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白琉璃不再是陰沉著一張臉,而是溫和地看著阿淵道:“阿淵坐。”


    阿淵隔著麵前的圓桌在白琉璃對麵坐下,卻是有些不敢抬頭迎視白琉璃的目光,白琉璃也不在意,隻是將已經斟滿的一杯熱茶移到阿淵麵前,溫和道:“你和晴天從蒼國回來也有十日了,娘還未有問過你這一趟可有遇到什麽人和事,或者有什麽異國見聞?又或者你有何收獲?”


    阿淵一五一十地說了,包括小鳥兒鬧匪寨一事,白琉璃聽後,輕輕晃了晃手裏的茶盞,一直鎖在阿淵麵上的眼神好似能洞穿他內心的想法一般,隻聽白琉璃緩緩道:“那你告訴娘,這一趟出去你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情,是不是與小鳥兒有關?”


    白琉璃的話讓阿淵驀地緊張起來,捧著茶盞的手輕輕抖了抖,忙道:“沒,沒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和小鳥兒也沒有關係。”


    “是麽?”盡管阿淵的動作極其輕微,白琉璃卻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話裏沒有任何質疑和責怪的味道,隻緩著聲音溫和道,“這十日裏,你開錯了三次藥方你自己可知曉?從小到大你一向細心,斷不會開錯藥方,這便證明你心中有事,娘說得可對?”


    阿淵有些錯愕地看著白琉璃,看來他並不知他竟開錯了藥方,並且還是三次,隻是在短短的十日內!


    隻聽白琉璃繼續道:“還有方才在院中,在將草藥分種類放到簸箕裏時,你可察覺你放錯了兩種草藥?”


    阿淵的錯愕更甚,“娘,我……”


    白琉璃看著一臉震驚兼有些痛苦模樣的阿淵,眼神忽然變得很是溫柔慈愛,聲音柔柔的好似能拂到阿淵心底最柔軟脆弱的地方,“好兒子,告訴娘,發生了什麽事情,若是你自己不能解決的事情,娘和你爹都會幫你,你這個樣子,娘心疼你知道麽?”


    阿淵雖不是白琉璃親生,卻猶比她親生,她愛阿淵不比愛小鳥兒以及雲鶩少,都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她反覺得阿淵這個兒子更像她的小棉襖,他懂事細心又孝順,阿淵是她的兒子,她怎舍得讓她的兒子瞞著她獨自痛苦難過。


    “娘,我……”阿淵此刻隻敢低著頭盯著他手中茶盞裏青綠的茶汁,雙手顫得有些厲害,連帶著杯中茶汁不斷晃動,他的聲音亦是帶著微微的顫抖,他似乎在猶豫,似乎他想要說的是什麽難以啟齒的話一般。


    白琉璃此刻已站起身走到了阿淵身邊,像他小時候撫著他臉頰般輕輕撫著他的頭發,笑得如水般溫柔,“想說什麽便說,在娘麵前還有什麽是說不得的?”


    “娘……”阿淵將頭垂得更低了,那輕撫著他頭發的手很溫柔很溫柔,溫柔得他想要把壓抑在心裏許久許久的話說出來,“我……小鳥兒……”


    那輕撫著他頭發的動作更輕柔了,那溫柔的聲音也軟得好似春日裏最柔暖的風,沒有任何驚訝,反是帶著淺淺的笑意,像是說一件再尋常的不過的事情一般,“阿淵喜歡小鳥兒是不是?”


    刹那間,阿淵整個人僵住了,猛地抬起頭,臉色有些蒼白,不可置信地看著眉眼含著淺淺柔柔笑意的白琉璃,她未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反是笑得愈加憐愛,“所以你一直在懊惱痛苦是不是?”


    “娘……您知道?”阿淵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我是你的娘,你心裏想什麽娘又怎麽會不知道?”白琉璃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


    “小鳥兒是妹妹啊……”阿淵的眼神痛苦又嘲諷,“我怎能,怎能對自己的妹妹……”


    然阿淵痛苦自嘲的話還未說完便覺耳朵一陣揪痛,原來是白琉璃揪住了他的耳朵,白琉璃揪得有些用力,使得他不由抬手捂住自己生疼的耳朵,苦了苦臉道:“娘,疼呢。”


    “原來還知道疼。”白琉璃鬆手,笑著替他揉揉耳朵,“傻孩子,你一向聰明,怎麽這種事情上就偏接了你爹那麽蠢。”


    “娘的意思,兒不懂。”阿淵眼中的痛苦不減反增。


    “阿淵啊,還記得你的阿沼叔叔麽?”白琉璃又開始一下又一下地撫著阿淵的頭發,好似當他還是小小時候一般,隻是她的眼神似乎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透過緊閉的房門看向遙遠的地方。


    “記得。”阿淵點點頭,“不過很模糊了。”


    “娘記得你上一次見到你阿沼叔叔的時候,是你十歲時候的事情了吧。”白琉璃的聲音變得有些輕。


    “是的,娘。”阿淵不知白琉璃為何突然提到那個他已經記得不大清楚了的阿沼叔叔。


    “過幾日,代娘和你爹到雲嶺去瞧瞧你阿沼叔叔。”白琉璃的聲音變得有些悠遠,帶著些許不舍的味道,“待你從雲嶺回來,就不會再為此刻你心中的事而痛苦煩憂了。”


    阿淵有些反應不過來,良久,才點了點頭。


    “爹呀,你就告訴我哥去了哪兒唄,爹呀爹呀!”琉月鏢局裏,百裏雲鷲正在教雲騖練劍,小鳥兒則是在他身邊摟著他的胳膊晃啊晃。


    小鳥兒今兒一大早就到琉月鏢局來了,從百裏雲鷲踏進鏢局起就一直纏著他,纏了他一個多時辰了。


    “劍往下壓一點,勿舉高。”百裏雲鷲隻是看著雲騖,並未理會小鳥兒。


    “爹呀!”小鳥兒磨了百裏雲鷲一個多時辰還沒從他嘴裏撬出一個自來,不由嘴一扁,看看視她不見的百裏雲鷲又看看正在練劍的雲騖,然後輕輕一跺腳,閃身到了雲騖身邊,在雲騖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便奪了他手中的劍,往後蹦了幾步與百裏雲鷲麵對麵站著。


    “姐!你把劍還我!”雲騖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憤憤地盯著小鳥兒。


    “不給,不還!”小鳥兒將劍背到身後,昂了昂下巴哼了一聲。


    “你不給我我就去告訴娘你又不聽話又跑來鏢局叨擾爹!”雲騖一向拿他這個跳脫的姐沒有辦法。


    小鳥兒又哼了一聲,將下巴又抬了抬,“阿騖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雲騖的一顆年少男兒心受到了深深的鄙視和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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