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雲鷲。”不知為何,白琉璃的心總隱隱覺得不安,她極少極少有這樣的感覺,因為從沒有任何事情能讓她覺得不安,然而如今說過要保護她一生的男人就站在她麵前,她的心卻覺得不安,沒來由的,感覺就像會發生什麽她意料不到的大事一般。


    因為心中這沒來由的不安,使得一向麵對任何事情都可以從容不迫淡然自若的白琉璃不禁抬手從後握住了百裏雲鷲的手。


    隻覺百裏雲鷲的手輕輕一顫,繼而回握住白琉璃的手,那寬厚粗糙的掌心讓白琉璃本是莫名不安的心稍稍寧靜了下來,隻見她將額頭輕抵在百裏雲鷲的背上,卻是一言不發。


    “這麽多年不見雲小王爺,沒想到雲小王爺還認得出老夫。”隻聽男人隨和一笑,抬手將頭上的紗帽,迎上百裏雲鷲視線,將手抬到跨邊的一個高度比劃著,“老夫還記得當年見到雲小王爺時,雲小王爺還不過這麽高,沒想到如今竟長得這麽高了。”


    穆池的年紀尚未有五十,然而此時的他卻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臉頰消瘦得厲害,顴骨高高凸起,印堂似乎有一股終年散不開的青黑,眼角旁是顏色深淺不一的老人斑,整張臉青白青白,雙目渾濁的厲害,脖子下的青黑血管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鼓脹鼓脹的似乎隨時都會撐破那一層薄薄的皮膚迸出脖子外一般,若非他滿是黑斑的雙唇唇角處揚起的隨和笑意,隻怕會讓人以為他是一個披著人麵皮的木頭樁子。


    穆家家主穆池,果然已經病入膏肓。


    隻是,這樣的人,卻仍能殺人於無息,究竟是敵,還是友?


    穆池慈祥隨和的模樣就像一個許久未疼愛小娃的男人,那渾濁的老眼含笑看著百裏雲鷲,卻又讓人覺得他像是從百裏雲鷲身上找穆沼的影子,“穆沼的年紀與雲小王爺不相上下,如今應該長得和雲小王爺一般高了吧。”


    “隻是那小子一向貪玩,隻怕沒有雲小王爺生長得這般好。”說到穆沼,穆池的眼神愈加慈和了,聽他那話語口吻,就像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自己的兒子一般。


    “不,如今的阿沼,絕不減穆家主當年風範。”百裏雲鷲態度依舊淡淡。


    這前一刻似乎還會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此刻卻像已經許久未見的忘年交,若是再有一張桌一壺茶,隻怕會更合人意。


    “是嗎?穆沼這麽貪玩一個孩子,老夫不指著他能長成什麽樣。”聽了百裏雲鷲的話,穆池的笑容很是欣慰,“不過既然能得雲小王爺誇讚,證明穆沼或許真的長得挺好,這樣老夫也就放心了。”


    穆池說完,忽地用力咳嗽了幾聲,咳罷,隻見他的背似乎變得更佝僂了幾分,斂了斂臉上的慈笑,舉起手中的君子劍對準百裏雲鷲,此刻他的麵容雖未變,然而他的眼中卻不見絲毫蒼老與病態,寒風吹鼓著他寬鬆的衣袍,將他整個人襯得愈加搖搖欲墜。


    然,劍在手中,他似乎又變作了當年那個無所畏懼的英氣少年,眼神平靜卻厲利,“過劍吧雲小王爺。”


    穆池說完卻又兀自改口,“不,或許不能稱雲小王爺為小王爺,而應該稱為,幽都的王。”


    幽都?三百年曜月大亂前一統整個曜月大陸的帝國?


    與百裏雲鷲相握的白琉璃的手猛地一顫。


    百裏雲鷲的手驟然失溫,繼而鬆開了白琉璃的手,並將她往後推開幾步。


    百裏雲鷲手中的弦冰劍亦對準穆池,劍刃上再次繞上藍芒。


    寒風烈烈而吹,空中白雪簌簌而下。


    劍影交疊。


    寒風如利刃,似乎要在人臉上割出一道道傷,一道絳紫色的人影,正在莽荒之林裏如飛前掠。


    自從半月死後,穆沼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現下這般慌亂了,以致林子裏飛岔而出的尖利樹枝劃傷了他的臉他都不自知,他的耳畔隻有一個聲音,快,快!仿佛他若是不快些,一切都會遲了一般。


    他以為自己的心早已死了,沒想到他還會有體味到心慌意亂感覺的一天。


    那日,鷲問他,若是未來的某一天,他們必須兵刃相向,他是否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他說不會有這麽一天,可如今他卻不能自信了,真的不會有這麽一天嗎?


    夏侯義的網已經完全撒開,以穆家在澤國的身份地位,爹絕不會袖手旁觀,而爹若是入網,必然隻會往一個方向而去。


    身為守護澤國的穆家人,他應該相信爹的決定絕不會有錯,可是,他卻不能再一次袖手旁觀,他已經錯了一回,他已經失去了他最愛的人,如今,他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他最真摯的朋友陷入危難!


    他不能與爹為敵,可他也絕不能讓鷲有危險!


    穆沼窮極他的氣力往莽荒之林的深處飛掠,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斷崖上,枝葉遮天蔽日下的莽荒之林即將完全暗下來,隻見本是橫陳一地的屍體被削斬成無數段的枝幹鋪蓋住,一層又一層,一截截一段段粗細不一的枝幹切口平整,顯然是被極力的武器以極快的速度削斬而下。


    本是繁枝茂葉遮擋下的入夜之林,此刻竟又從頂頭落下將暗未暗的天光,竟是斷崖頂頭方圓三丈內的層疊枝葉全部被劍氣削落!不僅如此,有些樹竟是被齊根斬斷!便是白琉璃身後斷崖邊上的那一刻繁茂的老樹都難以幸免!


    若非百裏雲鷲一招一式間要保護他身後的白琉璃免遭劍氣所傷,隻怕連那一棵老樹也早被齊根斬斷。


    白琉璃站在已被劍氣削斬得少了樹冠的老樹前,屏息看著打得難舍難分的百裏雲鷲與穆池,因劍氣而掀刮起的勁風比寒風更猛更裂,撲打到身上臉上仿佛要將人活生生撕開,便是連那傾匝而下的飛瀑頂頭都時不時被迸射的劍氣斬成兩半。


    劍氣太過猛烈,隻見白琉璃過肩的短發飛揚不止,寬大的大氅如展翅而翔的黑鷹,在烈風中獵獵翻飛,她的雙頰上脖子上,甚至出現了一道道細小的劃傷,若非她背後抵著粗壯的老樹以及她的腿力足夠,隻怕她那嬌小的身體早已被劍風掀刮下了斷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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