


    “沒平時那麽酷了,而且……”老豹絞盡腦汁的考慮著如何描述,最終還是覺得有些困難,勉強的形容說:“就是看起來沒那麽酷了,目光很溫和……哎,不知道怎麽說,是不是被外星人附體?”


    “應該沒有。”陳問今又笑著說:“大約是快中獎的緣故吧。”


    老豹立即又興奮起來,計劃著中獎之後錢應該怎麽花。


    晚上七點,惠來了,跟老豹的女朋友芬一起。


    她們本來就是閨蜜,因為惠的幫忙,芬才會跟老豹在一起。


    陳問今注視著麵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記憶中惠的身材就很好,此刻再見那時候的她,這評價仍然無需更改。


    惠的眼睛大而明亮,閃爍著青春的明媚熱情,瞬間,就讓陳問今想起當年注視她的心情。


    ‘當初年關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陳問今想到未來突然的變化,此刻心裏又升起了曾有過的疑問。


    即使他猜測過無數遍,卻還是沒有答案,直到後來,他已經無所謂了,也就不再想探究。


    現在的陳問今,卻已然可以推敲出大概,而問題的關鍵,其實就是她對他——沒那麽愛,也沒有能力和勇氣選擇愛與不愛。


    這事實,當年他就心裏有數,卻以為相處會讓感情越來越濃。


    於是就更願意自欺欺人的認為,惠後來的變化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直到——後來他連自欺欺人也不能了。


    酒吧的包間裏,一張張少年的麵容在陳問今眼前晃動,早已模糊的記憶裏對應著這些麵容時,逐個清晰。


    迪撥動著頭發,眉飛色舞的訴說著剛修的發型如何小心的養護,自詡帥的秒天秒地的他最愛說的話就是:頭可斷,頭發不可亂。


    迪過來,擠開芬,在陳問今身邊坐下,打量著他說:“黃金哥——你的頭發要更認真的搞搞啊!別浪費了臉好不好?”


    “你頭發亂了就沒自信了,我不一樣,我的臉加上氣質可以讓任何發型都閃亮。”陳問今記得他當年是這麽回答的,因為是他一貫對迪的回應。


    至於真相嘛……是他當年可沒錢經常去理發店洗吹剪。


    迪不同,家裏既寬裕又舍得給他錢花,跟惠一樣,都是能經常去理發店擺弄頭發的人。


    “黃金哥!你對著天下最帥的人這麽自戀,會不會太過份啊?”迪很是得意的自誇,陳問今欣賞他的自戀,但並不讚同,因為他也自戀啊!


    “擺脫,你找個女朋友了再來跟黃金比帥好不好?跟手當朋友的男人有資格跟摟著校花的男人比嗎?”老豹忍不住插話,這本來也是他的邏輯,迪帥他是承認的,但沒女朋友的話就說明沒陳問今帥了。阿豹撥了撥頭發,十分得意的補了句話:“你看我都有女朋友了,說明我沒你帥但比你有男人味!”


    “你是汗味!”迪很是不屑,跟老豹比帥分明就是對他的侮辱,於是他就問惠:“聽老豹的意思,你已經代替了黃金的手了?什麽時候的事情?”


    “能不能別那麽惡心?”惠一臉的鄙夷,她向來拒絕這種話題,更不會當眾談論,那讓她覺得很不自重很低級。


    “黃金哥說說?”迪轉而問陳問今,他們的交情本來就好,確實可以如此隨意。


    “你先說。”陳問今很是平靜,一旁的惠微微皺眉,顯然不滿意這樣的回答。


    “我說完你會說?”迪顯得有些意外,本來隻是隨口一說,根本不以為陳問今會當眾談論這種話題。


    “你說完,我會說。”陳問今點頭。


    “大家聽見了,黃金自己說的,我先說,說完他會說。”迪說罷,大聲叫道:“我一直跟手當朋友,有什麽好說?”


    末了,迪望著陳問今催促:“到你了!”


    “我是說,你說完了,我會說:我不說。”陳問今微微一笑,迪並不很意外的噓聲說:“那就是沒有咯!”


    一些人起哄,故意激將,陳問今卻不說話了。


    惠臉色有些不快,陳問今卻沒在意,因為他想起來了,今晚她會發難,因為別的事情問罪。


    陳問今望著包間裏的一個男孩,皮膚很好,斯文帥氣,目光平和,他叫阿牛,原本的今夜,就是因為阿牛導致惠激怒。


    陳問今考慮著,他該不該再給阿牛表現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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