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程端五麵色瞬間變得慘白。仿佛千萬把箭穿心一般的痛,喉間一陣腥甜:“不可能,你前幾天才跟我說情況很好,你才跟我說再等等也許就有轉機的!”


    “ashely,冷靜,冷靜些好嗎?孩子的病情出了些變化,這是我們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的。你聽我說,快些回來。”


    變化……這兩個字像兩塊大石頭倏地砸向程端五,程端五隻覺得大腦中一片空白。排山倒海的痛楚自四麵八方而來,她隻覺得背心骨像有一股寒氣迅速竄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忍不住顫抖。她覺得自己幾乎要窒息。


    “ashely……ashely……”電話那端的dr.smith焦急地呼喊著程端五的名字。


    程端五努力讓自己鎮定:“我馬上回來。”


    程端五把手機拋向一端,衣服都沒有換,鞋也忘了穿,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往門外衝。就在她奪門而出的瞬間。陸應欽迅捷地抓住了她。


    “你去哪兒!”他怒不可遏,眼睛瞪得滾圓,幾乎要把程端五拆骨入腹的表情。


    “放手!”程端五用力地想要甩開他,不想他的力道也大得驚人,隻手就把她的手腕握得鑽心疼痛了。她強忍著要奪眶而出的眼淚:“聽著陸應欽!你立刻、馬上、給我放手,我現在必須回到孩子身邊!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命,你明白嗎?”


    陸應欽瞳眸中迸射出嗜血的憤怒,他緊緊地抓著程端五的手,幾乎咬牙切齒地說:“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一個人?程端五,你告訴我,你能去哪兒?你沒頭蒼蠅一樣,你要去哪裏?”


    “放手!陸應欽!放手!我的孩子快要不行了!”


    “啪、”


    陸應欽迅厲狠絕的一巴掌扇在程端五的臉上,幾乎要歇斯底裏的程端五被這一巴掌打得幾乎一個趔趄就要摔倒。她披散的長發幾乎遮住了她全部的表情。她捂著自己被打的半邊臉,沉默得像一抹幽魂。


    “你給我清醒一點!”他緊皺著眉頭,音調低沉“現在,你立刻去換衣服穿鞋!關義剛才跟我說了!他已經定了機票,現在你跟我一起過去。冷靜一點!”


    程端五還是一動不動。正當陸應欽又要發怒時,她卻突然抬起頭來。她白皙的臉上出現一道清晰的五指紅痕,看得人觸目驚心,一雙一貫倔強的眸子裏卻不知為何充滿了絕望的神情,通紅的眼睛裏噙滿了眼淚,她開口了,明明是在問他,卻又仿佛再問自己:“還能救回來的對嗎?一定會救回來的對嗎?”那樣痛楚又絕望的神情,像一隻受傷的母獸。那眼神讓陸應欽心痛。


    陸應欽怔了怔,硬生生把那句“不知道”咽了下去。他不愛說沒有把握的話,卻不知為何,幾乎脫口而出:“會,會救回來。”


    “……”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加轉機。明明兩個人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卻還是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醫院。


    隻不過十幾天沒見,冬天卻仿佛瘦成了另一個孩子。剛剛抽完血,這幾天的治療強度太大,孩子已經虛弱地昏睡過去。程端五在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間,眼中一直強忍的眼淚立刻簌簌地落了下來。


    孩子蜷縮在床上,因為又發燒了,濡濕的汗黏著他的病號服,被褥床單都因他難受輾轉弄得淩亂不堪,他呼吸也比正常人急促,一直在微微顫抖,每次發燒他都顫抖,像毒癮發作的人一樣。因為害怕是敗血症,每次他症狀嚴重醫生總要給他抽血。


    孩子已經被各式各樣的治療折磨德幾乎要奄奄一息了。


    程端五看著瘦得不成人形的孩子,眼淚一直沒有停過。心裏一陣一陣絞痛。她連忙拿起了一旁護士手上的毛巾,坐在孩子身邊,細心地給孩子擦拭。


    小小的孩子皺著眉頭的樣子和陸應欽如出一轍,他身上已經開始長出了血點。


    隻十幾天而已,她才離開十幾天而已。


    為什麽一切都變了?


    她走的時候,明明冬天已經穩定了許多不是嗎?


    孩子大概是感受到溫熱的毛巾在身上,頓時感到舒服了一些,緊皺的眉頭也紓解了一些,眼咪咪的,像一隻慵懶的小貓兒。


    再過了幾分鍾,因著周圍動靜太大,冬天醒了過來。


    他啞啞地嗚咽,臉上卻有這欣然的笑容:“媽媽,你回來了!”他虛弱地移了移視線,看到陸應欽,眼底微微亮了亮:“爸……叔叔……”


    程端五看著孩子,心裏劇痛不止,她趕忙擦掉了自己的眼淚,強作笑臉說:“媽媽在這,讓媽媽看看,冬天哪兒疼呢?”


    孩子懂事地搖搖頭:“不疼。”


    他的氣息氣若遊絲,明明是笑著,眼淚卻已經流了出來:“媽媽回來了,就哪都不疼了。我還以為因為我生病了,媽媽不要我了。”冬天瞅著程端五,小心翼翼地說:“媽媽,我會很快好起來的,別不要我好嗎?”


    程端五的心已經疼到不知道怎麽形容了。她緊緊地抱著孩子,眼淚幾度決堤,這麽小的孩子,他到底有什麽罪,老天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他?


    她的聲音顫抖得幾乎話不成句:“傻孩子……媽媽怎麽會不要你?媽媽不會不要你……媽媽是去找給冬天治病的藥去了……相信媽媽,媽媽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好孩子,媽媽的好孩子……”


    一直站在門口的陸應欽看著這舐犢情深的一幕隻覺得震撼。


    他從來沒有想過再見到自己的孩子,竟是這樣的光景。事實上,他並沒有深刻的做爸爸的自覺。在他的概念裏,隻是多了個小人,身體裏留了一半他的血,僅此。


    可是此刻,他第一次感覺到,“爸爸”這個稱謂不僅僅是一個詞語而已。它包含著許多沉重的責任和義務。陸應欽自詡不是膽小的人,可是此刻,他卻不敢向前。不敢靠近她們母子二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冬天滿足地睡去。程端五才抹掉眼淚站了起來。


    “幫我照看一下孩子可以嗎?”她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出句子,可是她的表情卻那麽堅定。


    陸應欽點了點頭,隨即又抓住就要出去的程端五:“你去哪裏?”


    “和醫生談談。”


    陸應欽看了一眼孩子,又看了一眼程端五:“我也去。”


    程端五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叫來護士照看孩子。兩人一起去找醫生談話。


    陸應欽並不認識孩子的主治醫生。那是一個擁有藍色眼珠的白人。說話談吐都非常紳士穩重。他們簡單地招呼後,他就聽見程端五用流利的英語和醫生進行交談。


    他們提到了許多有關於白血病的專業詞匯,他隻是聽了個大概。但是大致能從醫生的講解中得知,孩子的情況不太好。


    他緊握著拳頭,卻是一句話都插不上。


    這個孩子六歲以前是程端五一把血一把汗養大的,他們的交集僅僅隻有幾個月。而後來,她們去了國外,又是程端五悉心嗬護著。這個孩子之於程端五的意義。他是第一次這樣清楚明白。他突然覺得眼前的程端五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程端五,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樣的程端五,她的力量是無可披靡的。他想起程端五不隻一次發脾氣地對他說過:“孩子是她的命。”


    可是此刻,“她的命”也許就要沒了。


    陸應欽竟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害怕。


    dr.smith告訴程端五,合適的骨髓配型找到了。但是醫院還在努力聯係。合適的人並不同意捐獻骨髓。


    程端五一聽,乍喜卻也乍哀:“可以告訴告訴我是誰嗎?讓我去求求他好嗎!求你!”


    “抱歉。”dr.smith也是很難過的表情:“請不要侮辱我的操守。這是基本的尊重,我們隻能從中聯係,不能告訴你們捐獻者的信息。”


    “他要多少錢?他要多少都能給!”


    “這不是錢的問題。”dr.smith也覺得異常無奈。作為一名這方麵的專家,他遭遇過無數次這樣的事。可是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錢可以解決的,“ashely冷靜一些,我們都會盡全力想辦法的。”


    “……”程端五聽到這樣的結局,哭都沒了力氣。


    她的寶貝是那麽可愛,那麽聽話,為什麽上天不願意救救他呢?


    之後的一個星期,配型成功的骨髓源都沒有消息。程端五也一天比一天心急。


    從起先的強裝淡定,到最後幾乎崩潰。她總是在冬天睡著的時候自己躲著大哭。眼看著她越來越瘦,孩子越來越虛弱,陸應欽第一次覺得自己竟是這樣沒用,除了無可奈何竟然毫無辦法。


    手底下的人也在悄悄在查那位配型成功卻不願意捐獻骨髓的人。國外對於這樣的信息保密程度是一般人無法想象的。一般的醫生護士都沒有資格接觸直接的信息源。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似乎難以行通。他們對於職業操守的遵守和誠信度的忠誠讓人敬佩卻又無奈。


    清早,程端五又是一夜未眠。她已經許久不跟陸應欽說話了,每天不是陪著孩子說話聊天,就是發呆大哭。像個自閉的瘋子。


    孩子的一病一痛牽扯著她每一根神經。


    陸應欽心疼,卻也無能為力。她封閉著自己,封閉著自己的心,任是誰也進不去。


    一早關義打來電話,陸應欽眼瞅著病房裏正跟冬天說話的程端五那專注的表情,歎了口氣,出去接。


    “老板,下頭來了消息。人找出來了。唐人街一開公司的中國人,有點小錢,自己生活過得安逸,不願意捐。手底下已經找人到他家裏去了。”


    “有把握嗎?”陸應欽明白關義話語間輕描淡寫的其實都是“非常辦法”。


    “歐老頭子那邊也拾掇人來了,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行。盡快的安排。”


    “是。”


    “……”


    不出幾個小時,醫院果然接到了電話,捐獻源那邊同意了!


    這是這一個多星期以來最好的消息。


    程端五高興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她知道是陸應欽和歐漢文用了“非常辦法”,但是她是個自私的母親。她隻想能救回自己的孩子,別的,她什麽都不在乎。


    隻是,最最殘忍的,便是這安排一切苦難的老天。


    她可憐的孩子,還沒等到手術的一刻,就發生了大的變故。


    一場不退的高燒讓冬天的情況進入前所未有的危險。


    孩子一直叫喚肚子疼。可是他很堅強,一下都沒有哭。端五知道他疼是內髒在出血了。他每天都拉肚子,便血。可是他卻忍著不向她哭。他身上汗涔涔的,衣服都被汗的皺巴巴的。去年秋天生病以來冬天就沒有再洗過澡了。這孩子以前一到天氣冷了就不愛洗澡,邋遢得很,生病以後程端五不敢讓他洗,怕他感冒。起初孩子很是高興,越到後來,身上髒得難受了,孩子叫嚷著要洗澡。程端五也隻敢拿毛巾給他擦擦。化療以後,孩子的抵抗力很差,很容易生病,醫生也和程端五說過,很多白血病患者最後離開不是因為白血病本身,而是因為感染。


    程端五不敢冒任何的險了,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把孩子保護的很好。


    可是孩子畢竟是孩子,他的承受能力不比成人。這麽久以來的治療已經讓他心和身都瀕臨崩潰了,可他怕程端五看了難過,還強忍著。


    這一切程端五都看在眼裏。


    骨髓源找到了。但是醫生也講得很清楚,如果移植,現在開始還要進行幾輪化療,要做骨穿重新查類型,做腰穿,抽血那更別談了,基本上有點症狀就要抽。以孩子現在的情況,也許還沒到移植手術,就走了。


    治療的過程有多難過,程端五都看在眼裏。


    化療讓孩子開始掉頭發,護士替孩子把頭發剃了。冬天摸著光溜溜的腦袋問程端五:“媽媽,夏天到了嗎?為什麽要剪頭發?”


    程端五眼淚止不住地流。這孩子很久沒有照鏡子,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以前每年夏天程端五為了讓孩子涼快一點,都帶他去把頭發理得很短很短。可是現在……


    她想想就覺得心痛。


    陸應欽也知曉現在的情況。醫生也和他談了幾次。以孩子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支持到手術了。可是他們心裏也清楚。現在這個情況。若是誰告訴程端五不手術,程端五怕是和人拚命的心都有了。


    移植手術就算成功了也不是百分百安全了。複發的可能性也很大。手術後的排斥問題也要算在內。


    這一切都危險的陸應欽皺眉頭。


    他看著那麽小的孩子被折磨他也難過。


    可是他卻怎麽也說不出口讓程端五放棄。


    這天,冬天發燒發到三十九度。整個人已經燒得不清醒。他一直在鬧,一直呢喃著喊媽媽。程端五一直把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裏。


    因為發燒,治療的藥他暫時不能打,隻能先治療發燒。這對孩子的身體是很不利的。現在孩子的抵抗力很差,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他皮膚白,隨了程端五,生病後又幾個月沒怎麽見陽光,偶爾出去也隻是在醫院裏轉轉。現在他白得慘森森的,看著就叫人觸目驚心。他燒得厲害了,眼珠子都對不上焦了,不停抽搐,大家都以為孩子要去了,不管是醫生護士還是陸應欽表情都是淒淒的,把程端五嚇得直接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孩子已經救回來了。隻是昏睡著還沒醒過來。


    程端五虛弱地從病床上起來,窗外天空陰沉沉的,這是近幾天來唯一一次變天,雲層壓得低低的,眼瞅著就要下雨了。


    她呆怔地看了看窗外黯淡的天空。玻璃的反光裏,她看見陸應欽走進來的身影,他的腳步很輕,她幾乎沒有聽見聲音。


    他站在她身旁,卻一時也沒有說話。最後是程端五先開了口。


    “你想我勸我放棄手術是不是?”


    陸應欽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點點頭,“孩子也許撐不住了,醫生說他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撐過大強度的檢查和治療。尤其是接下來的幾輪化療。他建議我們帶孩子出去走走,滿足孩子的願望……”


    程端五鼻頭一酸,喉頭哽住,她明白,這是醫生給孩子判了死刑了。


    她不想認命:“上次歐老不是說國內現在也有幾個白血病專家麽?也許……也許,我不該這麽悲觀,我不能就這麽放棄孩子,不能!”


    陸應欽頓了頓:“我剛才跟你說的,是所有專家會診的結果。孩子身體太差了,撐不住。”


    程端五又哭了。


    這輩子陸應欽都沒有看過程端五哭這麽多次。她仿佛是一個永遠不會幹涸的水閘,隨時就能放出水似地。


    她埋頭在自己的臂彎裏,隻能看見她是不是顫抖著的背脊。她哭著,聲音悠悠遠遠:“我以為……我以為會有奇跡的……老天為什麽這麽殘忍?為什麽不能再多給些時間給我?為什麽?再給我的孩子多一點時間……”


    陸應欽沉默了良久。程端五坐在窗戶邊哭著,窗外一直陰霾這的天空仿佛感知到了程端五排山倒海的悲傷,也應景地下起了雨。透明的雨絲在窗戶上劃出縱橫交錯的痕跡,像錯綜複雜的命運伏線。陸應欽能感受到程端五此刻巨大的悲慟。可是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的絞著痛。


    他上前緊緊的把瘦成柴禾的程端五擁到懷裏,歎息:“讓孩子輕鬆一點吧……”


    程端五過了很久才回到病房。她的眼睛哭成兩個紅彤彤的水蜜桃。卻還要強作輕鬆對著孩子笑。高燒退去,初醒的孩子看上去還有些虛弱,卻比之之前精神了一些。孩子穿著的病號服不過是上周才新做的,已經顯得空蕩蕩了,這孩子的存在感已經越來越弱了。


    孩子仿佛心有靈犀地感受到了程端五心裏所想。他笑眯眯地看著程端五,小聲問:“媽媽,是不是以後都不用打針抽血了?”


    程端五覺得喉間一陣腥甜,血腥的氣息充斥著整個口腔。她強咽下那一口腥甜,還是笑臉娓娓的:“是啊,我們冬天終於不用再打針不用抽血了!可以出院了!”


    冬天大大的一雙眼睛在凹陷的眼窩裏顯得格外突兀,他眨巴著眼睛,許久才開心地笑了,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角幸福地揚起:“那我以後可以踢足球了嗎?媽媽?”


    八歲的孩子,還是玩鬧的年紀,可是她的孩子,卻要在這醫院裏承受著非人的痛苦。


    程端五緊咬著嘴唇,扯著嘴角,一邊笑一邊摸著孩子光溜溜的腦袋:“能,冬天以後想幹嘛就幹嘛,媽媽一定不會罵你了!”


    “那……”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程端五一眼,問道:“以後,冬天可以和爸爸媽媽在一起麽?”


    程端五又哽了哽,眼眶裏開始湧起濕潤:“能,傻孩子。以後爸爸媽媽都不會離開你了。”


    冬天又滿足地笑了笑。良久,他突然伸出細瘦的手臂,抱緊了程端五的脖子,柔嫩的小臉緊貼著程端五,他輕輕地在程端五耳邊說:“媽媽,我知道我能出院不是我病好了。我要去見上帝了,所以才能回家,對嗎?”


    孩子的聲音稚嫩卻又平靜。那姿態一點都不像個八歲的孩子。程端五緊咬著嘴唇。不知怎麽回答。


    孩子又收緊了手臂,“媽媽,我不怕。所以你別哭。以前老師說過。天堂是最美好的地方。去那裏,我不害怕。”


    “媽媽,這個世界,我來過了。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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