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你是想逼死朕嗎?”


    孟穀青闖進去,恰恰看見福臨手裏端著一杯酒,冷冷地說道。太後望著皇上,眼中無比悲憤。


    看來,兩人已經吵了很久了。看皇帝的稱呼可知,他已經完全不認這個額娘了,所以,手中的“毒酒”,他不可能喝下去。而太後,哪裏被這樣忤逆過,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孟穀青臉上顯出一股似悲還喜的神色來。福臨見她發髻淩亂,緊緊地抱著手裏的檀木匣子,唇角發白,因為咬得太緊,滲出血珠,已經凝固。福臨眼中顯出一絲柔和來,一把拉過孟穀青。孟穀青卻無比驚惶,害怕地問道:“皇上,到底是怎麽了,你就吳良輔給我奇怪的口諭。皇額娘,到底是怎麽了?”


    一句話,孟穀青將自己的行為原因推脫地福臨,卻沒有撒謊。太後眼中的狐疑才不再針對孟穀青,而是望向了福臨。


    福臨絲毫不退縮,譏諷地望著太後,一手舉著酒杯,一手摟住孟穀青,道:“太後娘娘,想殺了朕,叫朕喝下這杯毒酒。”


    什麽?”孟穀青驚呼,旋即慌亂地搖頭,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皇上你絕對誤會了。皇額娘無論如何,絕對不可能傷害皇上你,為了皇上的安全,皇額娘付出太多了。絕對不是這樣的,肯定有誤會。皇上,皇額娘為人聰慧,行為處事我可能不能揣測,但她對你的愛,我絕對不會有絲毫懷疑。皇上,你不要衝動,你先聽皇額娘解釋解釋。”


    說畢,孟穀青將福臨手中的酒杯搶了過來,又將單手握起來有些困難的匣子趕忙交給了福臨。


    福臨看向孟穀青眼色愈加柔和。嘴裏說的話,卻愈加冰冷:“孟穀青,你不知道太後,居然叫朕要麽聽她的話,好好安置索尼等人,要麽,就喝了這杯毒酒。她要的,並非朕的安好,不過是朕活在這個世界上,做她的傀儡。這個女人,何其惡毒,日日說著後宮女子不可幹政,卻時刻想要控製這天下。從朕登基到今日,朝堂後宮什麽事情她不想幹涉?”


    “你……”太後指著福臨,唇角顫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孟穀青忙說:“不可能,也許這隻是皇額娘的方式。皇額娘覺得,索尼大人都是有能力的,所以不希望你失去股肱之臣。皇額娘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好呀!這、這杯酒……”孟穀青神色複雜地望著手裏的酒杯,“這酒,應該隻是太後嚇唬你的,她絕不會讓你喝下去。”


    “嗬嗬……”太後嘴裏冒出有些尖銳的譏笑,孟穀青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麽失態。太後心底,肯定無比難受。比起當初為了福臨的皇位委身多爾袞時,這會子才是最痛楚的吧。一次一次挺過難關,打敗對手,笑傲巔峰,但卻被自己兒子的話,傷著了。


    太後猛地走過來,靠近孟穀青。孟穀青驚愕地看著太後,一個不慎居然被太後將酒杯奪了過去。太後舉起酒杯,便將裏麵的酒全數倒進了自己嘴裏。


    福臨驚訝,蘇麻喇卻隻是搖搖頭,歎了歎氣。


    原本酒中,是無毒的。孟穀青知道,前世的她,在福臨出家探望過她之後,便自盡了。可一縷魂魄依舊不願離去,跟隨福臨到了慈寧宮。太後給福臨的酒,沒有毒,隻是希望用死亡來嚇唬福臨,讓他好好上朝。可是,福臨手裏卻有從太妃那裏得來的鶴頂紅。那時候,她多麽希望福臨不會喝下手中的□□,其實自己中毒已深,那情毒,比起鶴頂紅來,更要毒幾分。


    孟穀青望著福臨,眼神茫然起來。沒有人知道,這一刻,她心中是多麽複雜。


    “福臨,你看看,這酒哪裏有毒?有毒……啊……”太後忽地發出一聲隱忍的叫聲,微微有些突出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酒杯。唇角,滲出一抹烏黑的鮮血。太後的頭,艱難地移動,望向福臨,又望向孟穀青。


    “太後!”蘇麻喇尖叫,趕忙上前扶住癱軟的太後。


    孟穀青嚇得也奔過去,跪倒在太後腳旁,道:“額娘,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都是我不好,我怎麽能夠讓你搶去酒杯?額娘,皇上他,隻是一時想不通啊,你等等,等等他就成熟了。你為什麽要在酒中……”


    孟穀青喊著,俯倒在太後身上,哭得無比慘烈。福臨望著擠成一團的三個女人,忽地笑了起來,眼角,卻盡是眼淚。


    蘇麻喇卻是最早冷靜下來的,喊道:“快,快,宣禦醫。”


    然而,太後已經慢慢地沒了氣息。即便是神醫到,隻怕也回天乏力。□□的毒,孟穀青知道。此時,無解。


    蘇麻喇的身子也癱軟下來,緊緊地抱住太後。她的手輕輕撫上太後的眼睛。太後閉上了眼睛,若不是唇角那一縷黑血,她似乎如睡著了一般,下一刻就能醒來。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蘇麻喇喃喃自語,她望向皇上,悲傷地說道,“皇上,太後心底,真的將你看做最重要的人。”


    福臨張了張嘴,似乎要反駁。可地上永遠不可能醒來的太後,卻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孟穀青哭得肝腸寸斷,道:“皇上,皇額娘沒了,以後都沒了,再也見不到了。”福臨臉上動容,卻終究沒有過來,再看一眼這個自己的額娘。他忽地挺直身子,走出門外,宣道:“太後薨了!”


    皇宮中,忽地哀鍾響起。噩耗傳出去,宮女姑姑太監管事侍衛們,全部停住了手中的事,發出低泣聲。


    太後病逝,皇宮中開始著手太後的後事。朝廷中,免不得又是一番動蕩。喪禮,自然很隆重。太後諡號為孝莊仁宣誠憲恭懿翊天啟聖文皇後,葬在孝陵。作為一個太後該得的殊榮,福臨半點沒有苛刻,都給了。


    太後那一脈人,全數停止了動作。即便是皇帝沒有找碴的,也自己尋了個理由,一個個告老還鄉。皇帝似乎有些累了,一個個允了。其餘的人,都望向這個年輕的皇帝。從此,朝廷上的大權,都落在了他手中,再無一個人能夠牽扯半分。可,皇上,卻無比沉默。


    這沉默,人人能理解。額娘逝去,皇上心中怎能不哀慟?皇宮中的真相,永遠被深深埋藏。顯露出來的,都是修飾過的可以見陽光的事情。


    孟穀青更沉默。她將自己關在房裏許久,誰也不見,包括玄燁牛鈕,包括皇帝。似乎,就算皇帝下旨,她也不願出坤寧宮西廂房的門。自然,皇帝不會勉強她。需要時間療傷,便給她時間。


    孟穀青的確需要時間療傷。害了別人,何嚐不灼痛了自己?這是孟穀青第一次親自害人。


    是的,她知道杯中的酒無毒。在福臨堅持不喝酒,並因此而誤會厭惡太後的時候,太後氣憤難當,證明清白,肯定會將無毒的酒喝下去。為了促成這件事,達到自己的目的,在得到福臨賜予的權力這一大好時機時,孟穀青在衣襟那一角中,藏了□□粉末。然後,從皇帝手中奪過酒杯後,用護甲摳出□□,不經意間灑在了酒杯中。


    沒有留下任何證據,甚至蘇麻喇有懷疑,也可能是誤會到皇帝身上去了。但是,太後臨死前,猜到了吧。


    孟穀青恐懼、恐慌。自己的雙手,就像前世一向,沾上了鮮血。這靈魂,早就醜陋無比。雖然,太後的靈魂,未必幹淨。這皇宮中,也難找到幾個幹淨的靈魂。可,她重活一世,依舊踏進了這個怪圈。


    或許,在重新踏入皇宮那一天,她就預料到今天的事情了吧。所以,可以那麽隱忍地,一件一件事情,花上十幾年去布置。重來沒有誰發現,她是一個心機如此深沉心腸如此惡毒的人。


    可是,日子還是要過去。一切,並沒有結束。


    孟穀青挺直了身子,終於結束了閉門的生活。


    外頭,陽光很燦爛。而她的計劃,還沒有結束。還有下一步。對,每一步,都絲絲相扣,力求一箭雙雕。不該的是,太妃見太後逝世,太過得意,去景山參加喪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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