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鐵青著臉看著賬目。查了大半夜的賬, 十本賬簿裏有九本是動過手腳的, 且乾隆查出朝堂針對山東大旱撥款的三百萬兩到了山東巡撫手上就隻剩下了九十萬兩,剩下的銀子經過方一航的手,在賬目上留下了一筆晦暗不明的記錄, 真正用來給災民賑災的銀子竟然連一萬兩都不到!這些貪官汙吏簡直是國家的蛀蟲,當真可恨的緊!


    “來人, 把方一航跟劉知舟給朕捆來!”


    “皇上,大事不好了, ”高吳庸跌跌撞撞從門外跑來, “方一航挾持和雅固倫公主往濟南跑了!”


    “什麽?!”乾隆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一絲慌亂染上他的眉宇,他焦急的從書案上奔了下來, 擦過桌腳, 極大的動作幅度瞬間翻落了厚厚一疊賬冊,重重的悶聲驟然響起。乾隆顧不得這些, 急切的奔到馬廄, 牽了一匹棗紅色的馬縱身跨上馬。


    “高吳庸給你一天時間,拿著朕的令牌即刻前往軍營,調兵包圍濟南。”幾乎是在同時一塊金色的令牌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到了高吳庸的手裏。


    乾隆一拉韁繩,馬發出一聲長嘯,向著濟南狂奔而去。


    “皇上……”高吳庸急得大喊, 皇上一個人追著方一航這大逆不道的賊子去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若是有個好歹……呸呸呸, 他這烏鴉嘴說什麽呢!當務之急趕緊的找高大人和傅恒大人跟著皇上,然後由他去派兵圍剿賊子才是,高吳庸狠狠跺了跺腳,立刻向府衙跑去。


    乾隆騎馬出了山東,直奔濟南。他的馬是頂級的千裏馬,不過比汗血寶馬稍稍遜色些罷了,它的速度豈是普通的馬所能及的?很快,方一航一行人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由於安雅被劫持,大內侍衛不敢冒冒然跟上去。而乾隆又心急安雅的安危根本顧不上召集人馬趕過來,他幾乎是單槍匹馬追上去的。


    “大人,皇上追上來了。”方一航身邊的護衛向後張望了一眼,立刻嚇的縮了縮腦袋。


    “什麽?!”這麽快?方一航下意識的看去,緊接著他鬆了口氣道,“看樣子隻有皇上一個人追來。看來皇帝對他這個女兒倒是疼愛的緊,竟然就這麽追上來了。既然大內侍衛暫時還沒有跟上來,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阿榮,準備射箭。”


    阿榮睜大了眼道:“可是大人,那是皇上啊,奴才不敢射……”


    “混賬東西!”方一航揚起鞭子狠狠抽打了馬一下,“若再讓他跟下去,等大內侍衛到了,我們一個都別想活了,更何況,那個公主已經被人給救走了,就算我們肯束手投降又要上哪去找個公主還回去?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不管如何都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拚一把,若是贏了還能保住一條命。阿榮,你別忘了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若死了,不光是你,還有你的家人一個也別想活!”眯起的眼裏透出一絲陰沉的目光。


    想起方一航的手段,這個魁梧的漢子竟然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臉上浮現出驚恐駭然的神色,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的說道:“大人放心,我阿榮絕不會背叛大人的。”


    方一航冷蔑的哼了一聲,不予作答。


    阿榮從馬上卸下長弓,從身後的背著的箭筒裏抽出一支箭矢,拉弦對準了乾隆,嗖的一聲,箭矢破空而出,尖銳的響聲劃破空氣直直射向乾隆。


    乾隆眼疾手快向一邊側了下,幾乎是在同時箭矢擦肩而過,在他肩頭的衣服上劃出一道不顯眼的劃痕,疾速插進了樹幹裏。沒等乾隆鬆上一口氣,第二支箭緊隨而來,而後是第三支第四支疾馳而來,破空之聲乍然迸射,嗖嗖嗖接二連三的傳來。


    “該死!”乾隆狠狠低咒一聲,剛才追趕的急他根本就沒有帶什麽兵器,無法抵抗隻能狼狽的左躲右閃,且由於是在馬上,他閃躲的空間小又要駕馭馬匹防止從馬上摔下去,乾隆躲的分外的難堪,心裏越發的恨方一航了,這人膽大包天,不僅敢劫持雅兒,還敢行刺,乾隆發誓若是捉到了此人,定要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好讓他知道帝王之逆鱗豈是他能招惹的!


    嗖——噗——


    一支箭矢穿透乾隆的防禦重重的插入他的肩頭,悶聲傳來,肩頭縷縷鮮血沁出。噗,緊接著又是一支箭刺進了他的身體裏,箭矢疾速而來,巨大的力道登時將乾隆從狂奔的馬上掀落,身體重重落地在慣性的作用下接連滾了好幾圈,最後乾隆死死盯著跑的越來越遠的方一航,不甘的墜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時間慢慢的過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黃昏時分,夕陽金色的餘輝散落下點點的光芒,一群倦鳥疲憊的掠過天空回歸巢穴。


    一輛馬車慢慢到馳來,小廝模樣的少年一揚馬鞭,馬蹄聲聲漸漸從小道上逼近。忽的少年一拉韁繩,馬兒嘶的長嘯突然停在了路邊上。


    “小姐,前麵好像有個人。”


    “有人?什麽人?”俏麗的綠衣丫鬟撩開馬車前的簾子,探出頭來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看樣子好像是受傷了。”少年仰頭看了一眼。


    “雪雁,去看看。”馬車裏忽然傳出一個女聲,聲若黃鶯出穀,繞梁三日。


    綠衣丫鬟跳下馬車,“小姐這人身上中了兩箭,傷的很嚴重。”


    馬車上的少女猶豫了下道:“阿福,去把人帶上馬車,我們回家。”


    “不行啊,小姐。”她話剛一出口,綠衣丫鬟不讚同道,“誰知道這人是不是個壞人,萬一是個強盜那豈不是引狼入室?”


    “這……應該不會吧。”少女撩開簾子往外看,不確定道,“我看他不像是強盜,可能是從強盜手裏逃出來的商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先把人帶上馬車再說。”


    “小姐……”綠衣丫鬟直跺腳,但見自家小姐是鐵了心的要救人,隻好悶悶不悅的叫上阿福,兩人聯手把人拖上了馬車。而後阿福駕著馬車向濟南緩緩行駛而去。


    “籲……”馬車在夏家大宅後門口停下,阿福拉住韁繩道,“小姐到了。”


    雪雁跳下馬車又扶著夏雨荷下了車。夏雨荷看了看四周不虞道:“阿福,怎麽把車停在後門了?”


    阿福一臉被噎住的表情。


    哎呦喂,我的小姐,你可是夏家的嫡出小姐,若是讓人看見了你馬車上的男人,你的清白閨譽還要不要了?小姐這也太不著調了吧?不過想歸想,阿福到底沒膽子說出口。


    “阿福,把人安排到西廂房吧,讓人去找個大夫來給他看看。”夏雨荷想起陌生男人俊美的容顏,臉紅了紅,羞澀道,“我……我等下就去看他。”


    阿福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黎小姐就住在西廂房的客房裏呢,這麽把人送過去,難保那位氣質尊貴的黎小姐心生不滿。算了,小姐的事,哪裏輪得到他這下人多嘴。


    阿福找了個下人一人一邊把男人的手繞過脖子掛在肩膀上半拖著昏迷的人往西廂房而去。


    西廂房客房內,黎妃坐立不安。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從早上起來就有點心神不寧,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該不會是乾隆出什麽事兒了吧?他此次來山東追查災民□□的事,肯定會涉及到一些貪官汙吏,那些個國家蛀蟲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難保不會狗急跳牆,做出什麽難以想象的事兒來。


    兩個小包子都有人保護,她到沒什麽好擔心,隻是乾隆的安危讓她憂心。越想越是焦急,不行,也許她該親自去跑一趟,好讓自己擔心。


    思及於此,黎妃哪裏還坐得住,猛地站了起來,就往門外走。


    腳剛踏出門,迎麵有三人擦肩而過。黎妃無意中撇了一眼,下一刻頓時如遭電擊般驚怔住。


    那個是……弘曆!


    盡管隻是看到了一個側麵,可是黎妃據對不會認錯,那個身中兩箭,傷痕累累的人是弘曆了!


    心登時就揪起來。


    “這……這是怎麽回事?”女聲突兀的響起。


    阿福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滿臉的驚訝。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高貴如鳳清冷如夜的黎小姐身上看到如此失態的情緒。


    “此人是小姐在濟南城外救回來的。”


    救回來?


    黎妃呆了呆。


    記憶中意氣風發,君臨天下的王者此刻身受重傷的昏迷令她心裏止不住的疼痛。該死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乾隆竟然會身受重傷的昏迷在荒郊野外,那些大內侍衛呢,那些從不離身的暗衛呢?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黎妃推開下人,小心翼翼的把乾隆安置在床上。接著又疾步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水,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把茶水換成了靈泉。扶著乾隆,細心而溫柔的喂著他喝了靈泉。小心的剪開他的外衣,動作細致,一點都沒有碰到他的傷口,一手按著他的肩頭,一手握住了斷箭,咬牙,猛地一拔,劇烈的痛楚之下,乾隆猛的睜開眼,難以置信的眸光瞬間出現在他的眼裏,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然而下一刻強烈的暈眩感伴隨著黑暗襲來,他失去了意識。唯有手緊緊的抓著黎妃的手臂,即使在昏迷中那力道有力的握緊了她,仿佛隻要他一放鬆,黎妃就會馬上消失似的。


    黎妃咬著唇,目光複雜。


    拔了箭,火急火燎的拿出上好的藥替他包紮好傷口。一支箭刺中了他的胸口要拔出來有些困難,這位置一旦拔出了箭很有可能會血流不止。黎妃不放心的又給他灌了一口靈泉,放開神識,清晰的觀察到他的傷口在靈泉的修複下正在快速的好轉,這才明顯的鬆了一口氣。照著老方法,拔了箭又快速的給他包紮好傷口。


    末了,黎妃冷漠的望向一直站在邊上將她動作盡收眼底的阿福道:“你們下去吧。我會照顧他。”頓了頓,加了一句,“他是我夫君。”


    阿夫君?阿福嚇了一跳,麵帶審視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嘀嘀咕咕了句什麽話,轉身下去了。


    黎妃凝視著乾隆,目光溫柔。她反握住乾隆緊緊抓著她左手臂的手,低低的歎息著。


    弘曆,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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