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霄緊緊抱著陳問今,貼著他的脖子,蹭著,眼裏都是淚……


    “我出去玩,讓你等了十幾天,你就要去仙界讓我等不知道多久嗎?幾年,十幾年?”


    “按神仙的說法,我判斷,如果一兩年回不來的話,就沒那麽快了,你就不必等了。”陳問今話音剛落,肖霄猛然的退開,注視著她問:“是不是我媽媽或者我爸爸跟你說過什麽?他們逼你分手了是不是?逼你離開鵬市,騙我分手嗎?”


    “好吧,我修改一下剛才的話。如果一兩年回不來,你還想等就等,等不下去就別等了,那可能就是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事情了。真是百年之後才能回來的話,我在乎的人都不在了,我大概也不會回來了。”陳問今如是說,事實上,原本的現實也是,能等就等,不能等的時候也就不等了。


    “我不知道能等多久,我沒有試過分開,等待……”肖霄一點都不確定,她唯一確定的是,她根本就不想分開。


    但這是必須要麵對的。


    因為陳問今一再明確的告訴她這一點。


    他們哪裏都不想去,於是就在屋子裏膩到了晚上十點。


    鬧鍾響了,因為平時這時間,肖霄是要回去的,今天她更需要回去。


    她母親在家,何況久別重逢的時候,更容易讓她父母擔心。


    “我送你回去。”


    “不要。”肖霄抱著陳問今,一副不撒手、賴皮到底的模樣。


    “你媽媽在家呢,會擔心。明天一早你父親過來,你還得早起。”


    “你都要走了,還怕什麽擔心。”肖霄抱的更緊。


    陳問今就等了一小會,才說:“那留下吧,你還沒在這睡過呢。”


    話沒說完,肖霄就放開他,後退了半步,連忙說:“還是要回去的!我隻是不想這麽早回家,我沒有說要留宿呀!”


    肖霄說完,看陳問今笑,知道他故意,就揚手打了他胳膊一下,然後乖乖去穿鞋,一塊下樓了。


    陳問今把肖霄送到家門口時,她突然說了句:“如果我們再大一點就好了。”


    “嗯?”陳問今一時不知道肖霄在想什麽。


    “如果再大一點,就獨立了呀。我們就可以先結婚,生個孩子,我養著孩子等你,就沒那麽難熬了。”


    “……那隻會更難熬。”陳問今苦笑,想像中孩子是羈絆的力量,現實中……兩個人在一起那是愛的結晶,隻有女人帶著那壓力能讓絕大多數人經常性崩潰。


    “不會呀,那樣的話家裏人也不會施壓了,朋友也不會勸了,隻需要一心一意的等就好了。”肖霄想著,又覺得這也沒用,畢竟現實是還不夠年齡,就說:“明天晚上跟我爸吃完飯了找你。”


    “可以嗎?”陳問今知道這安排違背常態,那時間點肖霄本該陪她母親。


    “我媽應該也需要一點私人空間吧?沒關係的!”肖霄很確定,下車時,親了陳問今的臉一下,又抱著他脖子,蹭了蹭臉說:“盡量珍惜時間嘛。”


    陳問今下車,目送肖霄進去後,轉身注視著他,倒退著走著……


    陳問今手勢示意,肖霄才扭頭望一眼,調整了方向,繼續注視著他退著走,快到門口了,才揮揮手,轉身進去了。


    陳問今回了車裏,坐了一會,看見肖霄在陽台上揮手,他開門下車,揮手回應,兩個人這般隔著距離,也看不真切對方的模樣的凝視了片刻,肖霄突然揮手比劃,示意她要進去了,大約是她母親喊。


    陳問今揮揮手,目送她進屋,這才上車,開走了。


    回到家裏,陳問今仍然覺得揪心的難受……算起來,他其實許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離別了。


    在未來,婚後,他跟妻子這方麵的想法差不多,也就沒有什麽分離的時候,最多也就是有限的幾次出差一兩天。


    ‘始終還是最恨離別。’


    可是,陳問今還有一關要闖。


    他想,這一關應該會容易些的。


    隻是,這一關他必須放在年後。


    讓家裏人過個一如既往的好年。


    但事實上嘛,應該說這個年,對於陳主而言,比往常更好。


    陳主的重要成就感來源於比別人強的對比之中,所以,年輕時候他爭取當兵,那意味著光榮,意味著走出農村,意味著成功;當兵了他爭取當優秀的兵,那也意味著成功和榮譽。


    回歸故裏和派到當時還是漁村的鵬市的選項,陳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他想鵬市再差,也不會比他出身地的山上更窮了。


    工作了陳主也是服從領導,爭取拿優秀,得獎狀的積極派。


    服從組織,積極追求組織規則內的榮譽的人,當然才能升的更快。


    毫無疑問,在那個時代,陳主在其出身的情況來說,是事業上的成功者,故裏的榮譽,議論裏的人物之一。


    陳主人情練達,這一點毫無疑問,他的職業轉折點一是當初的沒有花錢買下主任的機會,舍不得當時的巨款,也想不到時代發展的飛快,又覺得不花錢最多下一年也還是他的。


    而最重要的轉折點則在後麵的改革,讓遵循規則的有序得到更有力的保障了,陳主在內的、同時代的人情練達派逐漸被時代的洪流拋棄。


    過往他們的時代,人情的力量幾乎可以輕易踐踏規則,而改革後,人情踐踏規則的成本大幅度提升,曾經無往而不利的路數變的越來越不靈光了。


    人情的基礎上,還需要投入更大的物質成本,才能夠讓人敢於承擔風險去踐踏規則。


    這不是陳主既往成功所依賴的路徑,他們痛罵時代變了,人心變了,即使想勉強跟上時代變化,兜裏的資本也越來越跟不上時代的發展,於是被新的規則甩的更遠。


    這不是能力的不足,原本就沒有幾個人能夠從頭到尾的跟上這麽迅快的時代發展變化,必然會一段時期一段時期的被時代拋棄。


    直到大環境的發展達到一定程度,而後趨於穩定的時候,時代的主旋律才會在相對範圍內小幅度變化,不容易發生劇烈的改變。


    陳問今過年時看著陳主在一次次聚餐的酒桌上意氣風發的模樣,覺得他其實也沒必要那麽討厭陳主的炫耀屬性,這就是他父親陳主具有的關鍵屬性之一,原本也隻是人性使然的屬性而已,陳主有這種屬性一點都不奇怪,他何必那麽厭惡。


    何況,現在還是陳主這代人春風得意的時代,也是他們這代人生命曆程裏重要的記憶。


    人生得意須盡歡,原本也是一種生活的態度。


    “哎喲!你看你們、什麽百萬不百萬啊?錢是什麽?錢就是王八蛋!大家聚在一起是因為我有錢嗎?當然不是嘛!都是戰友、都是朋友,我們一起吃飯談什麽百萬不百萬!百萬又算什麽嘛!百萬也不值得一提啊!我們是講感情的嘛!來來來,大家一起喝一杯,不許提錢了啊,不提錢!”陳主一如既往是酒桌上的中心。


    陳問今記得,過幾年,中心變成另一個叔叔,踐踏規則的成本越高,人情作為動力去踐踏規則的影響力就越弱,實際的物質收獲的驅動力才更強。


    另一個叔叔一直是擅長打理金錢的人,低調不愛炫耀,做的事情也是公司裏跟錢打交道的,改革之前他遠不如陳主在公司裏得意,但改革後,一年年的,陳主掌握的實權不斷減少,與之相反的是那位叔叔越來越富有,家裏麵價值市區半套房子價錢的豪華裝修也不需要出一分錢,與利益關聯方的裝修公司無償贈送。


    這種轉變之後,陳主在酒桌上也沒那麽意氣風發了,因為他不是中心了。


    此後又過了幾年,本來在另一個公司的戰友們的情況更好了,曾經的窮公司效益越來越好,於是酒桌上的中心變成了好幾個。


    陳問今記憶裏就曾經觀察過一個現象,陳主當中心的時候說的一些論點,旁人紛紛符合稱頌,沒有反對;當中心變成另一個叔叔時,因為那人不愛高談闊論,陳主的聲音仍然還高,隻是眾人都會問一問那位當中心的叔叔的想法,但那叔叔很少反對別人的論點,都是附和讚同陳主居多,於是眾人也都附和讚同。


    當中心變成許多個人的時候,那聲音就熱鬧起來了,各種爭論駁斥,相持不下,各自有理。


    但陳主的論調其實沒有什麽變化。


    人還是那些人,觀點也還是那些觀點。


    而現在,還是陳主當中心的時期。


    “百萬都不算什麽,我們陳哥不愧是老大哥啊!老大哥都發話了,今天就不準再提錢了!不過在不提之前啊,我很想問一句,老大哥到底賺了多少錢了啊!透個底讓我們大家夥也能跟別人吹個牛,有老大哥這麽能耐的人,我們說出去都有麵子嘛!”


    “說了不提錢你看你,還提錢!”陳主底氣十足,笑容滿麵,沒人問他都想說呢,有錢不讓人知道,那有什麽意思啊?豈不是錦衣夜行嗎?但陳主當然還得謙虛幾句。


    一群戰友都好奇的很啊,於是紛紛都附和讚同說讓他透個底,然後今天就不提錢了。


    “財不露白!”陳母焦急的低聲提醒,她就喜歡錦衣夜行,因為對她來說,錦衣是為了穿著舒服,不是為了顯富貴,如果同樣別的衣服也舒服,那可以不穿錦衣。


    毫無疑問陳母跟陳主這方麵的觀念一直是兩個極端,一個是講究裏子,一個講究麵子,觀念上衝突了一輩子。


    陳主隻當沒聽到,就說:“好好好,既然大家都這麽說,那我就說個大概,然後今天我們就不要提錢了啊!我們家現在嘛——千把萬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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