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馬場去到養心殿還有一段距離,琉璃若是乏了可靠在我肩上小憩片刻。”從百裏雲鷲的語氣絲毫聽不出他們正置身於危險之中。


    “我還沒有隨遇而安到這等程度。”白琉璃微微垂眸,隻見百裏雲鷲正輕輕摩挲轉動著他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音量依舊壓低,“網裏的魚兒,穆家如今如何?”


    穆沼做為蕭安心的隨行審度官,蕭安心若死,穆家又當如何自處?


    “這一路上的變化,捕魚人收獲最好的想來隻有這個了。”百裏雲鷲摩挲著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蕭家的勢力與穆家的勢力比較,琉璃認為如何?”


    “不可同日而語。”完全沒有可比性。


    “其實,捕魚人最最想要捕的,豈止是我這條外來之魚。”百裏雲鷲似乎在淺笑,淺淺的冷笑,“不知琉璃有沒有聽說過狸貓換太子的故事?”


    白琉璃心下一怔,將眉心擰的緊緊的,百裏雲鷲的話聽著似乎上句不接下句,既無頭又無尾,然這無頭無尾又銜接不上的話卻讓白琉璃嗅到了盤根錯節的陰謀味道。


    “阿沼啊……隻怕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到我府裏來蹭吃蹭喝了。”百裏雲鷲的冷笑慢慢淡了下來,“待到再見時,不知會如何。”


    “他是想要取了你性命的人。”白琉璃聲音有些冷。


    “他也是最懂我的人。”百裏雲鷲又低低笑了,“如今阿沼成了殺害蕭少公子的凶手,琉璃覺得三大世族的穆家,還有嗎?”


    白琉璃眉梢輕輕一抖,是穆沼殺了蕭安心?看來他們不在溯城的短短時日內,溯城可謂是暗流湧動不斷。


    與此同時,雪夜之中,一輛包裹得嚴實的馬車正由澤國往烈國的方向而去。


    小雪隨著夜色的愈漸濃沉愈下愈大,撲打到臉上冰冷生疼。


    養心殿前,六盞碩大的風燈在風月中搖晃得厲害,那本是在王城門前迎候百裏雲鷲的為首太監此刻已站在養心殿前,有些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正從軟轎中走出的百裏雲鷲,“王爺,軟轎坐著可還舒服?”


    待他見著隨著百裏雲鷲一起走出軟轎的白琉璃,立刻躬身做出驚訝的模樣道:“奴才見過白家主,白家主安好!奴才不知白家主一道,還望白家主恕罪!”


    “李公公,我還以為有曹公公就沒了你呢,沒想到還會在養心殿見到你,莫不成是曹公公沒了,是以我才見到了李公公?”白琉璃看著躬身垂首的李公公,輕扯嘴角諷刺一笑。


    隻見李公公的脖子僵了僵,伴隨著聲音也有些僵硬道:“請恕奴才愚鈍,沒有聽懂白家主的話呢。”


    “走吧琉璃,想必王上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你了。”百裏雲鷲在畢恭畢敬的李公公身上掃了一眼,繼而視他於無物,未在殿前有所停留,徑自往輕闔的殿門走去。


    誰知百裏雲鷲才跨出兩步,李公公竟迅速攔到他麵前,雖仍是畢恭畢敬的語氣,卻已不是低三下四的模樣,隻見他直視著百裏雲鷲的眼睛,聲音陰沉沉道:“雲王爺,您佩劍麵聖是想……造反嗎?”


    那本是圍在軟轎兩側的太監宮女瞬間移到了百裏雲鷲與白琉璃周圍,呈圓形將他們圍在其中,麵色冰冷如器械,眼中似乎淌著隻要為首太監一聲令下便上前將他們誅殺的冷冽之光。


    百裏雲鷲頓下腳步,獠牙麵具後輕輕回響著低低冷冷一笑,“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百裏雲鷲低笑聲如同夜裏出沒的魍魎,令人心頭莫名一陣驚寒,隻見他將手輕放到劍柄上,欲拔未拔。


    周圍的太監宮女見狀,未見他們手執兵器,卻見他們雙手俱是白芒一閃,前傾身便往百裏雲鷲揚手而來——


    百裏雲鷲依舊是保持著左手輕放在劍柄上未抽劍出鞘的動作,隻是往後伸出右手輕握住白琉璃正迅速抬起的右手,李公公在旁笑得陰佞,白琉璃眸光冷冷,反握百裏雲鷲隻有些許溫度的手。


    二十人手中的白芒劃破搖晃的火光而來,白琉璃耳畔似乎隻有百裏雲鷲低低淺淺的笑聲,她握著絕情針的右手被百裏雲鷲握著,此刻的她不知百裏雲鷲心中究竟是作何想法,隻是下意識地將他的手反握而已。


    危險圍來時,隻聽百裏雲鷲那低冷的淡笑聲中好似傳來淡淡的話,“琉璃別怕,我說過不會讓琉璃受絲毫傷害的。”


    隻見那數十道白芒頃刻之間就要將他們二人片片撕碎,隻聽兵刃迅速揮過而起的嗡動聲響起,一切仿佛在電光火石之間,那本是隻差幾寸便要撕破百裏雲鷲二人的太監宮女們竟同時間齊齊往後倒退數步,呼吸稍稍急促!


    與此同時,百裏雲鷲身側多了三道背著他而站黑色人影,三人手中均執一把泛著冷光的長劍,將百裏雲鷲護在身後,竟是聽風、暗夜以及暗月!


    白琉璃心中忽然真有種百裏雲鷲這就是要造反的感覺,隻是若說就四人來造反的話豈不是可笑,如此想著不禁笑出了聲,笑聲有些爽朗,惹得周圍之人不禁都微微一愣,便是百裏雲鷲握著劍柄的手都不可察覺地微微抖了一下,著實不明白他身後的這個小女人心中究竟在想什麽,為何而笑,而且還笑得這麽爽朗?


    “李公公,你見過就帶三個人來造反的人麽?”白琉璃從百裏雲鷲身後走上前,與他並肩,仍舊與他兩手交握,口吻似嘲笑又似玩笑,“若有,我猜那人絕對是個蠢貨,李公公你覺得呢?”


    李公公麵上的陰佞有些皸裂,隻聽白琉璃朝殿門虛掩的養心殿揚了揚聲音道:“皇舅舅,您這是想要琉璃守一輩子的寡麽?”


    “哈哈——”隻聽三聲輕輕的擊掌聲伴隨著不高不低的笑聲在殿內響起,門軸轉動的聲音響起,虛掩的殿門由裏打開,一身明黃的夏侯義正放下擊掌畢的雙手,麵上掛著那麵對白琉璃時似乎終年不會變的慈和笑容,目光在百裏雲鷲以及聽風三人麵上迅速掃過之後落到白琉璃身上,慈笑道,“皇舅舅怎舍得讓寶貝琉璃守寡?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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