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歌不是說著玩玩而已,他真打算帶陸青瑤去硯雪逛一趟。


    見了唐敏之之後,他就回了隔壁宅子,尋了個陸青桐不在邊上的時候,把這事和陸青瑤說了。


    陸青瑤沒有急著拒絕。


    她甚至猜出了傅長歌去硯雪的目的:“傅公子是要去找硯雪攝政王?”


    傅長歌和上官清其關係甚好,帝都的小姐們幾乎都知道。


    傅長歌點頭,稍微壓低了聲音:“其實也不是非去找上官不可,主要是咱們也沒什麽好去處,你說呢?”


    咱們?


    陸青瑤眉目不動:“此話怎講?”


    傅長歌不著痕跡又挨近了一些。


    “唐敏之和青桐不是談妥了嗎?他們兩個得培養培養感情吧?咱們兩個要是杵在邊上,以唐敏之那樣的薄臉皮,他怎麽好意思施展?所以咱們得先避開一段日子。”


    他說得很有道理。


    確實,唐敏之和青桐需要單獨相處的機會,陸青瑤讚同他的話。


    可是……


    陸青瑤道:“這樣對青桐的名聲不好。”


    傅長歌笑了。


    “以前在帝都的時候,她都敢光天化日去攔唐敏之的轎子,那時候她都不怕名聲不好,如今晏州城沒人認得她,更不用有什麽顧慮了。”


    他的說辭,聽起來句句都很有道理。


    陸青瑤竟無法反駁。


    想了想,她道:“我與硯雪攝政王沒有交情,傅公子自己去吧。”


    傅長歌早有準備。


    他笑道:“總該認得七公主吧?不想去探望一下故人?”


    傅長歌實在太會說話。


    陸青瑤總不能說‘不想去’,如此對七公主有不敬之嫌。


    她也不和傅長歌裝傻了。


    直接看著他問:“傅公子非要我和你一起去?”


    傅長歌很誠摯地笑:“這一路上不會有人認得我們,於青瑤姑娘的清譽無損,還是說,青瑤姑娘你是信不過我?”


    “不是,傅公子誤會了。”


    陸青瑤否認。


    深受父母的教導,她和青桐對男女之情沒那麽避諱,甚至比較大膽。


    所以,青桐敢千裏迢迢跑來找唐敏之,同樣的,她也敢跟著傅長歌去硯雪。


    她確信傅長歌會恪守禮義,不會對她如何。


    於是陸青瑤答應了。


    陸青桐是過午才知道的,她當然強烈反對,當著傅長歌的麵,就說他居心不良。


    傅長歌又和她杠上:“我說陸二小姐,我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惹過你吧?我那麽像壞人嗎?”


    “像什麽像,你就是壞人!”


    陸青桐眼神鄙夷:“不用猜也知道你肚子裏藏著什麽壞水!道貌岸然的流氓!”


    傅長歌差點氣急敗壞。


    但是陸青瑤在邊上,他就強行忍住了。


    “你以為唐敏之是什麽正人君子呢?嗬,天真的小姑娘!”


    他忽然把唐敏之扯進來,陸青桐更不高興了。


    “傅長歌!你給我把嘴巴放幹淨!”


    兩人眼看著又要打起來。


    陸青瑤往中間一站。


    “行了,就這樣,等我和傅公子從硯雪回來,咱們就一起回帝都。”


    傅長歌在旁追加:“所以二小姐,你千萬得好好把握這段時日,等以後回了帝都就見不著那你唐公子了!”


    陸青桐狠狠瞪他。


    去硯雪的事,就這麽決定下來了。


    其實陸青桐隻是嘴上反對,陸青瑤願意去,她不會硬攔。


    她的事,青瑤就從來不插手,她也有不插手姐姐感情事的自覺。


    傅長歌給估了一個時間,去硯雪來回,加上在那兒待幾天,大概需要一個半月。


    陸青桐拉著姐姐悄聲道:“你可得小心點,別被他騙了色!”


    陸青瑤道:“你更得小心,那位林小姐,估計不會輕易死心。”


    “我還怕她?嗬。”


    陸青桐完全沒把那林小姐當成威脅。


    該交代的交代完,傍晚的時候,傅長歌和陸青瑤就要出發了。


    唐敏之衙內有事,耽誤了一會兒,等他出來時,傅長歌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我們這就出發去硯雪了,告辭!”


    他翻身上了馬,陸青瑤也跟著。


    她抓了韁繩,看向唐敏之:“請唐公子照看好青桐。”


    傅長歌不懷好意笑了笑。


    唐敏之臉上一紅。


    陸青桐覺得兩人就是欺負唐敏之麵皮薄,她當即道:“傅長歌,青瑤要是掉一根頭發,你就等著——”


    “放心!即便我掉成光頭,也不會讓青瑤姑娘掉一根頭發絲的!”


    陸青桐:“……”


    唐敏之:“……”


    陸青瑤正經告了辭,兩人策馬,沿著長街而去。


    這是那晚扒褲子之後,陸青桐第一次見唐敏之。


    她還是有點尷尬,不好意思看他。


    “唐公子,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回去了!”


    “等等!”


    唐敏之忽然出手,拽住了她手腕。


    “陸姑娘,你……要不要搬進來住?”


    他臉上微紅。


    陸青桐隻覺得被拽住的手腕有點燙,她心口又開始噗噗地跳。


    唐敏之的邀請,她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唐敏之為什麽要拉她?


    好好說話即可,她又不會跑……


    陸青桐臉上發燙,她很不習慣,便輕輕掙了掙。


    沒想到,唐敏之抓得更緊了。


    “陸姑娘,如何?”


    他追問。


    陸青桐正在猶豫答應還是不答應,隻聽得背後傳來一聲:“唐公子!”


    那語氣,驚訝裏帶著不可置信。


    陸青桐忙轉身,就看見了一身翠衫的林小姐。


    此時林小姐,正圓睜著眼,看著兩人的手。


    唐敏之的手指動了動。


    陸青桐這才明白過來,他為何要出手拉她。


    故意的。


    這位林小姐真是陰魂不散。


    陸青桐朝人一笑,正要說話,竟被唐敏之搶了先。


    隻聽唐敏之道:“林小姐,請你以後別再來府衙。”


    林小姐看著看著,眼睛都紅了。


    “唐公子,我願意和這位姑娘姐妹相稱,我——”


    “我不願意。”


    陸青桐笑著打斷。


    林小姐看向她,紅紅的眼裏帶了兩分優越的蔑視。


    “你憑什麽不願意?我堂堂知府千金,看在唐公子的麵上,沒讓你做妾就已經是讓著你了!”


    不就是個知府千金?竟得意成這樣。


    陸青桐暗笑她井底之蛙。


    唐敏之微微上前半步,將她半個身子護在後麵。


    “林小姐,我這輩子隻娶一妻,不納妾,若先前讓你誤會了,我改日親自登門,與林知府致歉。”


    林小姐實在接受不了,溫文爾雅的唐公子竟當著她的麵與女人拉手。


    心裏又酸頭疼。


    “好,好!那唐公子就去和我爹說吧!但願你能說明白!”


    失態喊完,林小姐轉身上了轎,狼狽離開。


    方才那話,帶著濃重的威脅意味。


    但陸青桐一點都不擔心。


    林小姐的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地方知府而已,唐敏之的爹可是吏部尚書,決定著二品以下官吏的升遷和任免!


    才這麽一會兒,手心裏就出了汗。


    陸青桐心口又有小鹿亂撞了。


    她叫了聲‘唐公子’。


    唐敏之後知後覺鬆開,臉上又紅了。


    “陸姑娘,可需要我派人幫你收拾東西?”


    這是迫不及待讓她趕緊搬過去?


    陸青桐眸子動了動。


    她微微低眸,嬌羞道:“唐公子,我想了想,還是自己住吧……若叫旁人知道隨便什麽人都能住到府衙裏,對你的聲譽不好。”


    當官的最講究名聲。


    她剛剛明明答應了,此時出爾反爾,唐敏之來不及多想就道:“不會的,隻要陸姑娘不出門,沒人會知道!”


    陸青桐隻覺得心尖又顫了顫。


    不知道內情的人聽了,肯定誤會唐敏之這是要金屋藏嬌。


    但她很清楚,唐敏之沒有旁的意思,是真的擔心她一個人住在外麵不安全。


    陸青桐沒有過分忸怩,點頭應了。


    其實,她沒多少東西要收拾,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但她不能自己拎了東西就往官邸去,那樣顯得她倒貼,得讓唐敏之派兩個丫鬟來‘請’她,這樣進去才有地位。


    官邸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陸青桐的院子,竟被安排在了唐敏之隔壁。


    隻有一牆之隔。


    她不經意問丫鬟,丫鬟說是知府大人的意思。


    頓了頓,她又問府裏可還有別處客院,丫鬟笑著說有的。


    於是陸青桐就有譜了。


    剛搬進來的前兩日,她老老實實待著,院門都沒出。


    到了第三日傍晚,唐敏之終於現身了。


    他應該是才下衙回來,身上還穿著威嚴的官服。


    他進了陸青桐的院子來。


    陸青桐看見人,心底驚喜,麵上卻是驚訝。


    “唐公子,有事嗎?”


    唐敏之沒看她眼睛,耳根有點紅。


    “今晚有燈市,陸姑娘可想出去看看?”


    其實,唐敏之是過意不去了。


    人是他請進來住的,那就是客人了,可陸青桐與他關係不一般,他平時不太好意思過來打招呼。


    如此過了兩日,他終於覺得自己招待不周,過意不去了。


    所以,他想請人出去逛逛。


    今晚也確實有燈市。


    陸青桐早就悶得厲害,當即就歡歡喜喜地答應了。


    用過晚飯,天色漸漸黑下來。


    丫鬟過來喊陸青桐,說是知府大人已經等在小門處了。


    陸青桐沒有刻意打扮,很隨性就跟著丫鬟出門,到了小門處,隻見唐敏之穿了一身鴉青色錦袍。


    更襯得他麵如冠玉,唇紅齒白。


    幾個小丫鬟偷偷紅了臉。


    陸青桐隻看了一眼就盡量矜持,兩人上了馬車。


    晏州城很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晚上也有許多人出門。


    三月一度的燈市,尤為熱鬧。


    下了馬車,瞧見闌珊夜色裏的人山人海,陸青桐驚訝了。


    唐敏之顯然也有點意外。


    大概是到了夏日,天氣轉暖,所以人比之前那次更多了。


    他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就道:“陸姑娘,我沒想到人這麽多,要不,咱們去別處走走?”


    不巧,陸青桐就喜歡人多。


    她蹦下了馬車,揚眸笑道:“無妨,人多才熱鬧!”


    後麵是幾個喬裝打扮過的護衛,唐敏之下車,走在了陸青桐身旁。


    陸青桐沒來過江南,也沒逛過夜市,她對什麽都好奇。


    走著走著,兩人就徹底融入了人群。


    前麵有一處賣藝的,叫好聲不斷,圍觀的人群裏三層外三層,密密實實。


    陸青桐好奇。


    她看得出來唐敏之沒什麽興趣,就讓他在外麵等,她想自己擠進去瞧瞧。


    好不容易,她擠進去了。


    正在表演的是兩個男人,左邊要演吞劍,右邊要演噴火。


    演噴火那人故意把火往圍觀人群噴,所到之處,人們紛紛避讓,卻又叫好不斷。


    眼看著那人要往這兒來,陸青桐提前就往後退。


    誰知,竟踩到了別人的腳。


    “哎呀!擠什麽擠呀!”


    後頭有人大聲抱怨。


    與此同時,似乎是後麵的人故意往前推,有人撲在了陸青桐身上。


    那人撲上來還沒完,雙手竟抱在了陸青桐腰上。


    陸青桐知道人家是被推得站不穩才這樣,卻也有點惱了。


    就在此時,火舌噴了過來。


    陸青桐心下大驚,正欲扒開腰間的手,人便被勒腰往後抱去,險險躲開了火焰。


    這動作比較費力,是以喘息也大,陸青桐忽然感覺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回頭,正好就看見了唐敏之映著火光的側臉。


    他一偏頭,就與她視線對上。


    不知是火光紅,還是臉本來就紅,唐敏之小聲道:“陸姑娘,是我……”


    說著,他鬆開了抱在她腰上的手。


    陸青桐意外又歡喜。


    她還以為是哪家的臭男人趁機占便宜呢,原來……


    想起方才的接觸,陸青桐忍不住,心下蕩漾起來。


    她抿了抿唇,還沒來得及說話,又有人推搡。


    一個站不穩,這回,兩人麵對麵抱上了!


    唐敏之幾乎比她高一個頭,可他未曾習武,頂不住周圍的推搡。


    隻好護著她往後麵擠退。


    這會兒陸青桐用不著矜持了,她很害怕似的躲在唐敏之懷裏。


    其實,她巴不得永遠也擠不出去……


    護衛擠進來開路,不過片刻,唐敏之就把人護著退到了外圍。


    陸青桐抱著人暈乎乎地正準備做夢呢,周遭空氣卻忽然一涼,聲音也小了。


    她趕緊睜眼。


    唐敏之這才好意思開口:“陸姑娘,沒事吧?”


    陸青桐訕訕撒了手。


    “沒事!沒事!”


    她偷偷瞄了唐敏之一眼,心下又是一甜。


    明明她之前說了讓他在外頭等,他卻悄無聲息跟了進去,莫非,是不放心她?


    想到這裏,陸青桐歪了歪。


    “陸姑娘!”


    唐敏之趕緊扶人。


    陸青桐抓著他手臂站穩,麵上十分窘迫地道:“唐公子,我方才,被人踩到了……”


    唐敏之四下看了看,幾個護衛早就散開,看不見人影了。


    他隻得看向陸青桐,目光略有閃躲。


    “那……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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