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敖遊他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眼神和語言都這樣的尖刻鋒利, 這讓王培簡直應付不來。她低下頭不看他,小聲地敷衍,“敖遊, 你怎麽忽然這麽犀利了,難道你想當犀利哥。”


    說完她就起身要走, 可才走了兩步,腿一軟, 竟然摔倒在了地板上。


    她正是例假期, 中午又沒吃飯,這會兒又強打精神應對敖遊,一點體力都沒有了, 更可笑的是, 連肚子都開始叫起來,咕咕作響, 要多尷尬又多尷尬。


    不過敖遊好歹暫時放過她了, 小心翼翼地扶她起來,眼睛仍是炯炯有神,亮得像隻小狐狸,“我們去吃飯。”他說,聲音又低又溫柔。他討好人的時候, 真的沒有哪一個女人能拒絕。


    吃完午飯,王培趕緊就逃,借口要去周柏婷家, 結果才起身,敖遊也跟著起來了,拿起餐巾抹抹嘴,慢條斯理地道:“我送你去。”


    雖然他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可王培卻覺得更加地不安。如果換別的男人向她示好,她隨時都能想出許多借口和理由來拒絕人,可是對著敖遊,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在他們認識和相處的這幾個月,兩個人好像都有些不一樣了。


    敖遊把她送到周柏婷家的樓下,並沒有跟上去,說了一句“走的時候給我電話”後就開車離開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總喜歡寸步不離地跟著王培,就像牛皮糖似的。好在人不討厭,雖然天真幼稚些,雖然總難免有些自戀,可到底還是個好男孩。


    “敖遊送你來的?”一進門,周柏婷就神神秘秘地問,腦袋也往外探,卻沒有瞧見他的人影,不由得訝然,“小帥哥怎麽沒上來,我還指望著能多看幾眼呢。書上說,懷孕的時候要多看美人,寶寶也會長得漂亮。”


    王培沒好氣地道:“那真是抱歉了周美人,顯然我的長相氣質不符合你的需求。”


    周柏婷立刻笑起來,飛快地轉移了話題,“你跟敖遊現在怎麽樣了?你們倆是不是在談戀愛?我覺得吧,其實你們倆也挺般配的……”


    她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好好的,幹嘛又提這事兒呢。真是去哪裏也逃不過,王培都快要哭了。


    “我不是早跟你說,那個,我喜歡我小——”


    “你小叔叔?”周柏婷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培培啊,不是我不尊重你的初戀,可是,你自己好好想想,這算初戀不?這根本就是暗戀!再說了,你要真喜歡他,至於這好幾個月也不見任何表現麽?”


    王培頓時就不說話了,她心裏虛。周柏婷說的沒有錯,她所謂的初戀其實從頭到尾隻是一個人的獨角戲,她守在一個人的世界裏,不曾向田知詠說明,也不曾表現出任何非比尋常的情感。自從知道小叔叔的心裏可能藏著一個女人後,王培就退縮起來,這幾個月,她甚至很少見田知詠的麵。


    田知詠似乎也忙得離譜,畫展過後,他要麽就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裏作畫,要麽就出去應酬,他好像特意把自己安排得這樣連軸轉——這一點也不像王培記憶裏的小叔叔。


    “我隻是,隻是……”王培絞盡腦汁地想著理由,“我不想,以後連麵也沒得見。”


    其實她大概也能感覺得到田知詠內心的情感,他把她當做晚輩,當做需要照顧的小侄女,而不是共度一生的女人。如果她不合時宜地向他表白,以後他們要如何相處?


    “他走那會兒你才幾歲,知道什麽是愛情嗎?就算是現在,你自己也還糊裏糊塗的吧。你對他也就是…唔,幻想。你覺得,自己理想的配偶就應該是那樣,對不?其實也沒多喜歡他。”周柏婷滿不在乎地道:“你就跟敖遊在一起嘛,他多好。你可別說你不知道他對你有意思,人家表現得多明顯。”


    她怎麽會不喜歡她的小叔叔呢,怎麽就對他沒有感情了呢?可是,她再蠢也能感覺到敖遊的感情,更何況,他還整天在她耳邊叨念著。隻是,隻是……


    “培培,不是我說你,敖遊有什麽不好,個子高,身材棒,樣子帥,身家豐厚,更重要的是,他對你可是死心塌地一心一意的。這樣的男人哪裏去找?”


    “可是——”可是他還自戀、幼稚、無恥、沒節操,他還有一大堆女朋友呢。她要真跟他在一起了,還不被他給氣死。


    周柏婷氣得直跺腳,點著王培的腦門直罵,“王培培你這個死心眼兒,你平時還挺聰明的,怎麽一遇到感情的事兒就這麽不開竅呢。幼稚怎麽了,他真幼稚嗎?人家敖遊就是哄你開心罷了。要真遇到個悶嘴葫蘆,可有你受的。你說他濫交,我怎麽就從來沒見過他給別的女人好臉色看呢?”


    她說的…倒是有點道理,敖遊他,也就是嘴巴臭,整天把女朋友掛在嘴邊,要說濫交,還真沒瞧見過。


    “再說了,”周柏婷斜著眼睛看她,眼睛裏有了然於胸的意思,“培培,你敢拍著胸脯發誓,你真的不喜歡他?”


    王培立刻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一臉漲得通紅,“我…我……”支支吾吾了好幾秒,偏偏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她狠狠地揉臉,垂頭喪氣,意誌消沉。她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真的喜歡那樣又傻又二又幼稚的家夥。她一直覺得自己成熟又理智,怎麽會因為敖遊長得漂亮就陷進去呢,那不是她一向逼視的沒腦子的小姑娘們才做的事嗎?


    回去的時候王培沒有打電話叫敖遊接,她家跟周柏婷家才幾步路罷了,她才不想這個時候見到他。這個腦袋亂糟糟的時候,她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好好地想清楚。


    她這樣拒絕他,是不是因為,這麽多年,她都覺得自己喜歡的是成熟穩重的男人,就因為他性格活潑、多話、大言不慚,所以,就算是喜歡,她也不肯承認呢。她這樣,對敖遊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王培上電梯的時候仔細反省,搖頭晃腦地對自說自話,她是不是…應該試一試呢。試一下又不會少快肉,要是真不合適——


    “……那到時候再說!”她記得周柏婷好像是這樣回答她的。


    下午她沒出門,一直窩在床上上網,好幾次想給敖遊打個電話,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就算…她真的打算跟敖遊來真的,也不能讓她來主動吧。於是她又果斷地把電話給扔床上了。


    可天都黑了也不見敖遊回來,王培好幾次聽到走廊裏有腳步聲,急匆匆地去開門,可每一次都失望而歸。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敖遊的人沒瞧見,她卻是連著打了好幾個大噴嚏,感冒了!


    一會兒腦袋就開始暈乎起來,鼻塞耳聾,渾身上下提不起力氣,索性往床上一倒,又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又出了滿頭滿腦的汗,人卻是終於清醒了些,睜開眼來,隻見敖遊正趴在她的床頭睡覺。王培忽然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好像以前的什麽時候,他也曾經這樣陪著她。隻是現在她的腦袋亂糟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她隻是覺得奇怪,敖遊他是怎麽進來的呢?家裏裝的可是防盜門,她記得清楚,每次都關得嚴實。這娃兒不會是撬門進來的吧……


    她一動,敖遊就醒來了,眼睛立刻睜開來,一臉緊張地問:“王培培,你怎麽樣了?還難受不,要不先吃點藥?”


    她一點也不想吃藥,搖頭道:“好多了。”可一搖頭腦袋又開始暈,敖遊扶著她坐好,一轉身又出去端了個大杯子過來,遠遠地就聞到薑香,湊近了看,是可樂煮薑。敖遊一臉獻寶地道:“我打電話給彭阿姨問的,她說你感冒的時候喜歡喝這個。”


    太後…不是還在韓國嗎?真有他的,為了這麽點小事打國際長途,真是個敗家小子。王培心裏頭這樣哼哼著,可還是很受用地接過杯子,一點點地喝掉它。


    熱騰騰的可樂薑茶下肚,王培立刻出了一身的汗,又打了兩個噴嚏後,好像鼻子就通了。


    “好些了不?”


    “嗯。”


    敖遊終於高興起來,“那要不你先去洗澡,完了我們一起吃點東西。你感冒了,不能吃辛辣的,晚上我們吃皮蛋瘦肉粥。”他照顧的人的時候還真是那麽一回事兒,很細心很仔細,連說話的聲音都和平時不大一樣。


    “你煮的?”王培好奇地問,他可不像個能下廚房的男孩子。


    敖遊果然不好意思起來,“我在外頭粥鋪裏買的,他們煮的好,還給送了涼碟。”說著就轉身去廚房忙活去了。


    王培趕緊去洗手間衝了個澡,換了衣服出來,果然神清氣爽了許多。就是這會兒肚子餓起來,兩個人分了一砂鍋粥,連涼菜都吃得精光,也還是意猶未盡。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忍不住都笑起來。


    “要不,我再去下點麵條吧。”王培道。


    敖遊立刻反對,“那怎麽行,你生病都還沒好,怎麽能讓你下廚。我去。”他要真去下廚,隻怕王培家的廚房都要報銷了。


    最後還是他打電話叫的外賣,兩人又吃了兩菜一湯,這才算是填滿了肚子。


    等吃飽喝足了,敖遊又開始了一貫的伎倆,死皮賴臉地賴在王培家裏不肯走。


    “要是,要是晚上你再難受了,發燒了,怎麽辦?我可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裏。”他倒是說得振振有詞,可要是臉上不笑得那麽得意,那麽目的明顯,就要有說服力多了。


    可是,要不要留下他呢?


    這個賴皮的壞家夥會不會那個…得寸進尺呢?王培可不是沒見過他撒嬌耍賴的本事,說不定他還會死皮賴臉地要上爬她的床——反正這種事他也不是頭一回幹了……


    王培很為難地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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