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凜風瑟瑟,大雪飄飄,屋內暖氣充盈,茶香四溢。


    阮夢西不懂茶,隻覺著手中捧著的這杯喝起來格外甘甜潤口,“你這是什麽茶?”


    “我也不清楚,京夫人送的,好像六爺買來孝敬嶽父的,留了一些在家,據說挺貴的,我就是撿了個便宜。”雲鶴枝笑著。


    “京家……”阮夢西嘀咕著,如果是出自他家,那肯定是好東西了。


    六爺……據說是個惡名昭彰,極度的危險人物。


    “我不愛喝茶,你要是喜歡,我給你裝點回去。”


    “不用。”阮夢西哪兒好意思又吃又喝又拿,“我家東西還沒收拾,我得先回去了。”


    “外麵雪很大,再坐會兒吧。”雲鶴枝一直挽留,阮夢西尋常一個人住,也沒個說話的人,就多留了一會兒。


    說來說去,又繞到了祁則衍身上。


    “你是怎麽知道,我暗戀的人是他?”


    “直覺吧。”


    “不過你對他說那些,也很容易讓人誤會。”


    阮夢西方才就是覺得詫異,此時仔細想來,才越發覺得雲鶴枝的話不對味。


    那幾乎是變相和祁則衍宣戰,毫不掩飾對她的好感。


    “讓人誤會我喜歡你?”雲鶴枝喝著茶,阮夢西看著他,隻能感慨,學戲的人就是不一樣,就是端茶喝水的姿勢,都別有一番風姿。


    阮夢西剛準備喝茶,卻因為他接下來的話,差點把茶水給灑了。


    雲鶴枝衝她一笑,“我的確喜歡你。”


    “雲……雲老板?”阮夢西覺著要瘋了,神情怔愣,舌頭打結。


    “唐老師都看得出來,我以為你也是知道的。”雲鶴枝毫不掩飾。


    “不是,你……你對我?”


    阮夢西認識雲鶴枝的時候很胖,雲鶴枝唱旦角兒的,身段自是沒話說,腰肢恐怕比她這個女人還纖細,尤其勒頭上妝後,漂亮得不像話。


    對她來說,是不可褻玩的神仙人物。


    怎麽會喜歡她?


    “對,我喜歡你。”雲鶴枝再度強調。


    “你喜歡我什麽啊?我那時候還特別胖。”一胖毀所有,臉上肉多,五官擠兌著,毫無美感。


    “樂觀,開朗,而且勵誌,這些都是我沒有的。”


    雲鶴枝說得坦蕩,看她的眼神,倒不似那種占著情欲的,更多的是欣賞,不會讓人覺得好似受到侵犯。


    阮夢西垂頭,低咳一聲,說真的,按照她以前的體格,這雲老板……


    口味也是挺特別。


    “他以前不珍惜,現在回頭,就想和你在一起,也沒那麽便宜的事,總得讓他吃點苦頭。”


    “我喜歡你,在我眼裏,你就是最好的姑娘,配誰都綽綽有餘。”


    ……


    雲鶴枝說完,瞧著對麵的人看著他發呆,“西西?”


    他原本想著,阮夢西肯定覺得他說得在理,非常感動,不曾想她開口說的話,差點沒把他氣死。


    “雲老板……你說話的語氣,好像我爸爸。”


    “……”


    雲鶴枝那時心裏隻有一個想法,爸爸?看樣子他也隻能做個娘家人了。


    他如此坦誠的態度,反而讓阮夢西覺得沒什麽負擔,大抵是他的喜歡,更多的是欣賞或者保護。


    “閑著沒事,有興趣和我說一下你們之間的事嗎?”雲鶴枝很好奇,阮夢西的暗戀都做了些什麽,“你是因為什麽喜歡他的?”


    “他當時罵了我一句,我就覺得他好man。”


    雲鶴枝低頭喝了口茶,“所以我是輸在不會罵人?”


    “……”阮夢西忍不住笑出聲,“當時是在飯局上,我是他的助理,出去應酬,有人要給我灌酒,他替我解圍……”


    阮夢西挑了幾件事簡單說了些,兩人又聊了些其他的。


    許是大雪天,剛過四點,天色已悄然黯淡下去。


    “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雲鶴枝起身,“你再不走,那位祁先生,可能會被凍成冰雕。”


    “他……”


    “大概率會等你回去,如果他喜歡你,看著你送我離開,如果不親眼見到你平安無恙回家,應該是不放心的。”


    “那你還留我一直聊天?”阮夢西說著,放下杯子,拿著外套就要走。


    “我送你下去。”雲鶴枝送她出了小區,叮囑她到家給他打個電話,就目送她匆匆疾行。


    他原想著,或許他與祁則衍可以公平競爭,可感情這東西,哪兒有公平可言,從一開始,他們在阮夢西心底就是不對等的。


    阮夢西不喜歡他的話,為了拒絕他,肯定還要苦惱一番,雲鶴枝不願做那樣的人。


    如果喜歡已經變成一種負擔,這樣得來的感情,大抵也是變了味兒的。


    ……


    雲鶴枝回家後,剛把茶幾收拾一下,就接到了唐菀的電話,邀請他參加滿月宴的。


    “到時候提前把時間地點發給我,我會準時去的。”


    “沒問題。”唐菀笑著。“你今天中午和西西一起吃飯的?吃得怎麽樣?”


    “挺好的。”


    懟人……懟得也挺開心。


    “奶奶一直誇你戲唱得好,滿月酒的時候,你要不要表演一段?”


    “唐老師,你是邀請我去喝酒,還是讓我去表演?”


    **


    這邊兩人說笑著,阮夢西幾乎是小跑著回到了小區。


    她這一路上,心情有些忐忑,按照雲鶴枝所說,祁則衍如果喜歡她,應該會等她,可如果他走了呢?


    到了單元樓下,發現祁則衍方才停車的地方,已被其他車子占據,她這心裏忽然變得空落落的,也說不出什麽滋味,歎了口氣。


    約莫是自己想多了,她歎了口氣,直接進入單元樓,外麵的雪太大,她垂頭朝著電梯走去,信手拍打著衣服和頭發上沾得碎雪。


    壓根沒注意到,身後有個人,正一臉怨念得看著她。


    祁則衍深吸一口氣,看了眼腕表。


    兩個小時四十三分鍾……


    阮夢西還拍著雪,壓根沒注意有人靠近,到了電梯前,刷卡等著電梯上樓,透過電梯的反光,這次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


    隻是這種反光,略顯模糊,看不清人,隻是一道黑色黑影,沒有腳步聲。


    她呼吸瞬時一沉,餘光瞥了眼角落的監控。


    祁則衍等了兩個多小時,心底越發煩躁,尤其是看她閑庭碎步的模樣,忽然有個衝動,想抱住她。


    他想著,也就這麽做了……


    沒想到阮夢西忽然轉頭,長發甩在他臉上,他鼻子一癢,衝著她,打了個噴嚏。


    ……


    阮夢西傻了,祁則衍也驚呆了:


    我去,自己是不是個傻逼啊,這時候打什麽噴嚏啊。


    似乎在他們之間,永遠都發生不了什麽浪漫的事。


    “你……”阮夢西心情複雜,一句話沒說完,就被他接二連三的噴嚏聲打斷了。


    “不好意思。”祁則衍掩著口鼻。


    “你還沒走?”


    “我感冒了。”祁則衍直言。


    “那你應該去醫院啊。”阮夢西看他臉因為打噴嚏充血,漲得通紅,努力憋著笑。


    “開不了車。”


    “那我給你叫代駕。”


    “這種天,車子要是被困在半路,那我豈不是要等死?”


    “那你想怎麽辦?”


    “電梯來了,先去你家再說。”電梯一到,祁則衍就率先走了進去,阮夢西緊跟著他,隻是一左一右,中間還能站兩個人。


    “你需要離我這麽遠嗎?”祁則衍皺眉,方才和那個心機男,明明靠得那麽近。


    “感冒了,你身上有病毒。”


    “你……阿秋——”祁則衍剛吐出一個字,又打了個噴嚏。


    結果到了阮夢西家裏,由於火鍋味尚未散盡,那股子牛油辣椒,辛辣刺鼻的味道撲麵而來,祁則衍狂打了無數個噴嚏。


    連發型都打亂了,梳好的油頭,有幾撮頭發,已經不安分的在他頭頂翹動著,頗為喜感。


    阮夢西努力憋著笑,祁則衍深吸一口氣,自己都生病了,她居然笑得出來?


    殊不知自己頭頂的幾撮頭發,正搖搖翹翹。


    “換鞋進來吧,坐在暖氣片那裏,那邊暖和。”


    祁則衍低頭看著被某人穿過的鞋,冷哼著,他才不換,最後穿了阮夢西父親的拖鞋。


    ……


    他就是吹了一陣子冷風,阮夢西給他衝了兩包感冒衝劑,裹著毛毯,靠在暖氣片邊上睡了下,發了汗,人就舒服了。


    外麵天色已經完全黑透,隻有狂風吹卷驟雪,呼嘯著拍打著窗戶。


    阮夢西正在追劇嗑瓜子,餘光瞥見祁則衍醒了,“好些了嗎?”


    “嗯。”祁則衍嗓子有點啞。


    “快七點了,你什麽時候走?”


    “……”祁則衍咬牙,以前阮夢西對他真不是這樣的,現在是怎麽回事?總想趕他走!“我有點餓了。”


    “我中午吃了火鍋,現在還不餓。”阮夢西低頭嗑著瓜子,哢嚓哢嚓,聽得他分外煩躁,“你要是餓了,就趕緊回家吃飯吧。”


    祁則衍原本已經好多了,生生被她氣得心肝疼,狠狠咳了聲。


    “餓得走不動了,你這裏就沒有東西能讓我填一下肚子?”他打定主意,準備賴在這裏了。


    “還有一些中午沒吃完的火鍋配菜,你可以去看看,還有什麽能吃的。”


    祁則衍傻了:


    什麽玩意兒?


    讓我吃你和那個心機男剩下的菜?


    阮夢西就是一副,你愛吃不吃的表情,祁則衍沒辦法,拖著病懨懨的身子,去廚房轉了一圈。


    阮夢西就嗑著瓜子,悠哉看著他,覺著又心疼又好笑。


    “行了,我來吧。”阮夢西走過去,“你生病了,吃些清淡的……”


    祁則衍看她親自動手,給自己做飯,心底還是美滋滋的,盯著她的側影,又想起了雲鶴枝和自己說的話,她身邊怎麽會有這樣的心機男。


    阮夢西這種性子,根本玩不過他啊。


    那是什麽心機和段位,連碰瓷喊冤這種不要臉的事都幹得出來,就阮夢西這種傻白甜,遲早會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可他又不是那種喜歡背後嚼人舌根的人,主要是,這麽狗血的事,他就是原原本本告訴阮夢西,她可能也不信。


    在等待阮夢西的間隙,他和江錦上聊過,無非是想側麵打聽一些這個雲鶴枝。


    他就被某人的惡性,和江錦上“控訴”了一下。


    結果江錦上給他撂下一句:


    “你確定隻是感冒,沒有發燒,把腦子燒壞了?這麽狗血的事,你是怎麽想到的?”


    “……”


    差點沒把他氣死,他又不能眼睜睜看著阮夢西吃虧。


    猶豫著,還是決定提醒她一下。


    “小阮……”


    “嗯?”


    “你跟那個雲鶴枝很熟?”


    “認識很多年了。”


    “你們不是很久沒見過了嗎?這麽長時間不見,人總是會變的吧。”


    “是變了,他比以前健談了。”


    “不是太熟的人,還是要多點防備心比較好,不要輕易帶人回家,尤其是男人。”


    雲鶴枝做的事,阮夢西一清二楚,所以祁則衍這種暗戳戳的提醒,她立刻就明白什麽意思了,隻是笑著看他,“雲老板是好人,不怕。”


    祁則衍氣結,她是不是被那個心機男給洗腦了?


    這讓他暗暗下了個決定:


    賴在這裏,守著她!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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