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打開，唐心腳步還沒來得及跨出去，就看到了唐秉軍。
他坐在輪椅上，麵容枯槁，眼裏全是血絲。
不過一會兒沒見，唐秉軍看上去，又老了好幾歲，
萎靡不振的模樣，看得唐心胸口一陣陣發緊。
“心心，你回來了！”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唐秉軍渾濁的眼頃刻間變得清明，激動地推著輪椅要上前。
唐心不用想也知道，唐秉軍為什麽在這裏等自己——
是來打她要答案的吧，關於跟陸昊廷結婚的事。
心底莫名產生了一股抗拒，身體無意識地往後退，看到唐秉軍行動極為不便，卻依然堅持轉著輪椅要上前的舉動，鼻子一酸，垂眸走出去，接過輪椅，將唐秉軍推到人少的地方，蹲下來替他整理腿上的毯子，“爺爺，你怎麽自己跑出來了？李嬸呢？醫生不是讓你好好休息的嗎？”
唐秉軍沒回答， 滿麵愁容地看著孫女，半晌之後，才沙開口，“心心，結婚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盡管知道唐秉軍要說什麽，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親耳聽到的瞬間，她還是忍不住繃直了背，聲音幹澀得像被火灼過一樣，“爺爺，不是說好了，讓我考慮的嗎？”
“爺爺也不想逼你，可昊廷的情況……真的不能拖……”唐秉軍抹著臉歎氣，精神又萎靡了一些，“他不肯配合治療，剛才還在病房裏大鬧，把點滴管給拔了，醫生和護士費了很大的盡，才勉強讓他安靜下來……心心，威爾森氏症雖然不是絕症，發現的早治愈的可能性極高，但也馬虎不得。繼續這樣下去，爺爺真的怕昊廷會出事……你就別考慮，答應了吧，跟昊廷結婚，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
是啊。
跟陸昊廷結婚，是她一直希望的事。
可……唐心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是期待了多年的事，卻怎麽也沒辦法點頭答應。
身體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拉扯，阻止她點頭……
不可能跟唐秉軍說實話，唐心隻能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爺爺，現在最要緊的是昊廷的身體，談這個不太合適……”
“你不答應，昊廷就不會配合治療。”唐秉軍不明白孫女為什麽猶豫，明明是皆大歡喜的事，不是嗎？
思緒一轉，想起了陸昊廷之前提過的“外麵的男人”，唐秉軍眼神一凜，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心心，告訴爺爺，你是不是真的在外麵找別人了？”
唐心胸口一緊，腦子裏莫名就浮現出嚴獸的身影，怕被看出異樣，她迅速地斂下眉，掩去所有的情緒，發虛的聲音卻還是泄露了內心真實的情緒，“沒有的事……爺爺你別亂想……”
“既然沒有，為什麽不願意答應結婚？心心，你是不是嫌棄昊廷的病，害怕以後一輩子都要在照顧病人中度過？醫生說了，昊廷的情況不嚴重，隻要配合治療，是可以康複的，不會對生活造成任何的影響。”
“不是……”唐心頓了頓，才繼續往下說，“我隻是覺得，這個時候談結婚不合適……”
“既然不是外麵有人，也不是嫌棄昊廷的病，那就答應。”唐秉軍目光灼灼地瞪著孫女。
強烈的目光下，唐心感覺自己像一隻被囚禁的困獸，巨大的壓力，堵在胸口，沉重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暗暗吐納了許久，才總算是勉強穩住，聲音發澀，“爺爺，董瀟瀟還懷著昊廷的孩子……”
“是因為這個，你才猶豫不決，遲遲不肯點頭？”唐秉軍問。
當然不是。
唐心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答應。
然而這些話，自然是不可能跟唐秉軍說，會惹出很多事端的。
於是，隻能含糊地點頭。
“董瀟瀟的事你放心，爺爺會處理，絕對不會讓她影響到你跟昊廷之間的感情。”唐秉軍說著，眼神倏然變得凜冽起來。
唐心看得心頭發寒，聲音都跟著顫抖起來，“爺爺，你打算……做什麽？董瀟瀟是孕婦，你……”
董瀟瀟那種女人，無論遭遇到什麽樣的事，唐心都不可能替她擔心。
做了那麽多的壞事，董瀟瀟早該有報應了。
可唐心不希望，董瀟瀟的報應，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製造的。
為了那種女人，不值得。
唐秉軍一眼就看穿了孫女心裏的想法，淡淡地扯了下唇，“放心吧，爺爺有分寸，不會做犯法的事的，就是想讓董瀟瀟認清現實，自己把孩子處理了罷了……”
唐心沒說話。
她大概能猜到，唐秉軍會用什麽樣的方法，讓董瀟瀟認清現實。
無非就是讓董瀟瀟知道，就算有孩子，也不可能進得了唐家的門，嫁給陸昊廷，給董瀟瀟一筆錢，讓她離開……
一直以為，拿錢甩臉的事，隻發生在小說或電視劇那些虛構的故事裏，沒想到有一天會親眼見識到，而且做這樣的事的、還是自己的親人，且是為了替出軌的陸昊廷善後……
唐心澀澀地扯了下唇，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
陸昊廷和孫樂安在床上翻滾的畫麵，再次從腦海深處竄出來。
唐心手一緊，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違心地點頭答應結婚。
“爺爺，能不能……讓我再考慮一下？”
“心心，不是爺爺要逼你，實在是昊廷的情況沒辦法脫啊！”說話間，唐秉軍已經紅了眼眶，“你是不知道，昊廷剛剛在病房裏鬧的模樣，渾身都是血，爺爺真的怕，這樣的事再來幾次，他身體真的會扛不住……”
“心心，就當爺爺求你，答應吧！現在，除了你，沒有人能讓昊廷冷靜下來。”唐秉軍說到這裏，已經控製不住淚流滿麵，“爺爺中年喪子，不想老了，還要經曆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樣的事……”
“爺爺，你別這麽說，昊廷他……不會有事的……”想起早逝，連麵都沒見過的父母，和唐秉軍這些年獨自將她撫養成人的辛苦，唐心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胸口酸得厲害。
像是有人掐住了心髒，不斷地傳來隱隱的撕裂感。
她顫抖著唇，幾乎就要脫口答應了。
想到在醫院門口看到的小身影，握了拳，“爺爺，這不是小事，你讓我考慮一下……”
“心心，到底要怎麽樣，你才肯答應？要爺爺跪下來求你嗎？”唐秉軍說著，就要起身。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
“媽媽，你怎麽在這裏？不是去吃飯了嗎？”
兩人一愣，齊齊地轉頭，看到了站在幾步外的唐依依。
小丫頭穿著厚厚的外套，踩著毛絨絨的拖鞋，整個人裹得像個毛線球，懷裏抱著機器人，牽著看護阿姨的手，站在走廊的中央，烏黑晶亮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兩人。
見唐心眼眶紅的，小眉毛立刻皺成了波浪，鬆開看護阿姨的手，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抱住唐心的腿，“媽媽你怎麽了？怎麽哭了？是身體不舒服嗎？媽媽你別哭，我們這就去看醫生……”
小丫頭說著，就要把唐心拉走。
唐心沒動，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頭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無異，“我沒事，不用看醫生，眼睛不小心進了沙子，一會兒就好了。”
“那我幫你吹吹。”小丫頭擰著小眉毛道。
“好。”唐心點頭，配合地蹲了下來。
唐依依嫩嫩的小手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吹了幾下，“媽媽，現在還有沙子嗎？”
“沒有了。”唐心搖頭，伸手將她攬進懷裏。
小丫頭很高興自己幫上忙，臉頰紅紅地往唐心懷裏鑽，忽然看到輪椅上的唐秉軍，微微一愣，好奇地眨著眼問，“媽媽，這個爺爺是誰啊？”
“他是媽媽的爺爺，依依的……”唐心本欲讓小丫頭喊人，想到唐秉軍並不喜歡這個孩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氣氛頓時變得有點尷尬。
唐依依並沒有察覺到氣氛不對，衝唐秉軍鞠了個躬，甜甜地叫人，“太爺爺好，我是依依。”
孩子的小奶音讓唐秉軍冷硬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軟化。
想到這個孩子的存在，給孫女的生活和感情帶來的負麵影響，臉色又凜冽了起來。
冷冷地掃了唐依依一眼，就把目光移開了，“心心，爺爺剛才說的事，你好好考慮，明天之前，給爺爺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坐在輪椅上，麵容枯槁，眼裏全是血絲。
不過一會兒沒見，唐秉軍看上去，又老了好幾歲，
萎靡不振的模樣，看得唐心胸口一陣陣發緊。
“心心，你回來了！”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唐秉軍渾濁的眼頃刻間變得清明，激動地推著輪椅要上前。
唐心不用想也知道，唐秉軍為什麽在這裏等自己——
是來打她要答案的吧，關於跟陸昊廷結婚的事。
心底莫名產生了一股抗拒，身體無意識地往後退，看到唐秉軍行動極為不便，卻依然堅持轉著輪椅要上前的舉動，鼻子一酸，垂眸走出去，接過輪椅，將唐秉軍推到人少的地方，蹲下來替他整理腿上的毯子，“爺爺，你怎麽自己跑出來了？李嬸呢？醫生不是讓你好好休息的嗎？”
唐秉軍沒回答， 滿麵愁容地看著孫女，半晌之後，才沙開口，“心心，結婚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盡管知道唐秉軍要說什麽，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親耳聽到的瞬間，她還是忍不住繃直了背，聲音幹澀得像被火灼過一樣，“爺爺，不是說好了，讓我考慮的嗎？”
“爺爺也不想逼你，可昊廷的情況……真的不能拖……”唐秉軍抹著臉歎氣，精神又萎靡了一些，“他不肯配合治療，剛才還在病房裏大鬧，把點滴管給拔了，醫生和護士費了很大的盡，才勉強讓他安靜下來……心心，威爾森氏症雖然不是絕症，發現的早治愈的可能性極高，但也馬虎不得。繼續這樣下去，爺爺真的怕昊廷會出事……你就別考慮，答應了吧，跟昊廷結婚，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
是啊。
跟陸昊廷結婚，是她一直希望的事。
可……唐心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是期待了多年的事，卻怎麽也沒辦法點頭答應。
身體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拉扯，阻止她點頭……
不可能跟唐秉軍說實話，唐心隻能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爺爺，現在最要緊的是昊廷的身體，談這個不太合適……”
“你不答應，昊廷就不會配合治療。”唐秉軍不明白孫女為什麽猶豫，明明是皆大歡喜的事，不是嗎？
思緒一轉，想起了陸昊廷之前提過的“外麵的男人”，唐秉軍眼神一凜，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心心，告訴爺爺，你是不是真的在外麵找別人了？”
唐心胸口一緊，腦子裏莫名就浮現出嚴獸的身影，怕被看出異樣，她迅速地斂下眉，掩去所有的情緒，發虛的聲音卻還是泄露了內心真實的情緒，“沒有的事……爺爺你別亂想……”
“既然沒有，為什麽不願意答應結婚？心心，你是不是嫌棄昊廷的病，害怕以後一輩子都要在照顧病人中度過？醫生說了，昊廷的情況不嚴重，隻要配合治療，是可以康複的，不會對生活造成任何的影響。”
“不是……”唐心頓了頓，才繼續往下說，“我隻是覺得，這個時候談結婚不合適……”
“既然不是外麵有人，也不是嫌棄昊廷的病，那就答應。”唐秉軍目光灼灼地瞪著孫女。
強烈的目光下，唐心感覺自己像一隻被囚禁的困獸，巨大的壓力，堵在胸口，沉重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暗暗吐納了許久，才總算是勉強穩住，聲音發澀，“爺爺，董瀟瀟還懷著昊廷的孩子……”
“是因為這個，你才猶豫不決，遲遲不肯點頭？”唐秉軍問。
當然不是。
唐心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答應。
然而這些話，自然是不可能跟唐秉軍說，會惹出很多事端的。
於是，隻能含糊地點頭。
“董瀟瀟的事你放心，爺爺會處理，絕對不會讓她影響到你跟昊廷之間的感情。”唐秉軍說著，眼神倏然變得凜冽起來。
唐心看得心頭發寒，聲音都跟著顫抖起來，“爺爺，你打算……做什麽？董瀟瀟是孕婦，你……”
董瀟瀟那種女人，無論遭遇到什麽樣的事，唐心都不可能替她擔心。
做了那麽多的壞事，董瀟瀟早該有報應了。
可唐心不希望，董瀟瀟的報應，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製造的。
為了那種女人，不值得。
唐秉軍一眼就看穿了孫女心裏的想法，淡淡地扯了下唇，“放心吧，爺爺有分寸，不會做犯法的事的，就是想讓董瀟瀟認清現實，自己把孩子處理了罷了……”
唐心沒說話。
她大概能猜到，唐秉軍會用什麽樣的方法，讓董瀟瀟認清現實。
無非就是讓董瀟瀟知道，就算有孩子，也不可能進得了唐家的門，嫁給陸昊廷，給董瀟瀟一筆錢，讓她離開……
一直以為，拿錢甩臉的事，隻發生在小說或電視劇那些虛構的故事裏，沒想到有一天會親眼見識到，而且做這樣的事的、還是自己的親人，且是為了替出軌的陸昊廷善後……
唐心澀澀地扯了下唇，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
陸昊廷和孫樂安在床上翻滾的畫麵，再次從腦海深處竄出來。
唐心手一緊，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違心地點頭答應結婚。
“爺爺，能不能……讓我再考慮一下？”
“心心，不是爺爺要逼你，實在是昊廷的情況沒辦法脫啊！”說話間，唐秉軍已經紅了眼眶，“你是不知道，昊廷剛剛在病房裏鬧的模樣，渾身都是血，爺爺真的怕，這樣的事再來幾次，他身體真的會扛不住……”
“心心，就當爺爺求你，答應吧！現在，除了你，沒有人能讓昊廷冷靜下來。”唐秉軍說到這裏，已經控製不住淚流滿麵，“爺爺中年喪子，不想老了，還要經曆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樣的事……”
“爺爺，你別這麽說，昊廷他……不會有事的……”想起早逝，連麵都沒見過的父母，和唐秉軍這些年獨自將她撫養成人的辛苦，唐心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胸口酸得厲害。
像是有人掐住了心髒，不斷地傳來隱隱的撕裂感。
她顫抖著唇，幾乎就要脫口答應了。
想到在醫院門口看到的小身影，握了拳，“爺爺，這不是小事，你讓我考慮一下……”
“心心，到底要怎麽樣，你才肯答應？要爺爺跪下來求你嗎？”唐秉軍說著，就要起身。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
“媽媽，你怎麽在這裏？不是去吃飯了嗎？”
兩人一愣，齊齊地轉頭，看到了站在幾步外的唐依依。
小丫頭穿著厚厚的外套，踩著毛絨絨的拖鞋，整個人裹得像個毛線球，懷裏抱著機器人，牽著看護阿姨的手，站在走廊的中央，烏黑晶亮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兩人。
見唐心眼眶紅的，小眉毛立刻皺成了波浪，鬆開看護阿姨的手，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抱住唐心的腿，“媽媽你怎麽了？怎麽哭了？是身體不舒服嗎？媽媽你別哭，我們這就去看醫生……”
小丫頭說著，就要把唐心拉走。
唐心沒動，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頭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無異，“我沒事，不用看醫生，眼睛不小心進了沙子，一會兒就好了。”
“那我幫你吹吹。”小丫頭擰著小眉毛道。
“好。”唐心點頭，配合地蹲了下來。
唐依依嫩嫩的小手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吹了幾下，“媽媽，現在還有沙子嗎？”
“沒有了。”唐心搖頭，伸手將她攬進懷裏。
小丫頭很高興自己幫上忙，臉頰紅紅地往唐心懷裏鑽，忽然看到輪椅上的唐秉軍，微微一愣，好奇地眨著眼問，“媽媽，這個爺爺是誰啊？”
“他是媽媽的爺爺，依依的……”唐心本欲讓小丫頭喊人，想到唐秉軍並不喜歡這個孩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氣氛頓時變得有點尷尬。
唐依依並沒有察覺到氣氛不對，衝唐秉軍鞠了個躬，甜甜地叫人，“太爺爺好，我是依依。”
孩子的小奶音讓唐秉軍冷硬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軟化。
想到這個孩子的存在，給孫女的生活和感情帶來的負麵影響，臉色又凜冽了起來。
冷冷地掃了唐依依一眼，就把目光移開了，“心心，爺爺剛才說的事，你好好考慮，明天之前，給爺爺一個確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