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晚上他們就住在穆大叔家, 盧琳和王培和穆大叔的妻子住一起, 其餘的男士們則全住在堂屋裏,穆大叔開了個大地鋪,把所有人一骨碌全安排好了。


    敖遊起先還覺得很新奇, 在地鋪上蹦來蹦去地大聲玩鬧,等到了睡覺的時候就不習慣了。他偷偷地給王培打電話, “王培培,我可不要跟他們住一起, 他們可臭了……”


    王培問他, “那你洗澡沒?”


    他立刻激動起來,“我當然洗澡了,周錫君也洗澡了, 他們不洗。”說罷, 又壓低了嗓門小聲地求,“培培, 我去你那裏睡好不好, 我保證——”他還沒說完,王培就把電話掛了。她現在不罵他了,是不是已經進步了很多?敖遊握著手機想。


    過了幾秒鍾,敖遊就聽到手機的短信聲,打開一看, 是王培發過來的,“你要是實在忍不了,就支個帳篷去外頭睡。要是有人問, 就說受不了他們打鼾。可千萬別說人家臭。”敖遊頓時高興起來,一骨碌跳起身,就去找帳篷。


    第二天大早,穆大嬸最先起床,剛打開門就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情不自禁地發出驚叫聲。王培和盧琳趕緊衝出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瞧見門口的帳篷,頓時扶額苦笑。


    與此同時,帳篷拉鏈“嗖”地一下拉開,敖遊亂糟糟的腦袋探了出來,迷迷糊糊的傻樣子,看著大家夥兒還一直問:“怎麽了怎麽了?”


    “你怎麽睡這裏了?”盧琳忍俊不禁地問,又朝穆大嬸笑著解釋道:“沒事兒了,小孩子好玩兒呢。”穆大嬸也笑笑,搖著頭走了。


    敖遊還沒醒呢,眼睛都還半閉著,想也沒想就老老實實地回道:“他們臭死了,我要和王培培一起睡,她不讓——”他說到這裏忽然想起昨晚上王培叮囑的事情來,頓時驚醒,眨了眨眼睛趕緊朝她看過去,就見她一邊痛苦地扶著額頭一邊往屋裏走。敖遊立刻緊張起來,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跟著她追過來,“王培培,你別走啊,你是不是頭疼啊,我這裏有藥——”


    敖遊的藥果然神效,才過了一個晚上,周錫君的腳傷就已經好了一大半,最起碼從外觀上已經不大能看得出來了。但為了安全起見,大家還是堅持不讓他下地。穆大叔果如九子所說,把他們家裏的小馬駒借給了大家,所以這次走的時候,隊伍裏就多了一頭小馬駒。


    王培對這頭小馬駒特別地有興趣,她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花,周錫君騎馬,她就牽著,自得其樂的樣子。敖遊就一直跟在她身邊吹噓自己家有很多馬,比如有叫做閃點的黑馬跑得特別快,還有叫做小娜的母馬溫順又漂亮……


    後來盧琳都忍不住問了,“敖遊,你們家住蒙古嗎?”


    敖遊頭也不回地道:“我才不住那裏,我住——”


    密林裏忽然傳出一聲高亢又怪異的叫聲,驚得附近叢林裏的鳥兒們全都飛起來,撲棱撲棱地居然全衝著大家夥兒飛過來。敖遊一愣,爾後猛地捂住嘴,眨巴眨巴眼,一副後怕的樣子。


    大家也都被這突然的變故弄得有些失神,盧琳甚至還不停地問九子,“這是什麽?怎麽回事,剛剛是什麽東西在叫。”


    九子卻不答她,伏倒在地上不斷地磕頭,神情虔誠而敬畏,嘴裏甚至還在不停地默念著什麽大家都聽不懂的話。艾東則呆呆地看著他發愣,過了許久,他也學著九子一樣跪倒在地,深深地拜了三拜才起身。


    盧琳悄悄地拉王培的衣襟,小聲地問:“你說,是不是出事了?”


    王培心裏也亂得很,哪裏曉得怎麽回話,隻得求助地朝周錫君看去,希望他見多識廣,能從九子和艾東的舉動中看出些端倪來。


    “鳳凰——”周錫君小聲地喃喃,一臉地不敢置信,他緩緩抬頭,看著王培和盧琳,一字字地道:“他們在用侗語說,鳳凰。”


    鳳凰?剛剛發出怪叫——唔,發出聲音的就是鳳凰?這也太傳奇了吧!王培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說法,傳說中的鳳凰,不是應該有著五彩的羽毛,銳利的眼神,還有明亮又優美的聲音嗎。剛才那個怪叫聲——實在是聽得人心裏頭慎得慌。


    “愣著做什麽,怎麽還不走?”不耐煩的聲音!


    敖遊氣鼓鼓地瞪著九子和艾東,不高興地喝道:“快走啦,不就是個多管閑事的家夥叫兩聲,不用理他。趕緊走啦。”


    他發了話,九子和艾東才慢慢正常過來,鄭重地朝他行禮,然後一個過來給周錫君牽馬,一個走在最前頭開路。隊伍裏的氣氛忽然變得很凝重,大家仿佛都有了心事,盧琳和周錫君不時地抬頭看一看天,好像期待著能看到些什麽。王培則滿腹心事地看著敖遊,她總覺得,敖遊好像知道些什麽。


    “…唔,敖遊,你見過鳳凰嗎?”她特意走得慢了幾步,落在了大家的身後,小聲地盤問敖遊,“你聽過那個聲音?”


    敖遊警覺地看她,不說話。可就算不說話,他這神情幾乎已經告訴王培了,這家夥真的見過。可是——好吧,既然她見過龍,敖遊見過鳳凰也就沒那麽奇怪了。


    “要不,我跟你說說龍的樣子,你告訴我,鳳凰是什麽樣兒的。”王培自以為是地跟敖遊打商量。敖遊頓時嗤笑起來,“王培培,你真逗,你都在我麵前提了多少回龍了,我都聽臭了呢。不就是條小白龍,白色鱗片,唔,長得很帥!”他在長得很帥這幾個字上特意加重了語氣,王培隻以為他在笑話她,還挺生氣。


    早知道就不跟他說了。


    “再說,那隻鳥有什麽好看的。”敖遊一副嗤之以鼻的語氣,“他長得可沒我帥。你要看,就看我好了。”


    林子裏依稀又有鳳凰的叫聲,好像有些生氣,王培聽不真切。


    敖遊舉了舉手臂,露出健壯的手臂,白而通透的皮膚,細膩得簡直可以掐出水來,王培看著就生氣,一時忍不住,就伸手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痛得他嗷嗷直叫。


    “要不——”王培腦子裏忽然有靈光一閃,神神秘秘地道:“我給你畫一幅畫兒,你告訴我鳳凰長啥樣兒?”


    “不要!”他斬釘截鐵地拒絕,“你畫得又不像。”


    怎麽會不像呢,上回畫的那條龍就特別像他。王培著急地去扒他的背包,想把她的行李扒下來,“特別像,不信,我給你看看。”說著話,就已經從包裏把畫紙翻了出來,找了幾秒鍾,很快從一大疊畫紙中找到了那幅小白龍


    “嘩——”地一打開,王培笑意盈盈地看著他,道:“你看,像不像?”


    敖遊沒說話,目瞪口呆地看著畫上栩栩如生的小白龍,臉上的表情傻兮兮的。


    “怎麽樣?”王培得意地問:“它的表情是不是很像你,又傻——唔,不是,我是說,它看起來迷迷糊糊的,跟你沒睡醒的時候可真像。”


    敖遊愣愣地看著畫像,好像已經傻了似的,就在王培準備拍拍他的肩膀時,他忽然伸手,緊緊地握住王培的手,眼睛那麽亮,表情認真,聲音又高亢又急促,“王培培,其實…我…要告訴你…我……”


    “敖遊——王培——”盧琳離得遠遠地高聲喚他們倆的名字,“你們倆在幹嘛呢,還不快跟上。”


    王培趕緊應了一聲,急急忙忙地收東西,一邊收拾還一邊抱怨,“都是你,非不肯跟我說,害得我把東西翻得到處都是。”


    敖遊不說話了,皺著眉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她們很快追上大隊伍,王培挺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跟敖遊玩兒呢,他可幼稚了。”說著,又不安地偷偷去看他,生怕他真生氣。可敖遊卻一反常態,不僅沒有氣呼呼地跟他吵鬧,反而滿懷心思地在——思考?


    他能想些什麽?他這傻乎乎的小腦瓜裏頭難道還能裝什麽心事嗎?


    “敖遊,你沒事兒吧。”王培小心翼翼地問他。


    敖遊卻不回她的話,反而問:“你為什麽喜歡鳳凰?”


    “我哪有?“王培立刻澄清,“我就是覺得好奇而已,那個鳥兒的聲音怎麽會那麽難聽。”


    敖遊立刻就眉開眼笑了,使勁兒地點頭讚成,“沒錯兒,他聲音可難聽了。王培培你要真想看他,一會兒吃午飯的時候,我把他的樣子畫下來。”


    他怎麽忽然就陰轉晴了呢?王培在疑惑的同時又挺高興的,還是笑眯眯的敖遊最可愛了。


    吃完午飯休息的時候,他們倆特意躲得遠遠的,因為敖遊神神秘秘地說不能讓別人看到,要不然鳳凰會生氣。王培就依他,給他拿畫紙畫筆,還伺候著調顏色,滿心歡喜地等著敖遊把傳說中的鳳凰畫出來。


    她就去喝了口水的功夫,就見敖遊憋著笑在朝她招手,王培趕緊興衝衝地蹦過去,定睛一看,就愣了。


    “不是說畫鳳凰嗎?”


    “這就是啊。”敖遊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客觀地說,他畫畫的技巧並不算差,線條描得很清晰流暢,顏色也很大膽,甚至連畫像上的人物表情都體現出來了——沒錯,就是人物表情。敖遊在畫紙上畫了一個造型獨特的漂亮男人!雖然他穿的花襯衣五顏六色,雖然他的眼神也很銳利,可是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他還裝模作樣地擺著思考者的pose呢。


    ………..


    “他們兩個怎麽又鬧起來了?”坐在地上休息的周錫君聽到不遠處的喧鬧聲響,忍不住苦笑著問。


    盧琳就笑,“這不是挺正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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