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兩人終於找到了小客棧投宿。


    那客棧老板聽說隻要一個客房,第一個念頭是有點失望,第二個就是……


    他驚異地看了看兩個年輕男子,到底沒敢多話。


    這客棧雖小,客房倒也準備了沐浴用的浴桶,虞臨親自盯著客棧小二刷了三遍,才讓往裏倒熱水。


    這熱水是給百裏雲瀾準備的。


    虞臨很殷勤地道:“我給你搓背。”


    百裏雲瀾堅決地拒絕了他的殷勤。


    外麵真的下起了雪,寒風刮得厲害,虞臨把窗葉關上,又給百裏雲瀾把衣服準備好,最後又讓客棧夥計弄了個火爐子來取暖。


    虞臨脫了外衫,趴在床上等著。


    百裏雲瀾不到一刻鍾就出來了,虞臨忙道:“雲瀾,我背上癢得厲害,還有點疼。”


    “我看看。”


    百裏雲瀾坐到床邊,將他裏衣扒開。


    作為一個男人來說,虞臨確實有些細皮嫩肉,虞侯爺打的鞭傷一道道都很猙獰,好在,幾日過去,都已經結了痂。


    隻要等痂都脫落就好了。


    可惜,虞臨之前太興奮,有些硬痂被扯裂開了,背上又出了汗水,就和撒鹽一樣,當然會疼。


    自作自受。


    百裏雲瀾讓他別動,“我給你上藥。”


    虞臨老老實實趴著。


    百裏雲瀾給他塗的是藥膏,清清涼涼的,他的手指在他背上輕輕劃過,虞臨故意哼了哼。


    “還疼?”


    百裏雲瀾忙問。


    虞臨翻了個白眼,“疼不是這種哼法,這是發情。”


    “……”


    百裏雲瀾給他擦完藥,就讓他把衣服穿上。


    虞臨曖昧笑道:“反正一會兒還得脫,多此一舉。”


    “……”


    百裏雲瀾知道他就是嘴上耍個威風而已,虞臨已經累得半死,今晚肯定沒有力氣和精力再折騰了。


    等收拾好,他也上了床去。


    虞臨壓上去,手腳都纏在百裏雲瀾身上,百裏雲瀾將他的裏衣往上扯了扯,才將手輕輕放在他背上。


    “真舒服。”


    虞臨愜意地感歎。


    百裏雲瀾知道他心情飄得厲害,低聲笑問:“雲舟,咱們算不算是不虛此行?”


    他說的是從東離來梅州這事。


    虞臨聽得懂,便哼哼道:“爹娘那裏沒什麽問題了,就等我娘多生幾個弟弟妹妹。”


    百裏雲瀾有點擔心。


    “雲舟,你娘年紀不輕了,隻怕生孩子沒有那麽容易。”


    他的意思是,到了這個年紀的女人,能再生一個就已經很好了,虞臨竟還要‘幾個’弟弟妹妹。


    “誰說的,我娘年輕著呢!”


    虞臨不服氣,又道:“和你說,大公主慕容萱你認得吧?她的駙馬是刑部尚書家的獨苗,我上次去帝都找表兄要調令,就聽說刑部尚書家又新添了個小兒子,宋駙馬今年二十六,比我還大四歲呢,他娘肯定比我娘年紀大,不也照樣生了。”


    百裏雲瀾嗯了一聲,順著話恭維:“確實,虞夫人看起來很年輕,像是三十出頭。”


    虞臨這才高興了。


    他回了一句:“你母妃更年輕,像二十出頭。”


    百裏雲瀾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有些遺憾,遺憾母妃不能認識雲舟,甚至連看他一眼都不能。


    虞臨察覺到他情緒變化,在他胸口輕輕拍了拍。


    像是無聲的安慰。


    百裏雲瀾心底湧起陣陣暖流,十分偎貼。


    他微微偏頭,在虞臨臉上親昵地蹭了蹭,“雲舟,我很慶幸,這輩子能遇見你。”


    “是該慶幸。”


    虞臨不要臉地道:“天底下沒有比我更適合你的人了。”


    百裏雲瀾無聲笑了笑,又在他背上輕輕撫了撫。


    “還疼嗎?”


    虞臨立即道:“背上不疼了,腰疼,還有點累。”


    百裏雲瀾哭笑不得。


    “那就歇息吧。”


    “嗯。”


    虞臨難得沒有胡鬧,趴在百裏雲瀾身上,沒多大會兒就睡著了。


    若在以前,百裏雲瀾是不可能抱著他睡到天亮的,太沉,壓得他睡不著,他會半夜把人放到一邊去。


    可現在虞臨背上有傷,他怕放到一邊之後虞臨夜裏翻身會壓到傷處,就隻能讓他壓了一整晚。


    虞臨睡足醒過來的時候,精神好得不得了。


    他見自己還壓在百裏雲瀾身上,就有點驚訝了,“雲瀾?雲瀾?”


    百裏雲瀾睜眼。


    “你醒了?”


    虞臨有點心疼了:“你昨晚怎麽沒把我挪開?”


    百裏雲瀾微微一笑:“你現在是病人,先慣著幾日。”


    虞臨忽然湊上去,按著人就親。


    大早上的,本來就容易起火,這一撩撥,很快就著了起來。


    百裏雲瀾已經做好了被欺壓的準備,誰知虞臨卻咬著他耳朵道:“今天心情好,讓你一回。”


    百裏雲瀾從不計較誰欺壓誰,情到濃時,真無所謂。


    況且……


    “雲舟,你背上的傷……”


    虞臨心情很好地笑話他:“百裏雲瀾,你怕不是傻了吧,我在上麵也可以讓你。”


    “……”


    搞定了退親的事,兩人就不著急了。


    按著虞臨的意思,他想帶著百裏雲瀾在外麵多廝混幾日,給他爹更多的時間來緩緩。


    所以兩人一路都很悠哉。


    就這樣慢慢磨蹭了幾日,終於又回到了梅州。


    百裏雲瀾想起虞老侯爺,便問虞臨:“雲舟,接下來,咱們是不是要去祖父那裏坦白了?”


    這確實是虞臨原本的打算。


    他說過的,等搞定了侯爺和虞夫人,就去老侯爺那主動歸案。


    誰知,虞臨卻搖了搖頭。


    “不,我改主意了,咱們先不急著交代,等我娘給我生個小弟弟出來再去坦白為妙,不過,咱們可以去看看祖父,先把你的身份告訴他。”


    百裏雲瀾也同意一步一步來。


    於是,兩人沒有回城,直接策馬去了遠處的營地。


    虞老侯爺每次見到孫兒都很高興,先是拉著下了幾盤棋,才笑問:“雲舟,你這次回來,能在家裏待多久?”


    虞臨笑道:“祖父,我和雲瀾過了年才走。”


    “那挺好,在家裏沒事兒就來陪祖父下下棋,你爹那臭棋藝,和他下也沒意思,平日裏悶得慌。”


    虞臨滿口答應。


    虞老侯爺一高興,心思就轉到了幹孫兒身上去。


    他笑眯眯道:“雲公子,你才思不凡,年紀輕輕便有大將之風,將來定然能平步青雲,不過嘛,不管是從文還是從武,都得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往上走,老夫先給你安排個小參將的職位,如何?”


    先前虞老侯爺就問過百裏雲瀾的家門身世,隻不過被百裏雲瀾應付了過去。


    如今,百裏雲瀾終於可以亮明身份。


    他笑得溫文爾雅:“多謝祖父的好意,不過,隻怕要辜負祖父的厚愛了,我家中事忙,無法分身來雲墨做武將。”


    這話說得就有意思了。


    虞老侯爺抓到了最重要的一點:“你不是雲墨人?”


    虞臨在邊上搶答:“祖父,雲瀾是東離人。”


    東離人?


    那確實不能輕易弄進軍中來。


    虞老侯爺心下有了計較,麵上卻笑道:“家裏的事再忙,也不能耽誤了前程,且你一身才學,不走仕途委實可惜了。”


    虞臨憋不住,哈哈笑出了聲。


    “祖父,他家裏的事可是大事,比仕途還要緊呢!”


    虞老侯爺隻以為孫兒是在開玩笑。


    “你倒是說說,多大的家事,能比仕途還要緊?”


    “他家裏有個皇位要等著他去繼承!祖父你說,這事兒大不大?”


    皇位?


    虞老侯爺大驚。


    他忙看向百裏雲瀾,“你……你是……”


    百裏雲瀾頷首一笑,恭敬道:“祖父,我便是東離太子,百裏雲瀾。”


    東離太子?!


    虞老侯爺頓時身子一歪。


    好似被閃電抽中,差點坐不穩!


    “祖父!您別激動呀!”


    虞臨忙扶了一把,又暗暗偷笑。


    虞老侯爺被驚得不輕。


    他回過神便拱手道:“原來是東離的太子殿下!失敬……失敬……”


    百裏雲瀾忙還了一禮。


    “祖父不必如此,我與雲舟是好兄弟,您於我來說便是長輩。”


    “不敢不敢!”


    虞老侯爺被那一聲‘祖父’叫得又差點坐不穩,他看了看滿臉笑意的孫兒,好奇地問百裏雲瀾:“太子殿下,你是如何與雲舟相識的?”


    “哎呀,這個說起來就話長了!”


    虞臨打岔,“祖父,您隻要知道雲瀾很賞識我就行了,等他將來登基,說不定能賞我個大將軍當當!”


    “又胡言亂語!”


    虞老侯爺膽戰心驚。


    雲舟這臭小子,怎麽什麽話都敢說!


    “雲舟不懂事,還請太子殿下見諒!”


    百裏雲瀾溫和一笑:“無妨,雲舟平日便喜歡玩笑,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虞老侯爺知道了百裏雲瀾的身份之後,渾身都不自在了,說句話都要小心斟酌。


    同時他還慶幸自己之前對百裏雲瀾挺友善,應該沒落下什麽不好的印象。


    虞臨善解人意地帶著百裏雲瀾告辭,虞老侯爺親自送出大營外。


    趁著百裏雲瀾去牽馬的時候,虞老侯爺扯著孫兒悄聲問:“這東離太子是你弄來的?他什麽時候走?”


    虞臨笑道:“他就是特意跟我回梅州來的,在咱們家過完年,和我一起走。”


    虞老侯爺怔了怔。


    片刻後,他道:“既然人家在這兒過年,你就好好待客,別往營地來了。”


    虞臨知道他祖父是覺得見百裏雲瀾不自在,所以才讓他別再帶百裏雲瀾來。


    他笑著應了:“行,我聽祖父的!”


    等兩個年輕人策馬走遠,虞老侯爺才緩緩轉了身。


    他眉頭緊皺,若有所思。


    ——


    在路上的時候,虞臨又要共乘一騎。


    有了之前的經曆,百裏雲瀾說什麽也不讓他上來了,虞臨撒著嬌道:“我保證規規矩矩,不動手動腳!”


    百裏雲瀾道:“除非你坐前麵。”


    “沒問題!”


    虞臨笑著就往上爬。


    百裏雲瀾又後悔了。


    虞臨是坐前麵沒錯,可他會耍花招,竟和他對著坐……


    一回到侯府,虞臨就讓百裏雲瀾沐浴泡澡,自己隻簡單換了件衣衫,就跑到了母親的主院去。


    這回,虞侯爺在。


    雖然沒有激動地叫虞臨滾,但虞侯爺對兒子還是沒有好臉色。


    虞臨也不敢靠近膩著他娘了。


    他規規矩矩問安。


    虞夫人道:“娘這裏一切都好,退親的事怎麽樣了?瑞陽王有沒有為難你?”


    虞臨如實匯報:“瑞陽王不同意,我說要戍守北疆起碼十年,正好王妃來了,她聽了這話立馬做主退了親事。”


    虞侯爺冷哼一聲。


    兒子這是在耍小聰明,不過,倒也耍到了點子上,一擊即中。


    虞夫人則歎道:“王妃這是不舍得溫蘿郡主離開身邊去吃苦,還是做娘的最心疼兒女。”


    明明溫蘿郡主是女兒,她偏要說成兒女。


    於是,虞侯爺忍不住就多想了。


    他覺得妻子這話,有點含沙射影的意思……


    等虞臨走了之後,虞侯爺就挨到了夫人身邊,他咳了咳,“淑容,你是不是倒戈了?”


    私下沒人的時候,虞侯爺都是喊妻子的名諱。


    虞夫人道:“何來倒戈?雲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本來就向著兒子的。”


    “……”


    虞侯爺知道大勢已去,但仍舊很不甘心。


    “他現在和個男人混在一起,這你也要縱容?就是從小太慣著他了,他才如此肆無忌憚!”


    虞夫人把兒子的那套說辭搬了出來。


    “侯爺,興許這百裏太子,真是雲舟的良人,也是咱們虞家的貴人。”


    虞侯爺不敢苟同。


    “都拐得虞家斷了香火,還貴人!”


    虞夫人嗔怪地瞪向丈夫。


    “侯爺這話怎麽說的?我肚子裏的不要了?”


    虞侯爺知道說錯了話,趕緊賠笑。


    虞夫人接著道:“咱們都二十多年沒動靜了,雲舟今年才與百裏太子相好,咱們虞家馬上就有了新人,你說,這不是貴人是什麽?”


    虞侯爺覺得有點懸乎,但也信了兩分。


    但,他還是不甘心。


    “那可是東離的太子!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雲舟和他相好……隻有吃虧的份!”


    虞夫人毫無障礙就懂了這話的意思。


    她也有點不自在了。


    最終,她紅著臉建議道:“我聽雲舟說,他從來沒吃過虧,也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不如,晚上找人去探聽探聽?”


    “……”


    虞侯爺咳了咳。


    這主意雖餿,但也是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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