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很想知道,坦克女朋友的家裏人,能不能克製貪婪。如果把她的最高月收入當成月均收入,她的父母會提高索取要求嗎?麵對那種壓力,你說她會不會繼續遵守跟坦克的約定,不接客,不找我領酬勞呢?”王帥想著,忍不住期待起來,在他眼裏,那是人性開花的、值得觀賞的時刻。


    至於開的花是什麽顏色,王帥不在乎。


    “我不知道。”陳問今搖頭,他真的不能確定,因為他見過能克製的父母,也見過不能克製的父母;他見過普遍把索取視為理所當然的時代;也見過父母普遍不再向孩子索取,隻是付出,而子女卻不斷借貸消耗父母積累的資本的時代;這樣的時代裏,還有為了自己有錢花做特殊生意的;還見過消耗父母積蓄的時代裏,也有不被環境洗腦,獨立自主的不願意掏父母口袋的人。


    總而言之,都有可能。


    而陳問今對坦克女朋友的父母並不了解,拿什麽作為肯定判斷的基礎呢?


    他能判斷的,大概隻是坦克的女朋友會怎麽做。


    是的。


    陳問今不想片麵武斷,但是坦克的女朋友連借錢買菜都不敢讓坦克知道,可以說這麽做是怕坦克責罵,但是——這種事情罵兩句有什麽大不了?坦克嘴裏罵的再凶,心裏不就有多感動嗎?


    翻譯過來明明就是:我知道你會罵我,也寧願被你罵一頓不回嘴,也要借錢買好吃的讓你身體恢複的更好。


    這樣的事情,坦克罵完了回頭晚上還得內疚的悄悄捂著杯子哭一場才睡的著覺吧!


    這種事情都采取逃避隱瞞的方式,指望她能對抗來自家庭的施壓,幾乎是不可能的。


    王帥吐了口煙,笑著說:“我們倆賭一把,我押她父母會索取更多。”


    “那就賭兩把,我押她會找你領報酬。”


    “那就沒意思了,都是一勝一負。”王帥笑了出聲,吐了口煙道:“她父母如果有像樣的人性光輝,想養出她這樣的女兒,恐怕也不太容易。這些庸碌,抱團從眾才有安全感的心態古今並無不同。旁人都習以為常的索取,那就索取的理所當然。她的父母一定會貪婪無度的索取下去!她也一定對抗不了那種壓力!”


    “我倒是希望有點意外,輸給你一塊錢也無妨。”陳問今寧願多見著一點意外的閃光,而不是不出意料的常態。


    可是……


    第一局王帥很容易就贏了。


    坦克的女朋友收到家裏的傳呼,連忙打電話回去,心想這個月寄過錢了,現在也不是寄錢的時間,唯恐是出了什麽意外需要用錢,打通了電話,知道父母和弟弟妹妹們都平安健康,鬆了口氣,很高興的說:“媽,沒什麽事就別呼我了,長途電話貴。”


    坦克的女朋友高興了沒一會,緊接著的話就讓她莫名其妙。


    “死丫頭,我問你,你在鵬市到底賺多少錢!”


    “說過了啊,下個月的錢還會特別少……”


    “少!都少到你自己身上去了是吧!死丫頭,我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家裏的困難你不是不知道,你就這麽白眼狼啊?有錢說自己沒錢!你賺多少錢我們聽人說了!還想騙我們啊你?你就顧著自己吃喝玩樂糟蹋錢是不是?花花世界讓你忘了家裏有多缺錢了?忘了爹娘和弟弟妹妹在過苦日子了?說你多少回了!等把小的供出來了!到時候你掙的錢我們一分也不再要,你都花自己身上也沒問題!現在家裏小的上學要錢,這也要錢,那也要錢,生場病都是錢!你怎麽能隻顧著自己……”


    “媽我沒有藏錢!我每個月就給自己留一點,就夠吃最便宜的飯盒最便宜早餐的錢啊!你聽誰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你這個月總共掙了四千多塊是不是?你還當兩千塊那樣給我們寄了一千八!你說、你自己私藏了多少!你個白眼狼、騙了家裏多久!騙這麽久你自己早該吃夠喝夠穿夠了吧!從今往後,你給家裏每個月寄四千!多的我們也不跟你要了,你要再說沒有,再私藏錢,就別回這個家了!我們隻當生了個白眼狼,你弟弟妹妹們隻當沒你這個大姐!”


    不容坦克的女朋友解釋,電話那頭就已經掛斷了。


    坦克的女朋友難過的崩潰抽泣……她上哪裏弄錢?


    家裏蓋房子,逼著問她要錢,說好幾家人都蓋了,都是出來打工,她的錢怎麽就藏著不往家裏寄,非說她私藏了錢,也是丟下狠話。


    最後坦克的女朋友沒辦法,數來數去手裏也還差的多,隻能找高利貸借錢,每個月還也隻能多接客,因為還得保證寄回去的錢數目對,她之前對家裏說每個月隻能拿兩千,也是沒辦法。


    公園街邊的同行那麽多,生意特別好的時候才有三千多,那得運氣也好,根本不穩定,生意差的時候不到一千八,旁人都說平均下來她最好說掙兩千,說多了,就被限定了手裏的錢,萬一生個病停兩天,她就湊不夠了,還得被家裏罵她隻顧自己吃喝,就隻能說少點,反正說的兩千,也比正常打工的高了不知道多少。


    然而,她們身邊一圈女的,其實都出來幹的這個,一個介紹一個,開始不願意的,去打段時間工,被家裏數落掙錢沒別的同鄉多,慢慢的也就沒了心氣對抗了。


    坦克的女朋友哭著,打了一圈電話,都沒餘糧,一個個的情況都跟她差不多。最早是有一個同鄉被有錢人包養,給家裏蓋了新房子,緊接著就有第二個老鄉被家裏逼著弄錢蓋新房子,於是就借。這一蓋,得,第三個被逼蓋房子的也出現了……一個接一個的,坦克的女朋友身邊那些一片地方出來的,幾乎都欠著錢,沒欠的也直接跟她說,手裏沒餘錢,家裏逼了好多回,也是準備要借錢寄回去蓋新房子的,沒辦法幫她。


    坦克女朋友正掉著眼淚,阿豹的女朋友回來看見了,她今天不舒服,實在熬不住,就沒陪阿豹在外頭喝酒,先回來休息了。


    “哭什麽呢?坦克沒怎麽樣吧?”


    “家裏要錢,不知道他們聽誰說我這個月掙了四千多,讓我每個月都寄回去四千,這個月還得補寄兩千二。我、我上哪弄去呀!逼死我得了——”坦克的女朋友說著,又哭。


    阿豹的女朋友心一軟,想著她手裏還寬裕著,又是好姐妹,也不怕她還不上,就說:“我先借你兩千二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吧,下個月、王帥那的錢領了,再悄悄接些好活,別讓坦克知道了就行,也湊得齊。指不定是公園街上哪個嫉妒咱們的賤人多的嘴!成心不想看咱們好!說不定,我家很快也要逼問了!”


    “可是到王帥那領錢和接活的話,坦克……”


    “你傻呀你!坦克坦克!他一個窮小子理他做什麽?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你還為了他不管親人了啊?別忘了你自己幹嘛演他女朋友、我們是拿王帥的錢才演的!你二不二啊你!演著演著還假戲真做了?他一個窮小子,就會挨打和打架,有屁用?能有咱們村裏的鐵牛能打不?鐵牛那麽能打,還不是打死了人被槍斃了!我們是來掙錢的,等以後家裏小的讀完書了,能自己掙錢了,我們再存點錢,回家開個商店做個小生意,找個老實人嫁了,那時候才能過舒坦的日子。這些什麽情啊愛的,就是他們城裏長大沒吃過苦的小孩玩的,你跟著湊什麽熱鬧?”阿豹的女朋友一通斥責,說的坦克的女朋友低下了頭,連忙辯解說:“我就是覺得對不起坦克,他替我還債,挨了毒打……”


    “你求他了?他自己聽說你有債就衝上去,是他傻!你又沒騙他幫你還債,你內疚什麽勁?醫生都說了,沒大礙,他本來就是打拳的,挨挨打就把你騙的腦子不清醒了?你以為他將來大了還能娶你?那時候早把你睡膩了!多少一樣城裏長大的女孩他不娶,娶你個拖油瓶?他現在傻,你以為他以後還傻?以為他爹媽也傻啊?他還能為了你不要他爹媽?想想咱們剛來沒地方住,城裏住的人什麽德性?跑我們晚上睡路邊的地方挑牲口似的找,就讓我們住一晚管頓早飯,就要陪睡!幸虧咱倆聰明沒上當,上當的不也有嗎?那些二貨,公園站街幾分鍾完事都賺二十呢,便宜那些城裏的臭色鬼了!”


    “你怎麽扯起這事了……”坦克的女朋友覺得跳躍的莫名其妙。


    阿豹的女朋友說起來就氣,又斥責坦克的女朋友說:“就你缺心眼!給錢的是王帥,那是有錢公子哥,咱們好好聽他的話,就不用去站街那麽苦。你看都是陪男人,公園裏一晚上在樹叢裏應付多少個才能掙兩百啊?王帥認識的人讓我們去酒店接活,舒服的軟床上應付一會就是兩百,去了提成落手裏還有一百二!留個宿就是三百!輕鬆到哪去了!該聽誰的話你都弄不清楚了嗎?”


    “我知道了,下個月跟你一塊找王帥領錢。”坦克的女朋友慚愧的連連點頭答應著,本來也沒有什麽堅持的意思,隻是對坦克心存感情上的愧疚,聽好姐妹這麽一說,就覺得她自己是真的腦子糊塗了,把自己當城裏人了,淨想些傻的沒的。


    “這就對了!到時候啊——記得好好跟王帥認錯道歉,說清楚了坦克的事情不是你慫恿,是坦克自己堅持那麽做,你就錯在害怕沒管住嘴,以後再也不會了,省得王帥怪你,以後不雇你了。到時候你上哪弄錢寄回去啊?公園站街掙四千多?你就算想累死自個,也得別人不跟你搶生意!”


    坦克的女朋友連連點頭,都一一答應了下來。


    隻是……她們不久之後就發現,到底是太天真了。


    王帥二話不說的、利索的數了錢給阿豹的女朋友,末了,還誇獎她表現不錯,額外給她五百獎金。


    阿豹的女朋友高興的不得了,主動的給王帥捏腿,半跪在他身邊,一臉殷切。


    輪到坦克的女朋友時,王帥冷笑說:“至於你——來領什麽錢?上個月的錢已經給你了,下個月,我可不敢用你了!你從哪來,回哪去!”


    坦克的女朋友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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