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袁府的事情, 陳氏不讓袁璐插手。袁璐雖然回來後也是日夜都憂心忡忡, 卻也無濟於事。但好在她爹娘如今誤會解除,冰釋前嫌, 兩個人能合力處置這件事, 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眼瞅著老太太的壽辰就近在眼前,袁璐也開始忙活起來了。到時候就算不大擺筵席, 各府送來的東西肯定不少。別的不說,這庫房得打掃出來吧, 這回禮的壽桃壽包得備好吧。還府裏下人們也該湊這個時候加點月錢, 做點新衣裳。當然老太太的新衣裳新頭麵就更要費心準備了。


    袁璐感覺著又回到了過年前的狀態, 每天一睜眼就開始忙活。小事情不斷, 但晚上細細一回想, 似乎也什麽都沒幹。


    終於到了老太太壽辰前夕,府裏該忙的都忙的差不多了, 就等著到了全府人樂樂嗬嗬地熱鬧一下了。皇帝一道口諭,最終還是將邱繡塞了進來。雖說沒有給她具體的名分, 可聽邱繡前段日子在宮裏將皇後哄的服服帖帖,說是要收她作義女。這貴妾的身份就跑不了了。


    袁璐聽到的時候還是子啊剪花,哢嚓一剪刀又剪了枝頭最美的那一朵。


    “媽媽下次可別再我剪花的時候說這些了,這好好地又糟蹋了一盆花。


    花媽媽看她還有心情說笑, 就說:“消息應該是真的,隻是聖旨這會兒還沒到國公府,您看是先去老太君那裏還是怎麽?”


    袁璐接過青江手裏的帕子擦了擦手,“不用特意準備, 就這樣吧。該來的總要來。”


    這事兒該知道的人都早就知道了,都心知肚明的。等了這麽久,這事兒就在懸在眾人的一把刀。現在刀終於落下了。


    “您怎麽也不急?”綠水道,“眼下應該就該想些辦法,治一治那個邱繡。”


    袁璐就斜眼看了她一下,綠水自覺失言就低下了頭。


    聖旨遲遲未到,這件事沒兩天卻已經滿京城地傳開了。還有人說這旨意遲遲未下,是因為當今要給那位齊國公府的姑娘一個體麵的身份,現在正籌劃著呢。


    成國公已有正妻,其餘的人最體麵的身份就是平妻了。若齊國公府那位姑娘真如傳聞所言,深得皇後的寵愛和歡喜,這平妻或許還能壓那正妻一頭還說不定。


    袁璐倒不是很擔心,平妻也就是那麽一個好聽的說法,其實律法上還是個妾。生出來的孩子那也是庶出。得皇後喜歡又怎麽了?這成國公府上下都和中宮那位不對付,難不成這內院還要看她臉色不成?


    她是想的豁達,外頭的傳聞卻將她傳聞的越開越不堪。說她沉屙在身,貌比無鹽,前日又在大庭廣眾之下懲治了齊國公府的下人,是個凶神惡煞的母夜叉。


    袁璐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都聽樂了,她上輩子的樣子就長得不錯,那些娛記就老八卦說她是整容的。她這輩子的這張臉,雖然稚氣未脫,五官輪廓卻是美的。剛醒過來的時候卻是臉色蒼白的嚇人,現在也將養過來了。可那外頭的傳聞偏偏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跟親眼見過她似的。


    府裏都在操辦老太太的壽辰,且當日還要在城外舉行一場慈善拍賣,將籌得善款回饋京城裏的窮苦人家。袁璐是真心沒空理會這些留言。


    這天早晨,天剛亮她就醒了。夏日裏也在床上待不住,她正想著傳人進來伺候洗漱。


    青江疾步走了進來。


    袁璐立刻就坐了起來,“怎麽?出了何事?”


    青江道:“孫嬤嬤說老太君不見了。”


    袁璐麻利地從床上爬下來,喊了人進來伺候,一邊用青鹽刷牙一邊問青江:“可著人在附近找過了?”


    “孫嬤嬤說都找過了,附近都沒有人才來稟告的。”


    袁璐平時不喜歡別人貼身照顧,此時為了趕時間也顧不上了,把碧溪和花媽媽也喊了進來,由她們四個一起幫忙迅速穿好了衣服,梳好了發髻。


    青江手下不停,一邊將孫嬤嬤的話轉述:“孫嬤嬤說前兩天老太君聽說了那平妻的傳聞就不大高興,昨兒晚上聽說了關於您的那些,沉著臉就沒說話。可能是又往宮門外去了。”


    “恩,”袁璐問:“國公爺人呢?”


    青江說:“孫嬤嬤說也讓人去通傳了,隻是國公爺昨兒個在外頭喝醉了才回來的,現下還睡的沉呢。”


    “那不管了,咱們先去宮門口看看。”說話的功夫,袁璐就帶著清江綠水,外加兩個婆子出了門。剛走到大門口,就看到了雙手背在身後,正等車夫牽馬車過來的高斐。高斐昨兒個喝醉了回來的,常用的馬車裏吐了個一塌糊塗。這才過了沒幾個時辰,味道還大的不能用。現下正臨時讓人準備一輛。


    高斐麵色不愉,也不知道宿醉未醒,還是因為老太太的擅自離家。


    袁璐上前給他行禮,道:“您也不用擔心,孫嬤嬤都說老太太應該是去了宮門,那就錯不了。”


    高斐就看著她說:“後院的事情你在時我都不插手了,可這下人的嘴你也該把把關。別什麽樣的傳言都讓傳到老太太耳朵裏。”


    袁璐就覺得有些冤枉,她已經派人在府裏禁止傳留言了,畢竟這流言的對象是她自己,她又不傻,還能讓身邊的人說自己的是非?天知道老太太從哪裏知道的那麽詳細。


    ……而且不對啊!這受害者說到底還是她啊!這成國公說她幹嘛?!


    袁璐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那頭她的車夫套著她馬車到了門前,她又跟高斐福了福身,然後直接帶著人走了。


    高斐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那小袁氏已經帶著人漸漸走遠……這婦人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當真不可理喻!


    袁璐上了馬車就讓車夫駕車走了。


    這成國公就在門口站著吧,且慢慢等吧。府裏的東西都是她在管,以前確實有幾輛備用馬車,可之前就她和老太太兩個大人,還都不愛出門,馬幾輛常年放著不用也是糟蹋,她就都給精簡了。這臨時再準備一輛出來,還是去宮門外要配得上成國公的身份,且有的等呢。


    車輪骨碌碌地轉折,差點把袁璐給晃睡著了。


    到了宮門外,青江才把迷迷糊糊地她給搖醒了。


    袁璐一下車,往宮門口一看,宮門口沒人,就兩排守衛站那兒守門。她便讓車夫上前問了問,確實是沒有像老太太這樣的人來過。


    難不成是孫嬤嬤和她都想岔了?老太太並不是想來跪宮門的?


    袁璐被青江又扶上了車,一時間也想不出該去哪裏找老太太。


    馬車裏也是悶熱,她讓青江撩開簾子吹吹風,正好就瞧見遠遠的從另一邊過來了一輛馬車,她看著還特別熟悉,正是成國公府裏老太太用的那輛。


    老太太也是被馬車顛地要睡著了,到了宮門口才被秋心給扶下來。秋心雖然不必綠意貼心,可她一心討好老太太,什麽都順著她的意,這種時候帶著她就再好不過。


    袁璐往老太太身邊的秋心一打量,就在想會不會這個丫頭把話傳給老太太聽的。不過這時候也來不及想太多,老太太已經拄著拐杖走過去了。


    袁璐趕緊下車,快步過去將她給攔住。


    老太太看到她還挺吃驚,然後說:“你也來了?哦,是來和我一起討公道的吧?咱們一起去跪。”


    袁璐哭笑不得,“您這說什麽呢,跪什麽呀。我知道您都聽說了什麽,那就是外頭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並不可信的。您不必放在心上。”


    “什麽不必放在心上,這就差上門打我們國公府的臉了!什麽平妻,什麽壓過正室,這樣的流言都能傳遍全京城。我要讓皇上聽聽,他的好皇後,就是這樣踩我們的這些老人的臉麵。”


    眼看著老太太越說越激動,袁璐就忙不迭地勸道:“您千萬別生氣,這檔子事不值得。您好歹顧忌著自己的身子!”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說:“平日裏在府裏你也是個有脾氣的,怎麽到了外頭就這般怕事?!”


    袁璐十分順從地道:“在府裏是因為您大人大量縱著我,在外頭可沒有像您這樣的人了。我可不得謹言慎行,以防被人拿了錯處。現下國公爺剛升了官位,正是要緊的時候,您也要為他考慮一些。”


    想到兒子的官位,老太太也慢慢冷靜下來,確實,以前她來跪宮門是沒辦法的辦法,可現在他兒子都回來了,如果她再鬧這麽一出。滿朝文武該怎麽看她兒子呢?


    “好了,咱們回去吧。孫嬤嬤都急壞了。流言止於智者,我都不上心的事您又何必當真?”


    老太太聽了就撇撇嘴,“你這人最是小氣不過。上次我沒有表態,你躲在你那院子裏個把月,我這回不做點什麽,難保你再出什麽幺蛾子。”


    袁璐隻得保證道:“這回我肯定不會生氣,您可別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這養了結果越好不容易養好了些,可經不起這樣折騰。”


    老太太還戀戀不舍地往宮門口張望著:“這大老遠的來都來了,不做點啥不是白來了。你放心,我膝蓋上還帶著你過年時給我做的護膝呢。”


    “我放心什麽啊我放心,”袁璐上前替過了秋心的位置攙著她,“我那東西可不是做給您這時候用的。齊國公府這件事關係前朝,我們這些後院裏的也都看不明白,所以這事兒還得交給國公爺處理。您自己的兒子,難不成你還不信?”


    提到高斐,老太太還是挺放心的,“那行吧,我們回去吧。”


    老太太的身子骨確實不如從前,宮門前不可停靠馬車,兩人的馬車都停的遠,老太太便有些走不動。那氣喘的就像上不來似的。


    袁璐心裏挺過意不去,老太太這還是特地為了她出來的,就說:“不然我背您回去?”


    老太太一聽就樂了,把她那小身板上下一打量:“就你還背我?別回頭既把我摔了,又把自己折進去了。”


    袁璐就抿著嘴笑,喊來身邊的婆子將老太太背上,“我不就是想盡一份孝心嘛,您為了我才過來的,總不能瞧見您不舒服還置之不理……”


    老太太老不樂意了,急忙搶白道:“才不是為了你!我是怕你這小肚雞腸的記恨上了,不肯再擔府裏的事情,也怕外人將你傳的太不堪,讓人把我們整個國公府都看不起……對,我就是為了國公府的體麵來的。”


    “哎,知道了。”袁璐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回頭就抿著嘴偷笑起來。


    他們這剛準備上馬車,成國公騎馬過來了。他宿醉未醒,現在眼前都是模糊的,這馬背上有顛簸,這可謂是煎熬了。


    高斐是看到那小袁氏就來氣,那婦人當真是針眼大的心眼,他不過隨口說了她一句,她就甩臉子走人了。他就不信小袁氏不知道他是在等馬車,他站了足有一刻鍾的功夫,才讓二和去車夫那裏看了看,原來府裏能用的馬車加上昨天被他吐髒了的一共就三輛,現在臨時要用還得再裝起來。


    他也就不再等了,當即有起碼過來了。


    老太太心情不錯,看到兒子還笑眯眯地問他:“來了啊?還沒吃吧,我剛在路口吃了碗餛飩,很不錯的。不然你也去吃一碗?”


    ……合著剛剛老太太比袁璐還來得晚,是去吃餛飩了。


    高斐的臉就黑的更徹底了,“您怎麽說走就走?您這般年紀怎麽還如此兒戲?便是泓哥兒、澈哥兒都做不出這樣任性妄為的事情,府裏上下都快找瘋了!下次可千萬莫再這樣。“


    老太太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轉過頭跟袁璐道:“他不吃我帶你去吃,走。”然後往馬車裏一鑽,簾子一放,不去管他那楞在原地的兒子了。


    袁璐就看了成國公一眼,眼帶笑意地挑了挑眉,然後就跟老太太同坐一輛馬車走了。


    高斐又是頭疼又是生氣,身上又實在不舒服,最後就坐了袁璐來時的那輛馬車回去了。


    馬車裏,老太太還跟她抱怨說:“真沒勁,一過來就黑張臉訓人,就跟他爹當年一模一樣。任你做了什麽事,都說的跟殺人放火一樣嚴重。”


    袁璐實在忍不住,捂著嘴直笑,笑完才道:“您這樣可著實誤會國公爺了。他昨晚上出去喝酒了,喝醉了才回來的。一個囫圇覺都沒睡完整就起來找您了,話雖不中聽些,卻是真心實意地關心您呢。”


    老太太雖然自己口口聲聲說著兒子的不好,可聽袁璐誇讚自己的兒子卻也是開心,說:“虧你還幫她說話呢,他可沒為你著想過。


    袁璐想高斐也確實沒必要為她著想,他們二人的關係彼此都心知肚明,根本就沒互相上心的兩個人,著想什麽啊。


    “他有他的打算,這件事就算不為了我,隻說為了咱們成國公府的以後,國公爺自然也是不願意的。事到如今隻能說是天意難違,事與願違。”


    老太太哼笑道:“什麽天意,無非就是宮裏那個毒婦見不得我們家好!”


    老太太這說話的聲兒可不小,況且還是在馬車裏,袁璐就趕緊岔開道:“這事兒咱們回去再說。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老太太也就撇撇嘴,沒再說下去了。


    馬車行駛到了老太太之前吃的那家餛飩攤。


    袁璐看著就覺得似乎正是她上次來找老太太的時候,回程路上吃的那家。


    老太太十分大方地表示要請客,讓秋心下去連著碗和勺子買了三碗。一碗給袁璐,其他的兩碗帶回去給三個孩子分分。要說老太太也是小孩子脾氣,剛剛高斐惹她不高興了,這會子買東西就唯獨漏了他一個。袁璐當然也沒主動提起來。


    餛飩端到手裏熱騰騰的。老太太還特別殷勤地招呼她,“吃吧吃吧,多吃點。不夠還有。”她是想著自己上回不聲不響地把她的給吃完了,這回要給她補上一碗。


    袁璐是早把那件事給忘了,端著餛飩就吃了起來。


    雖說大夏天吃熱乎的東西難免出身汗,可這大清早的空腹坐馬車是真不舒服。餛飩下去了半碗,整個人才舒坦起來。


    兩個人就這麽說說笑笑的回了國公府,高斐自然回來的比他們早。此時正在門口等著她們。


    老太太和袁璐坐的馬車還沒停穩,老遠的高斐就聞到一陣香味。肚子還很沒出息的咕咕叫了兩聲。不過這也不怪他,昨兒個吐了好幾回,造就把胃裏吐空了。今早上還什麽都沒下肚呢。


    袁璐和老太太走近的時候,他那肚子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老太太聽見了就一點氣都沒有了,一邊笑一邊讓秋心把蓋碗扣好的兩碗餛飩都端給了高斐。


    高斐讓二和結果,放緩了態度對老太太道:“兒子謝過母親關懷。”


    老太太點點頭,轉過頭又跟袁璐道:“走走走,去我院子看看。昨兒個送來了幾身衣裳首飾,不知該穿戴什麽好,你來給我參謀參謀。”


    袁璐就應了一聲,扶著老太太跟高斐擦身而過。


    高斐都無語凝噎了,真是不知道這小袁氏給他娘吃什麽迷藥了!


    袁璐去了老太太那裏,給她看著選了衣服和首飾,就說自己還有事要忙先走了,晚些再來看她。


    老太太也知道府裏這段時間事多,也沒留她。


    袁璐就去書房找高斐。


    守在門口的依舊是二和。二和見著袁璐還有些為難,他家主子雖然之前說夫人是可以進出書房的。可是現在他主子熬夜一夜沒怎麽睡,早上又折騰了一番去尋老太君了。回來的時候臉色也不好看,這才剛吃過東西睡下了,給他十個膽也不敢這時候吵他啊。


    袁璐聽說高斐又睡下了,也沒有為難二和,隻說回頭等高斐醒了,讓二和給傳個話,說她來過,有事情要找高斐商量。


    二和應下了,恭敬地送走了袁璐。


    要說對這位夫人,二和心裏也犯嘀咕呢。夫人對府裏下人曆來不錯,且也沒有因為誰的主子不同而另眼相看。以前因為他家主子巴結他的人不要太多,就是以前那位老姨娘,都是對他畢恭畢敬的。


    可他主子上了戰場以後,他的地位雖說沒有一落千丈,卻身邊也沒有那麽多人上趕著貼她了。這夫人剛醒過來的時候,還集合過府裏的人訓話,他也在其中,當時他還覺著這夫人看著就不好說話,他可得小心熬著,熬到他家主子回來。


    可沒想到這夫人還是個麵狠心善的,府裏治雖嚴,卻也有溫暖的一麵。從前府裏的下人病著就病著了,除非主子賞了恩典,沒見得誰那麽有臉麵去請大夫的。可期間有一次他病了,下來不床了都,那時候老太太身體也不好,府裏的唐大夫也在看顧她。他是實在沒辦法讓人給上稟了,沒多久夫人身邊的醫女就過來了。


    或許她是完全不記得這種小事了,甚至根本從來不知道她派出去的醫女具體是救了府裏的哪一個下人,可他到底將這份恩情給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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