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對惠的感情,既然人盡皆知,大熊都毫無顧忌的談論他哥是掉進坑裏了,那麽,惠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


    陳問今看著夜空月圓如壁,想到少年時候他對惠何其癡迷,竟會對這情況視而不見。


    惠享受著小高給予的、尋常男朋友都做不到的特級關愛,嘴裏卻時常說著咱們是好兄妹。


    這固然是惠對小高的態度明確吧,然而,明知如此,正常應該保持交往密切度,否則哪裏有空間給小高冷靜的思考,逐漸剝離對她的感情呢?


    陳問今以前寧願相信惠畢竟是個少女,想不到這些。


    即使此刻,他還是不排除這個可能。


    但是,是否想到並不是關鍵了。一個人潛意識裏的道德準則如何,對於沒有考慮的事情的反應就會體現出來。


    如小高那樣的,必然不會與喜歡他、而他不喜歡的異性往來過密。


    這,就是差別。


    如此明白的提示擺在眼前,他少年時竟然全給忽略,還能把惠對感情的態度往完美了幻想,真正是: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裏出西施。


    陸陸續續,有從夜場裏出來的人,酒喝的或多或少,肚子也不同程度的餓了,路邊的燒烤攤,炒粉炒麵攤就更熱鬧了。


    多年以後,鵬市的路邊攤基本絕跡了,還有在艱難討生活的,也隻能開著三輪車流動著做,碰到有生意停下來,哪個小區有人打電話就騎過去。


    市容市貌以及街道的衛生環境確實因此改變了,飲食的健康也得到相當程度的保障,代價則是飲食成本的上升。


    三個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在燒烤攤坐下,目光隨意的在人群中掃過,在幾張臉上停留的時間略微長些,又有一兩張臉被她們關注打量的次數更多些。


    大熊吃著脆骨,看見距離不遠的三個女孩裏,有一個打量了陳問今好幾次,視線還一度如被磁鐵吸住了那般持續了好一會,不由羨慕嫉妒的說:“長得帥真好,認識美女多容易啊!我哥當時剛知道惠跟你一起時,很受刺激。覺得他喜歡惠那麽久,結果你剛認識她就確定關係了,一時覺得惠太隨便,一時又覺得他自己的付出很傻。後來認識你了,我哥才慢慢平靜下來,覺得你值得擁有惠的愛。”


    “人的模樣受眾可能有區別,但外表得來的對眼不是決定關係長久美好的根本。人的口味各異,一定會有喜歡你這款的,其實我覺得桃子應該會比較喜歡強壯的類型。”陳問今的推測隻是基於常理,一種心理缺失機製的影響。


    大熊留意著那個關注陳問今的陌生少女,忍不住說:“你不認識一下嗎?挺漂亮的哎!”


    “……明明她的信號很明確,對我的興趣源自於男女之情,我既然不能給予,還回應的話不是耍人嗎?”陳問今發現大熊沒小高想的那麽多,還是個大男孩……不過,大熊塊頭是大了點,本來也還是個大男孩。


    “哎!好想快點當真正的男人啊!”大熊說著,又喝了杯酒,旋即看見蝴蝶一個人出來了,就說:“蝴蝶來了!哎,要是我也有這麽多人喜歡就好了。什麽長不長久的想那麽多幹嘛啊?先在一起談了再說,睡了再想!”


    “這種率性的幸福,我是無緣體會了。”陳問今不由笑了起來,這種率性也很好,阿豹也是這樣,記憶裏這兩位的關係也很友好,分明是合拍。


    “這麽久了,多少話都該聊完了吧?”蝴蝶來了,直接坐在陳問今身邊。她看小高喝醉趴桌上睡著了,桌上也沒幾串吃的了,就毫不客氣的直接喊老板下單。


    她坐下不久,大熊就笑著說:“可惜了啊!你一來,那個藍色上衣的美女就沒看黃金了,肯定把你當他女朋友了。”


    蝴蝶好奇的望眼過去,打量了一陣,笑著說:“那有什麽可惜的呀?又沒我漂亮,也很難比我率性奔放。”


    “我去……蝴蝶你簡直是我見過最不要臉的人了啊!好色都能變成優點啊?”大熊受不了蝴蝶如此自戀,陳問今對此不發表意見了,他個人覺得自戀挺好的,別太病態就行了。


    “不是事實嗎?”蝴蝶很是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大熊徹底無語了,可是,大熊顯然還是很認真的仔細端詳對比了她們倆,然後說:“好像是你漂亮一點吧,身材好一點。”


    “你啊,活該單身!”蝴蝶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我說錯什麽了?誇你還有錯?”大熊一頭霧水,不知道說錯什麽了。


    蝴蝶誇張的做了個笑的表情,然後瞬間又變成冷臉。“你沒錯,快去幫忙催催老板。你們吃飽喝足了,丟我在裏麵無聊了這麽久。”


    “哦。”大熊站起來去了,催促完老板之後他就站那等,省得老板隻是嘴裏答應。但等著等著,他又突然覺得納悶,他幹嘛要聽蝴蝶使喚啊?她真當自己是黃金的女朋友了啊?


    大熊走後,蝴蝶托著臉頰,望著陳問今說:“你想策反小高是吧?我覺得不太可能成功,他當黃惠的護花使者都兩年半了,好像黃惠叫他去死他都願意似得。”


    “這不是策反,隻是推心置腹的說實話,至於他怎麽選擇,是他個人很清醒的決定。我不騙朋友。”陳問今話音放落,蝴蝶就忍不住撲哧失笑說:“你跟小高似得,認真的可愛。你還真拿他當一輩子的朋友呢?想多了吧,如果你不跟黃惠一起了,還會經常來這邊?還會跟他們常一起玩?他還會跟你常往來?根本不會,小高粘著黃惠的,你倆再投緣,離了黃惠,小高也就成了曾經的朋友了。”


    “這也沒什麽問題。如果注定是一段時期的好朋友,處好這段時期就對了,幹嘛非得奢求友情恒久遠?一輩子的交情那得是多大的緣份。”陳問今倒是覺得蝴蝶的認知,真有其出身影響的因素,人際關係上過於早熟。


    但是,蝴蝶這類型的人是洞悉之後厭惡利用,不願意陷進裏麵,當然她也得有這麽生活的底氣。


    人本是群居生物,卻在群居中追求率性而活的強烈個人自我,對於群體而言就屬於是叛逆份子,自然也被群體所排斥。被群體排斥還能活下去並且活的自在,那難度可不小。隻是,蝴蝶的情況自帶這種底氣,代價就是需要降維生活。


    但立足於她父母的搭建的基礎繼續攀爬分明也不是她的誌願,那就無所謂降維與否了,因為降維本就是她的追求,也是她不在乎付出的代價。


    “這想法倒是有點意思了。像那句廣告詞:‘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蝴蝶思量著,陳問今卻哭笑不得的說:“好好的友情被你用這句人人都視作描述愛情的話形容,有點味道。”


    “被你這麽一說,我覺得更有意思了!”蝴蝶興致勃勃的問:“你看過那種小電影嗎?”


    “咱們不如聊聊人與獸的獵奇故事吧。”陳問今想幹脆點把她擊退了。


    不料蝴蝶很高興的說:“行呀!那也行,我上次看見那個豬哦……”


    蝴蝶說的興致勃勃,陳問今是真服她了,她連說話的聲音都沒有壓低,好像全然不在乎周圍桌上已經有人望著她的詫異目光了。


    “是不是小聲點比較好?”陳問今忍不住提醒。


    “沒很大聲呀,幹嘛要跟做賊似得。”蝴蝶不以為意。


    “容易對別人形成印象暗示,無形中增加了危險發生。”陳問今覺得蝴蝶的安全感太強了些,以至於根本沒有什麽遭遇危險的防備。


    大熊這時拿了二十串回來,愣了愣,然後說:“聊什麽呢?什麽跟做賊似得?”


    “聊看過的人與豬呢,黃金覺得我說話聲音太大,跟做賊似得。”蝴蝶看隻有二十串,不滿意的說:“才二十串呀?”


    “可不可以知足點啊!那麽多人,老板嫌我塊頭大站他身邊很礙事,沒辦法才拿了二十串求我回來等,你還嫌少?”大熊說完,又奇怪的說:“不對啊,你一個女的,二十串還少?我看別人都吃的很少啊。”


    “哼哼,你如果有幸把她們變成女朋友,抱回家了,再看看她們吃多少!在外麵她們要注意形象,要不然以為女人幹嘛都想下輩子當男人?大口喝湯大口吃肉,熱了上衣一扯,腳丫子往凳子上一踩,端著酒杯大呼小叫著就幹,喝醉了往桌子上一趴,像你哥這樣——也不用擔心被人占了便宜。恣意又快活,多爽啊!你別學你哥,就得更狂放一點知不知道?看見喜歡的美女就肆無忌憚的放電,人家不喜歡拉倒,喜歡就趕緊上。得多走運才當了男人啊,別傻乎乎的一棵樹上吊死,我要是男的,肯定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甩一個,什麽時候玩夠了什麽時候再停下來當好男人好丈夫好爸爸。”


    “那、那你覺得我當那樣的男人會有美女喜歡嗎?”大熊滿懷期待的注視著蝴蝶,後者很幹脆的說:“誰傻才喜歡那樣的男人!”


    “……你耍我?”大熊很無語。


    “你傻呀!你當男人管別人喜不喜歡幹嘛?誰都不喜歡那樣的異性啊!但是人家剛開始又不知道,你隻管推倒了再說啊!等別人知道了,你也沒新鮮勁了,正好分手,還不用你提呢,爽歪歪。”蝴蝶說的眉飛色舞,陳問今真是覺得她是生錯了性別。


    “我去!那也太不負責任了吧!我就想找個喜歡的開開心心一輩子啊!”大熊覺得作為男人也無法接受,說是多點美女青睞是挺好的,存心耍人玩就太過份了。


    “男人講責任,那就太好欺負了。好不容易當男人,還被傻乎乎的束縛著活,浪費啊!”蝴蝶那副神色,分明是隻恨她自己不是男人。


    陳問今給蝴蝶倒了杯酒,然後舉杯說:“這一杯,慶幸你不是男人,讓世界少了個禍害,少了許多傷心,幹了!”


    “我是女人也一樣能禍害人,就等我的第一次交付給理想的男人了,就能開啟我的快活人生!所以呀,黃金你幫幫忙,快把我推倒了吧,哪怕就一次也行啊!”蝴蝶真是臉不紅心不跳。


    “那我更不能這麽做了,隻盼這禁錮維持的久一點,晚一點把你這個魔女放出去禍害純情少年。”陳問今仰頭喝幹了,蝴蝶切了聲說:“被我禍害的男人還不得開心壞了!占了便宜還傷心什麽呀!傷心不能一直占我便宜吧!”


    “你是一點都不相信人的感情?”陳問今頗為意外,蝴蝶這般年齡的少女,真可以受家庭影響到這種程度?完全忽略了人的情感存在似得。


    “感情跟生理一樣,就是一種需求。也就風花雪月的文人喜歡賦予神聖的屬性,但其實你看寫情愛的文人,挑得出幾個感情生活不糟糕的?這樣的人談神聖感情不是胡扯嗎?再說了,這世界是感情推動的嗎?情緒最激烈的暴徒背後都是冷冰冰的利益在推動!”蝴蝶很是不以為然,末了又道:“比起這些胡扯,我倒是覺得你剛才那句話更有意思,把感情都當成一個階段接著一個階段看待,那就挺實際了,處著的時候開開心心,盡情投入就好了,該散時就散,一起的時候就是真的。比如我們現在,聊的多開心,沒必要想以後會不會這樣呀,會維持多久啊之類的不切實際的問題。”


    “你今天很直率。”陳問今覺著有點奇怪,蝴蝶揪著他衣領,拽著湊近了他耳旁,低聲說了句:“因為我看出來了,你不會讓我如願以償,就沒必要想著套路你了。想吃你呀,隻能是等著機緣咯。比如哪天你醉了,比如哪天你憋的受不了把持不住了之類的。既然如此,我就沒必要壓著性子裝的讓你喜歡了嘛。”


    “你啊,當朋友真是不錯的。隻不過,你這當朋友的意思,本身也是種等待機會的套路了。”陳問今喜歡蝴蝶這麽痛快,舉杯跟她幹了。


    “太聰明別人就沒絲毫機會了,也斷了你自己占便宜的可能喔!”蝴蝶儼然一副:都替你準備好無責任的劇本了,還不順著台階下的責備之態。


    大熊的呼機突然叫響,他看了號碼說:“是我師父。”


    “巧了,不如喊他一塊過來吃點喝點?”陳問今希望早點收拾寒風這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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