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將軍夫人走後,袁璐摸著下巴想了又想。這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如果她一番情真意切都不是演出來的,那固然好。可若萬一真是個會演戲的……


    那她的目的就叫人捉摸不透了,難道隻是來警告警告自己,說鎮國將軍已經抓住把柄了?這也說不通,皇帝都判了,這把柄也沒有實質性傷害。


    她醒來雖不久,但她身邊的人見到她這個小動作,就知道她在思考,是故也不擾她。


    袁璐把剛才袁璐的言語、動作、神態想了又想,還是找不到半點讓人懷疑的地方。


    後來還是呂媽媽實在看不下去了,屏退了其他人對她道:“夫人容老奴說一句,這鎮國將軍夫人打小就在咱們府裏進出,尤其是從他們家老夫人故去以後,可以說在咱們家住的日子比在她自己家裏都多。她如果真有那麽多心眼,也不會陷入嫁入那樣人家的境地。”


    袁璐聽完,頗有些尷尬,她真當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了。畢竟不知世事那麽久,要學的東西果然還很多。呂媽媽跟著她娘親那麽久,這裏麵的事情就沒有她不清楚的。


    除她以外還有宮裏出來的史媽媽,宗親貴族也沒有她不明白的。跟她打聽也能知道那將軍夫人的秉性不是。


    放著她娘和大姐姐給的寶藏而不知道用,才是真的蠢!


    她也不扭捏,想通以就開始跟著史媽媽背譜係。之後再學著分辨日常生活中可能接觸到的布料,首飾,日常用具的好壞。


    她底子不差,畢竟上輩子也算是個上流社會的人。


    史媽媽教下來臉上是不動聲色,心理卻著實吃驚不小!這個國公夫人真的是什麽都是教一遍就會……


    袁璐覺得這些也不難,最難的大概是分辨顏色。也不是她色盲。隻是現代的時候,大家說的都很簡單,拿紅字做例子,一把人也就說個大紅,深紅,粉紅的……


    如今在這裏,光紅色就分赤色,炎色,妃色,胭脂色,朱紅,醋紅,猩猩紅……


    就算在她眼裏一樣的白色,在這裏也分什麽素白,藕白,珍珠白……


    還有那個色跟名字對不上號的,比如那月白色,明明是偏藍的,跟叫水綠的差不多一個色,算什麽白呢……


    簡直要把她一個正常人逼成色盲色弱了。


    一下午,她都在看各種布料。因她前頭分辨珠玉材質學的極快,所以到了學分辨顏色的時候,史媽媽還是一股腦兒地都給她說了,然後再隨機抽一塊布料提問。


    ……


    總之,到了暮色四合之際,我們成國公夫人還在大紅深紅淺紅粉紅呢!


    史媽媽困惱地都頭疼,怎麽這夫人就對這麽簡單的東西轉不過彎來呢?


    袁璐心裏就更不用說了,都覺得丟臉死了。她這副身體也不是色弱,顏色都能分得清,可就是對不上名字!


    袁璐被史媽媽拘了一下午,花媽媽看了都心疼死了。見天一黑就進去以蠟燭傷眼睛的名頭,把袁璐拉了出來,再也不肯讓她學了。


    夕食是花媽媽親手準備的,有紅豆枸杞粥,清炒苦瓜,羊肝羹等,都是補眼力的。


    袁璐剛坐下,就有老太太身邊的丫鬟來傳話,說是問她吃過沒有,沒吃的話就過去一起吃。


    這就想到了昨日。昨日她答應了澈哥兒一起用夕食。晚間去請安的時候,老太太也給臉地留了飯,期間還問了問第二天鎮國將軍夫人上門的事情。


    老太太那裏的夕食又是大魚大肉,蔥薑味兒還極衝。


    澈哥兒想著她娘親在外祖母那裏不給吃肉,就不住地給她娘夾菜。


    老太太眼皮子底下,袁璐也不敢做出吃不下的樣子,愣是硬著頭皮吃了好幾塊肥瘦相間的油肉。


    回來就吐得不成樣子了。


    這老太太來喊,肯定還是要問鎮國將軍夫人的事。


    袁璐就讓丫鬟捧上自己桌上的菜,移到老太太屋裏去吃了。


    老太太那裏也已經擺了飯。


    袁璐給她行過禮,解釋道:“您話傳到的時候,我屋裏菜都擺上了,就端過來一起用。”


    老太太點點頭,也沒在這上麵說什麽。


    老太太身邊的三個孩子依次給她問安。澈哥兒還偷偷跟她眨了眨眼,惹得袁璐差點笑出聲來。


    袁璐從善如流地布好菜,澈哥兒又擠到她身邊坐下,湊到她耳邊小聲問道:“娘親下午都幹嘛了呀?”


    “沒幹嘛,娘親要忙府裏的事呀。”


    澈哥兒哦了一聲,很失落的樣子。娘親自從回來以後不理他了,也不主動跟他說話,更別說抱抱他,親親他了。


    袁璐知道考太太有話跟她說,就把澈哥兒從自己身上抱到了旁邊的凳子上,也不再多說話。


    果然不多久,老太太就問她說:“白日裏鎮國將軍夫人來說什麽了?”


    袁璐放下筷子道,“她來給我們家賠罪了。”


    老太太冷哼出聲,“真要有這份心意,早幹嘛去了?”


    袁璐便繼續道:“聽她話裏的意思,她這兩年已不管家,自己還搬出去了。這事兒她事先並不知情。”


    “這樣便把她自個兒摘幹淨了?”老太太又哼了一聲,“虧她從前還跟你姐姐交好,反倒縱容庶子傷我們泓哥兒!”


    泓哥兒就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


    袁璐並不想在孩子們麵前談論他們母親,因此也不多說什麽。


    老太太又問:“還說什麽了?可有什麽不可對人言的?”


    袁璐也就明白過來。老太太這是問鎮國將軍夫人屏退眾人以後,單獨跟她說了什麽。


    “她說鎮國將軍知道了一些事,恐怕會傳揚出去,給咱們抹點灰。”


    老太太聽了也不甚在意:“咱們行得正,坐得直,聖人都判了,還怕他?”


    老太太一臉譏誚,大耀朝郡王以下可就是要降等承爵。就憑他一個不知道還能蹦噠幾代的鎮國將軍,難道還能敢繼續叫板他們世襲罔替、與國同休的成國公府不成?


    用過夕食,被冷落的澈哥兒臉上是一臉的不高興。


    後來袁璐要走,他又哭又鬧,非要吵著跟她回去。


    老太太雖然對外性子強些,對身邊三個孩子可說是有求必應的。尤其是最年幼的澈哥兒,老太太憐惜他從小對父母都沒什麽印象,格外疼惜他一些……


    且澈哥兒平時也乖巧得很,難得鬧上一鬧,老太太也沒了脾氣,就把他撈到懷裏跟他說:“去住一晚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咱們可說好了,隻一晚上,明天可不許接著鬧。”


    澈哥兒趕緊擦了眼淚,抽抽搭搭地道:“澈、澈兒知道了,多謝祖母成、成全。”


    老太太也不忘叮囑袁璐,“哥兒還小,晚間可千萬當心他一些。別讓他受涼凍著或是發什麽噩夢。”


    “兒媳省得。”袁璐牽著澈哥兒離開,也並不多說什麽。


    直到回到自己院子了,她手邊的小人兒還在哭呢。袁璐就把他抱到膝蓋上,“怎麽了?祖母都讓你過來了,怎麽還一個勁兒的哭,咱們澈哥兒要變成小淚包了。”


    澈哥兒攥著她的衣袖不鬆開,“澈兒是不是做錯什麽了?娘親不喜歡我了嗎?”


    袁璐在他粉嫩的小臉上親了又親,“怎麽就不喜歡你了呢,娘親最疼你了。”


    澈哥兒破涕為笑,冒了好大一個鼻涕泡。


    袁璐一邊笑一邊拿帕子給他擤鼻涕,“你老說自己要變成大人了,現在這樣子哪裏像了。等明年請了先生,你也這樣哭?”


    澈哥兒不好意思地接過她的帕子,自己擦起來,“那我不哭了,我是大人了。”


    袁璐摸了摸他柔軟的發頂,心裏感歎澈哥兒的敏感,“娘親不是不喜歡你了,隻是在你祖母麵前,我們倆還是不能太過親昵。”


    澈哥兒不解。袁璐就繼續解釋道:“如果你養了一隻十分喜歡的小狗或者小貓,養了好久好久,你特別喜歡它。但是有一天你發現它跟你哥哥或者你姐姐,都跟你親近。你會不會傷心呢?”


    澈哥兒捧著小腦袋皺著眉頭想了會兒,“如果哥哥姐姐喜歡,我就把小貓兒小狗兒都送給他們。但是我心裏,肯定是會傷心的。”


    “對呀,你看,貓兒狗兒都會讓人傷心。別說你祖母把你養了這麽大,傾注的心血可比你養貓養狗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了對不對?祖母一看,她最喜歡的乖孫跟別人比跟她親近,肯定要傷心死了。”


    澈哥兒把頭往她懷裏一埋,含糊不清地道:“可是你是我娘嘛!而且祖母最喜歡的才不是我,是哥哥哩!”


    袁璐笑著顛了顛他。


    “唔,那好吧,我明白了。下次我就不這樣了。但是娘親也不能一直不理我,要常來看看我。”


    袁璐應了他,又讓丫鬟帶他去洗臉,自己也換下了沾了他鼻涕眼淚的衣服。


    洗漱完以後,澈哥兒被裹著小被子放到床上,兩隻白胖的小腳丫在床沿上一晃一晃的,等著她娘親上來。現在已經是十月了,天已經涼了。袁璐就把他哄到被子裏等。


    澈哥兒在被子裏拱成一個球,隻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袁璐一邊讓丫鬟給她擦頭發,一邊調笑他:“今晚上可不許再尿床了,再尿床來年我可要都告訴你先生。”


    澈哥兒臊得滿臉通紅,“我早不尿床了。還有兩個月我就四歲了。”


    袁璐聽得又是一陣想笑。


    上床以後她側臥著,澈哥兒和他麵對麵地躺著。她輕緩地拍著他的背,沒一會兒就把他拍睡著了。


    這小兒剛還說今晚上不睡了,要說一晚上話呢。袁璐笑笑,給他掖好被角,自己也跟著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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