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小型的聚會在賓客盡歡的情況下結束。


    陸應欽也喝了不少,但是人卻清醒得反常。俞佳佳挽著他的手,對每個人有禮得體地笑著,末了她微微低頭說:“應欽,我去趟洗手間,順便去看看我哥,還在吐呢,不大放心。”


    陸應欽沒說什麽,任她去了。俞東被提及,他才想到俞東確實喝高了,中途出去了好幾趟。


    他其實並沒有想過程端五會那樣坦然的來,更沒想到她竟然真的答應了俞東的求婚。他原本以為,像程端五那樣不可頤世的人該是根本瞧不上俞東那愣頭的。


    他似乎從來沒有那樣仔細地打量過她。不長的頭發隨意挽起,幾縷碎發垂著,看著溫婉動人。她的目光一直隨著俞東,那眼神,柔和得像水一樣,瞧著像是舊式的小媳婦,有種夫為天的感覺,可那感覺卻能讓人覺得溫暖,讓人越發想要得到。甚至,陸應欽都有些羨慕。


    比起以前,現在的她沉默得過頭,除了和俞東低語,她幾乎沒有和任何人說話。她看上去有些拘謹,但還是努力迎合。偶爾俞東給她夾菜,她會回以嫣然一笑,不露齒的微微弧度,卻帶得眉眼都彎彎的,眼角眉梢盡是喜色,長長的睫毛撲扇著像蝴蝶的翅膀,靈動又美麗,一雙翦水的瞳眸像是會看到人心裏去一樣。那自然流露的表情讓陸應欽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現在的程端五似乎哪裏都和過去的程端五不一樣了,卻好像也不是,過去陸應欽明明也被她這樣重視過,她也曾這樣毫無保留地跟隨著他,用最深情的目光看著他,可是過去,他為什麽一點也不覺得這目光有什麽值得人駐足的呢?


    如今,她的深情她的注視對象換了一個人,他卻突然有了些後悔。


    他皺著眉盯著她,七年的時間,她已經從一個跋扈乖張的小女孩變成了溫婉如水的小女人,她變了,變得不討厭了,甚至,變得有魅力,現在的她,足以讓一個男人為之魂牽夢繞了。


    可她變了,她不再愛他了。


    陸應欽緊緊地握著拳頭,全身的血液不期然湧上了頭頂。他很生氣,看著程端五的目光也變得凶狠。


    她不是說這輩子隻會愛他?她不是說非他不嫁?她不是還偷偷摸摸地把他的兒子生下來?怎麽變起心來,也是這般的輕易?


    想起眾人起哄時她麵若桃花的模樣,他更是怒不可遏。憑什麽她可以把過去的一切都忘了?而他卻還在回憶裏掙紮?


    看著俞東牽著她戴著戒指的手,他隻覺得那戒指是那般刺眼。


    她的手很白,手指纖長,小巧的鑽戒在她手上相得益彰,是那樣的匹配,眾人皆在祝賀,她默許地接收了所有的祝福,一直投以微笑。那表情讓陸應欽想要撕碎,他恨不得把那戒指拋到九霄雲外去才好。


    ******


    俞東一整晚不停地被灌酒,他人實誠,對兄弟更是兩肋插刀,別說是幾杯酒,就算是□□他也能眼都不眨一口灌下。


    中途他喝吐了,程端五擔憂地跟著他,他笑眯眯地離了眾人抱著程端五,滿嘴的酒氣,眼底的渾濁也掩不住他真誠的眼神。


    程端五任他抱著,溫柔地拿紙巾給他擦臉,嬌柔地埋怨:“傻頭傻腦,喝那麽多酒想喝死啊?”


    俞東嗬嗬地笑:“死不了,我可舍不得你守寡。”


    “又來了,胡說八道的。”


    俞東喝得迷糊,眼神有些迷離,他捧著程端五的臉,一字一頓地說:“端五,我是高興!”他頓了頓,毫不掩飾地笑著,“我以為,你會後悔的,可是你沒有。我高興,端五。我不在乎你的過去,不在乎你心裏住著誰,隻要你願意嫁給我,我這輩子都會對你好。”


    程端五聽著俞東剖心剖肺地表白,喉頭酸酸的,想著方才自己還為陸應欽心痛,頓時覺得自己狼心狗肺。


    “端五,我不像陸應欽那麽有錢,我長得也不帥,還帶著個女兒,但我對你的心,絕對都是真的。你現在不愛我也沒關係,我可以等……”


    程端五伸手捂著俞東的嘴,她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湧遍全身,讓她自責得不能自已,“別說了,我什麽都知道。”


    俞東被程端五捂著嘴,他笑著,什麽都沒有再說,隻是溫柔地吻著程端五的手心。


    手心傳來的濕熱感覺讓程端五的整顆心都燒了起來。她隻覺得心底的最後一絲猶疑也消失不見。


    她對自己說: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麽值得猶豫?


    於她,足矣。


    俞東是真的喝高了,最後都是程端五和俞東的一位兄弟攙著送到洗手間去。


    她一直守在洗手間門口。良久,隨著俞東進去的男人出來遞了車鑰匙給她,讓她先去讓代駕把車開出來。俞東喝多了,不能見風見久了,程端五想想,拿著鑰匙先去了停車場。


    今天程端五覺得緊張,也小喝了幾杯,有點度數的酒,讓不善酒量的她也覺得腦袋有些重。走出酒店,夜晚的涼風吹拂,她的腦袋漸漸有了知覺。高跟的鞋子她穿得不算太習慣,走路略有些慢。她正準備拐彎下樓進停車場,不想被一雙有力的臂彎猛地一箍,一把抱進了黑森森的樓梯間。聲控的樓梯燈應聲而亮,程端五一低首,看見一雙男人的手,鋪天蓋地的熟悉氣息幾乎把她淹沒。她知道是誰,這個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能識得。


    七年了,他抱著她的姿勢還是那樣強勢,不容她有任何的反抗。她隻覺得恍惚,一瞬間腦海裏的所有意識都幾乎消失了。


    陸應欽狠狠地把她抵在牆上。她背對著他,臉和手緊緊地貼在牆上,他的力道幾乎把她肺裏的空氣都擠了出來,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恐慌、無助,她不懂,這樣冷血的男人,為什麽他的懷抱是那樣溫暖,溫暖到……七年她都忘不了。


    陸應欽渾身都散發著可怖的戾氣,他的手強勢尋到程端五的手,有力的大掌覆蓋在程端五的手上,生硬地與她五指交纏。程端五想要掙紮,卻怎麽也掙不開。她隻覺得陸應欽好像一堵牆,一前一後讓她有如擠在夾縫中。


    程端五的頭發因為掙紮全數散落,淩亂地落在如瓷的脖頸上,黑白的強烈對比讓陸應欽覺得眼前的景色瞬間變得香豔。仿佛有一團火,轟然燒上他的腦袋,他幾乎是毫無意識地吻了下去,她雪白的頸項像一道可口的美食,誘惑得他十指大動。


    程端五被頸上濕熱的吻引得全身戰栗,陸應欽有力的手開始在她身上遊走,她穿得單薄,寬鬆舒適的風衣讓陸應欽輕易地就探了進去。冰涼的手觸上程端五溫暖的皮膚,她冷得一顫。程端五隻覺得全部的意識幾乎都集中在感官上。陸應欽的觸摸幾乎讓她丟盔卸甲。她呼吸不過來,掙紮不過,急得額上都開始出汗了。


    陸應欽的侵略越來越急切,程端五覺得他似乎是瘋了。當他順利解開程端五胸衣時,程端五終於清醒了過來,她大聲地嗬斥:“放開我!”


    她的嗬斥聲讓原本暗掉的樓梯燈驟然又亮了起來。這燈亮的及時,讓原本失了意識的陸應欽也猛得清醒過來。空氣中濃鬱的酒氣讓程端五幾乎要昏過去。


    陸應欽全身一僵,程端五趁機猛地向後一撞,陸應欽一時失了防備,向後一個趔趄。


    掙脫了鉗製的程端五拔腿就要向外跑,豈料陸應欽手更快,飛快伸臂一扯,強勢的力道猛地把程端五摔到牆上,程端五的後背猛地撞到牆上,肩胛骨幾乎碎裂一般疼著。


    陸應欽一聲冷笑地傾身上來,他微微眯著眼睛,那眼神是那樣的危險,“要往哪裏跑呢?程端五?”


    程端五怒極,“放開我!你到底想怎麽樣?!”


    程端五的聲音尖銳,幾乎是用吼的,可陸應欽卻仿佛不在意一般,像逗貓一般用手撩著她的麵頰。


    “陸應欽,你現在這算什麽意思?!你到底想幹嘛!”


    陸應欽懶懶地抬眼看著她,半晌牽起她的手,對著那枚戒指仔細觀摩,“這麽小顆的鑽石,你就把自己賣了?看來俞東混得也不怎麽樣啊,就扒拉這麽個貨?”


    陸應欽諷刺的眼神讓程端五極端憤怒。他可以侮辱她,可以瞧不起她,可是俞東,那樣好的俞東,他憑什麽?


    “俞東再怎麽樣也比你強!”


    “對!”陸應欽冷冷哼一聲,程端五急切的辯解讓陸應欽更加生氣,他怒極反笑,冷冷地說:“像個傻子一樣,喝得爛醉如泥,別人勸酒就喝。現在人呢?在哪個廁所吐呢?就這樣的男人,也值得你為了他在我麵前裝貞潔烈婦?”


    陸應欽眼風一掃,那冰冷的眼神裏仿佛有刀,刮得程端五疼到心尖兒。


    “是,是我下賤。如果我不下賤,我怎麽會喜歡你呢?”程端五緩慢地抬起頭,眼底滿是絕望的死灰,她冷漠地一笑,“陸應欽,你這樣的人,真讓我感到悲哀,我以前怎麽會那麽下賤喜歡上你呢?”


    陸應欽被她眼中明顯的後悔刺痛。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憑什麽牽動他的視線?憑什麽讓他覺得無法自持?憑什麽?


    她憑什麽覺得後悔?難道當初不是她要死要活地貼上來?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團糟,現在她憑什麽覺得後悔?該後悔的不該是她。


    他氣極了,他用最惡毒的話侮辱她,幾乎脫口而出:“程端五,怎麽著?現在後悔爬我的床了是不是?急著想扒住俞東了?你就這麽欠?怎麽?俞東比我能滿足你?”他說著,更加緊緊地貼著她,逼著她與他對視,讓她無處可逃。


    “就那樣的男人?嗯?”陸應欽直直地盯著他:“哪裏有一丁點比我好?”


    程端五從來沒有覺得這樣絕望,她不再掙紮,隻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們距離極近,幾乎呼吸相聞,他的眉他的眼都是她過去深深眷戀的。他一直是睥睨一切的贏家,所以他可以殘忍地把敗者踩在腳下,他剿殺他追擊,從來不給任何他討厭的人反擊的機會。


    如他所說,俞東哪裏都不如他,甚至他憨厚,連推酒都不會,可他真誠,他是程端五這輩子有幸才能遇上的溫暖。


    她冷漠地笑,幾乎一字一頓地說:“他也許什麽都不如你,可他愛我。我什麽都不要,隻要他愛我就行了。”她幾近諷刺地抬頭與他對視,“陸應欽,你為什麽要和他比?你愛上我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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