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公府也是個人丁單薄的。


    老國公一生就有兩個兒子。


    大兒子叫高斌,小兒子叫高斐。


    高斌在宣文三十一年的那場風波裏沒了,高斐就是現在的成國公。


    高斌膝下還有個女兒,隻是這個女兒來的也不湊巧。


    高斌發妻周氏,聽得夫君戰死的噩耗痛不欲生,請了大夫來看,居然把出了喜脈。


    本來是一樁好事,卻偏偏夾在了那樣的風波裏。


    周氏心如死灰,生下女兒高汐沒多久就鬱鬱而終。


    高汐自小就養在老太太身邊,袁璐到現在還沒見過。


    隻是聽花媽媽說過,她打聽到這大姑娘聽說是個端莊穩重的性子,且有些內向,平時話也不多。


    這六歲大的女孩兒,端莊穩重是如何的樣子,袁璐還真是想不出來。


    不過既然她已經決定要暫時管好這個家,那麽這個大姑娘以後肯定也是要打交道的。


    拿到了對牌,袁璐也不拖遝,想著要把除了幾個主人屋子裏的其餘下人都集中起來訓訓話。


    她身邊丫鬟不夠,婆子倒是多的很。


    她如今要找的也不過是府裏做些粗活和尋常走動的下人,讓婆子去請倒也沒什麽失理的。


    且她叮囑了那些去喊人的婆子,人若願意來便給個體麵請著,若遇到橫的,不拘著對方是誰,直接打了,打乖了再揪過來。


    這國公府開府也不過六年的功夫,也沒有養出那種待了大半輩子、底子硬到敢跟主人叫囂的刁奴。


    隻有幾個婆子,從前服侍過老國公,不過也隻是那種隨便買來的粗使丫頭。


    老太太如今都沒把他們調進自己屋裏,放在外麵看看門,掃掃地罷了。


    偏其中兩個婆子拿喬,聽說是夫人有請,便推說自己身上的不爽利,等改日好了再去給夫人請安。


    來請她們的正是那連馬都能放平的錢婆子。


    錢婆子來請人時也是頗為規矩的,一口一個老姐姐叫的十分親熱。


    那兩個婆子說完話就準備讓她走了,誰知道錢婆子卻忽然變了臉,上去一人就是給她們一腳,踹得她們兩個倒仰在地。錢婆子又把那個領頭說話的從地上揪起來,照著臉上就是兩個大耳刮子。


    那屋裏本有幾個看熱鬧的,此時見錢婆子忽然發難,竟也不敢去攔。


    錢婆子將那兩個張狂的婆子一手一個揪在手裏,冷哼道:“夫人寬厚派我來請,本是做奴婢的,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身子不爽利是吧?我去問問夫人能不能給你們找大夫看看!”


    兩個婆子叫罵著掙紮,卻隻覺得錢婆子的兩隻手跟石頭似的硬,叫她們掙不開半分。


    屋子裏的其他人也不敢再看熱鬧了,火燒屁股似的往袁璐的院子裏跑過去。


    袁璐那頭已經來了好些人,庭院裏站了個滿滿當當。


    見人沒到齊,她也不出去,隻坐在堂屋裏喝茶。


    人群裏本有些哄鬧,有個婆子小聲抱怨:“我那灶上還生著火呢。人都喊來了,連個看火的小丫頭都沒人留,也不知做什麽。”


    她旁邊的媳婦子也說:“不知道哩,夫人一回來就先打了一通人,然後被老夫人喊去了,前後不到一個時辰,現在又把大夥兒都叫來了。”


    這下人之間消息最為靈通。袁璐這點子事情其實早就傳遍全府了。一時眾人議論紛紛。


    直到錢婆子揪著兩個婆子過來,眾人自覺地給她讓了個道兒。


    綠水看在眼中,此時就跑進去稟報說:“夫人,錢婆子揪著兩個人來了。瞧著都是修理過的。”


    袁璐放了茶盅就出去了。


    錢婆子見了袁璐,把手裏的兩人往地上一摜,自己利落地行了個禮,口中恭敬地道:“老奴把人帶來了,還請夫人發落。”


    那兩個婆子連哭帶嚎地爬到袁璐身邊,“夫人明鑒哪!老奴可是伺候過國公爺的人呐!還請夫人做主啊。”


    袁璐下意識地退後了半步,在丫鬟搬來的椅子上坐定,也並不去瞧那兩個哭得如喪考妣的婆子,隻問錢婆子道:“為何打了她們?”


    兩個婆子一聽,這是夫人要幫她們出頭呀!立刻爭前恐後、七嘴八舌地講起來。


    袁璐不耐煩地瞥了她們一眼。


    兩個婆子見她氣勢威嚴,神態嚴肅,也不敢造次了,乖乖地閉上了嘴。


    錢婆子卻是不慌不忙地稟報道:“老奴去她們屋裏去請。她們先問我是何人。老奴答是夫人。那領頭的婆子便問我是哪個夫人。老奴心想,這府裏的夫人攏共您一位,但還是說了我國公夫人。誰料那婆子聽了卻是哼笑一聲,說自己身上不爽利……”


    袁璐擺了擺手,錢婆子就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袁璐都氣笑了:“你們來跟我說說,這國公府還有哪位夫人?”


    兩個婆子低著頭不敢說話。


    袁璐繼續道:“她說的話可有汙蔑你們半分?”


    兩個婆子一邊磕頭,一邊喊夫人饒命。


    袁璐便對著錢婆子道:“你打的好,回頭賞你些酒吃。至於這兩個,還是由你處理吧。一人抽上十個嘴巴子。要是還敢繼續亂說話,打出府去吧。我國公府不養這種目中無人的奴才。”


    這打嘴巴子可比打板子嚴重的多。


    伺候主子的有幾個沒挨過板子的,可是這打了嘴巴子就再也沒有臉麵了。


    兩個婆子手上雖然沒有什麽權利,但平時在府裏也會抬著伺候過老國公這件事來漲漲臉麵。


    當下兩個婆子又哭叫道:“夫人饒命啊……國公爺在世時也沒這樣下過老奴的臉麵啊……”


    袁璐冷笑道:“既是個怕打的,怎麽說話卻像個不要命的?如若公爹在世,見著你們這樣抬他來欺負主子的刁奴,隻怕是真要氣出個好歹來。”又招手讓人上前,“還等什麽呢,嘴裏塞著帕子拉下去打吧。”


    錢婆子帶著人就把那兩個哭叫不休的婆子塞著嘴拖下去了。那手段真跟拖兩個麻袋無甚差別。


    袁璐拿著帕子掖了掖嘴角,又讓丫鬟給她捧了茶。


    而這時,院中已經是死一般的寂靜了。


    她喝完茶,動作輕柔地放了茶盅,笑道:“你們個個都是好的,平日府裏也多靠你們。如今老太太既讓我掌家,也還是要多仰仗你們。”


    眾人跪了一大片,口中直呼“不敢”。


    袁璐讓人拿托盤捧了許多碎銀子出來。


    這些碎銀子是陳氏在箱子裏給她裝回來的,用來讓她平時打賞下人的。


    她嫁妝裏的都是整錠的,平常時候還真用不到。


    袁璐讓丫鬟把這些銀子都分下去,“這些是我給大家的一些彩頭,隻盼著今後咱們府裏一團和氣。”


    眾人異口同聲地謝賞,卻連頭都不敢抬。這夫人過去連個麵都沒露過,大家都隻知道她是個病秧子。如今突然好了,瞧著也是瘦瘦小小,臉色蒼白一個少女模樣,但這手段真是……


    且如若是個凶的倒還沒這麽嚇人,偏她講話還不徐不疾,溫聲細語,講話卻跟刀子似的剜人心窩子。這拿到手的銀子竟跟燙人似的!


    袁璐滿意地看了她們一眼,道:“好了,都下去吧。今後還照往日裏的來,但如果我再尋人去喊著來問些事情,再有人推脫,我可不像今日這麽好說話了。可知了?”


    眾人恭敬地答:“知了。”待袁璐揮手讓她們退下,才戰戰兢兢地走了。


    綠水比袁璐還小一歲,性子活潑跳脫,回了屋就說:“咱們姑娘真是個頂厲害的!那麽多婆子媳婦子丫鬟,一下子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呂媽媽聽了就瞪了她一眼。


    綠水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袁璐笑著拿手指頂了頂她的額頭:“今日不過是立個規矩,叫她們往後不敢小瞧了我。真要收服,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得的。不過這些人隻是些走動的,也好拿捏。”


    花媽媽給她捏了捏肩,勸道:“來日方長,姐兒身子剛好,也不必急於一時。多思多慮,對身子是極不好的。”


    袁璐聽了,卻也不嫌她煩,隻說:“我都知道的,這點子事情不打緊。史媽媽呢?”


    呂媽媽說:“史媽媽在自己屋子裏,夫人要見她?我去請。”


    袁璐搖搖頭,“她從宮裏出來,我自是敬著她。卻不必這麽養她的性子,院子裏隨便喊個小丫鬟去。”


    袁璐上輩子雖然幫著她爸打理過生意。但對如何維持一家子的吃喝拉撒還真是不知從何下手。


    史媽媽出身內廷,呂媽媽是她娘親的得力助手,袁璐就想著讓她們二人協理。


    兩個媽媽自然十分高興,當下表了忠心。


    袁璐又把身邊的人都安排了一通,下午晌老太太那邊送來了家裏的賬本。


    袁璐看賬的本事倒是有的,算盤也會打,花了半個時辰從呂媽媽那裏了解到現行的記賬格式,基本上就能順利地自己看賬了。


    卻不知道這在其他人眼中已是非常不尋常的事情了,躺了十七年從未睜過眼的人,竟能認字,懂算術。要知道這算賬放到普通人身上不學個大半年也是不可能的,且這人還得有天分才能學會呢!要不然賬房先生也不那麽金貴了。


    好在她身邊的人都個頂個的忠心,史媽媽雖是後來的,卻是袁璐的大姐姐——當今的太子妃挑選出來的,嘴上嚴的都撬不開。盡管她們此時心中是驚濤駭浪,麵上卻並未表露出來,自然也更不會把這件事往外傳。


    老太太本就是等著看熱鬧的,家裏沒見識的婆子媳婦子好收拾。難道還能靠這種手段去收拾前院的賬房和管家?


    等小袁氏忙的一團亂,看她好不好意思說要主持中饋!


    老太太得意地哼著小調,等她跪到自己眼前求饒的時候,她可得好好敲打敲打這個不知進退的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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