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溫暖的chun日裏來得快,也在冰寒的冬日去得快。


    小希山上的草木依舊繁茂蔥蘢,仿佛它就是個精神氣旺盛的青年,永遠不會老去似的。


    又是盛夏時節。


    蔥蔥鬱鬱的山林裏,陽光漏過繁茂的枝枝葉葉,落到滿是青綠的地上,斑駁參差,碎得可愛。


    山林寂寂,隻聞一陣又一陣啾啾的鳥鳴聲與時而而起的蟬鳴聲。


    林間如此寧靜,靜得令人不忍打擾。


    是以走在這綠意濃濃山林間的一抹淺藍灰色的身影每一步都走得很輕,就怕打斷了鳥兒的歌謠似的。


    這是一個年紀約莫十五六的少年,鼻挺如崖,眸若星辰,麵若中秋之月,神清骨秀,色若白潤之玉,長發如墨,似是一名瑩瑩玉立的姑娘,然他一雙如利劍般的眉又給他添了身為男子當有的英氣,隻是他的麵色在頂上繁枝茂葉中疏漏的日光下顯得有些青白,血色不多,氣也喘得些微的急,似乎他身有不適。


    少年著一身淺藍灰色的短褐,踩著一雙深灰色的厚底布鞋,背上背著一隻竹背簍,竹背簍裏裝了半筐子青綠的植物,綠葉還很鮮嫩,看得出是剛采摘下不久。


    竹背簍裏除了裝著青綠的植物外,還放著一隻牛皮水囊和一個係著麻繩的荷葉包。


    走著走著,少年許是走得有些累了,隨意擇了一處綠蔭濃濃的樹腳,將肩上背著的竹背簍放到了地上,在綠蔭如蓋的大樹下坐了下來。


    少年坐下後抬起手用衣袖輕輕拭了拭自己額上及鬢角的細汗,隨後從放在身旁的竹背簍裏拿出了牛皮水囊,喝了幾口水後才拿起了那個荷葉包裹的小包。


    荷葉有些微的發黃,似乎他在這山間行走得不是一時半會兒了。


    荷葉裏裹著的是兩個白麵肉包子,隻不過兩個包子的形狀歪歪扭扭的,很是難看。


    少年像是早已習慣了這樣樣貌欠佳的食物,瞧見了也不覺有他,反是吃得很是習慣。


    就在少年吃罷兩個肉包子時,一旁高長繁茂草叢忽然動了一動。


    少年轉頭看向有動靜的草叢,不驚不詫。


    隻見那草叢又是再動了一動。


    少年緊盯著草叢看。


    慢慢的,高高的草叢後忽然探出來一個小腦袋,毛茸茸的,有兩隻長長的耳朵。


    少年見到這隻毛茸茸的兔子時微微一笑,未嗬它也未嚇它,隻是靜靜地看著它而已。


    隻見小兔子的腦袋動了動,耳朵也動了動,似在查看這四周是否夠安全似的,確定安全了之後它才從草叢後慢慢跳出來。


    與其說是跳,不如說是挪,因為小家夥的動作很慢很慢,完全沒有兔子該有的那種敏捷。


    少年注意到了小兔子的右後腿,隻見那兒有一大塊的血漬,將它腿上灰白的茸毛全都染成了血色。


    小家夥原是受傷了。


    少年本是平靜地看著小兔子不打算驚擾到它,但當他看到小兔子那受傷的右後腿時,他忽然就變得緊張心疼起來,再也坐不住,而是連忙站起身朝那受傷的小兔子走去。


    聽到動靜,小兔子的耳朵猛的一聳,一雙紅紅的眼睛警惕似的看著少年,想要跳開,奈何就算它想,他的腿也不聽話,待得少年走到它跟前時,它還是在草叢前沒有成功跳挪開。


    少年蹲下身,才朝小東西微微伸出手,那小東西便渾身炸毛地忽地張開嘴,毫不遲疑地咬上了少年的手指。


    小東西弓著身子,耳朵豎得直直的,對少年一副敵對的模樣。


    少年的手指被小東西這麽一咬,立刻便流了血,可他的麵色卻不見有改,他既不收回手,也不將小東西打開,而是關心地溫柔道:“小家夥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隻是看看你腿上的傷,幫你治一治,嗯?”


    小東西還是渾身兔毛倒豎,並不聽少年的話。


    少年也不著急,依舊任小兔子咬著他的手指,還是溫柔道:“乖,別害怕。”


    片刻的僵持後,小東西豎得直直的耳朵突然就垂了下來,與此同時鬆開了少年的手指,也不逃走,而是耷拉著耳朵蹲在少年麵前,一副做錯事的孩子的模樣。


    少年看也不看自己被咬傷的手指,隻是柔笑著輕輕揉了揉小東西的腦袋,“好孩子,來,讓我看看你的傷。”


    前一刻還狂躁著的小家夥這一刻竟很是乖巧,安安靜靜地臥在地上,任少年幫它查看它後腿的傷。


    少年伸手翻看了小東西右腿上的傷後有些詫異道:“小家夥遇到狼了?真是個好孩子,遇到了狼了還能逃得掉,真是難為你了。”


    小兔子的耳朵更耷拉了,還細細的嚶嚶了幾聲。


    “不怕啊,我給你的傷口上些藥,會沒事的。”少年又再揉揉小東西的腦袋,繼而從懷裏取出了一隻細頸藍瓷瓶,傾了些許白色的粉末在小兔子的傷口上,再拿了收在腰帶裏的棉帕子來幫小家夥裹上傷口,最後才又笑著對小兔子道:“好了,先乖乖地臥在這兒不要動,待藥效起了你再試試看能不能動,別擔心,我在這兒陪著你。”


    小兔子的耳朵完全垂到了地上,安靜乖巧極了。


    少年這才抬手看了看自己手指上被小兔子咬出的傷,也在自己的手指上倒了一些藥粉。


    蟬鳴聲又起,就在頭頂上,大聲極了。


    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熱之季。


    少年陪著那隻灰毛兔子大半個時辰,那小東西才重新豎起耳朵,在少年跟前輕輕地蹦了蹦,隻聽少年微笑道:“能動了就走吧,下次千萬要當心了,可不是每一次都能這麽幸運地從狼爪下逃開的。”


    小兔子慢慢地蹦走了,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高高的草叢後。


    直到草叢完全安靜了下來,少年這才轉了身去樹下拿他的那隻竹背簍,就在他將竹背簍背到背上時,山林間忽然傳來一聲大喊聲。


    “阿晞晞晞晞晞——”


    也是少年的聲音,在山林裏蕩起一陣又一陣的回音,驚得本是在樹上休憩的鳥兒撲騰著翅膀撲啦啦地四下飛,便是蟬鳴在那大喊聲響起的一瞬間似都停了停。


    待得鳥兒四下撲飛後山林裏又安靜下來時,不知從哪兒忽然竄出一抹黑色的身影,飛一般地衝到那淺藍灰色衣裳的少年麵前,當那飛來的黑影眼見著就要撞到少年身上時,卻在那一瞬之間停了下來。


    停得及時穩當。


    “阿晞阿晞阿晞!終於找到你了!”黑衣少年刹在灰衣的燕晞麵前,激動地對他道,“你真的是和爹一樣了,就喜好往這深山裏竄,害得我找這麽久才找到你。”


    燕晞看著這突然衝到他麵前來又突然停下的黑衣少年,非但不驚不慌,反是笑著喚對方一聲道:“哥。”


    隻見這黑衣少年鼻挺如崖,眸若星辰,身高容貌幾乎與燕晞一模一樣,他們之間的區別似乎就隻在他們衣著的顏色而已。


    不是燕晞的孿生兄長燕昕還能是誰?


    而若是細看的話,會發現燕昕的麵色是紅潤的,與燕晞那偏蒼白的麵前不一樣。


    如今,已是十六年已過,當初那兩個生出來皺巴巴好似小猴子似的兩個小家夥,已經長成了十六歲的小大人了。


    “好阿晞好弟弟,你快救救哥,不然回去了娘就要克扣我的晚飯了,我今晨的早飯已經被扣掉了,晚上要是再被扣掉,我就餓死了啊啊啊啊!”燕昕緊抓著燕晞的肩,一臉的苦惱,那緊揪著眉心的模樣似乎差一點就能給燕晞跪下似的。


    “哥你……又做錯事了?”聽著燕昕這麽一嚎,燕晞心裏立刻有種不好的預感。


    隻見燕昕轉了個身,讓自己的背對著燕晞,邊彎著手指指自己的後背邊著急道:“阿晞你看你看!”


    果不其然——


    燕昕那長發遮擋的後背,破開了一道大口子,從一領的地方直開到腰間,破開便也算了,還扯了一條又一條長長的絲線,偏偏那絲線還在微起的風中一飄一揚的,這就顯得那破開的口子破得異常的……慘不忍睹。


    “阿晞,你看到了沒有?”燕昕忽地又轉過身來,麵對著燕晞,一臉的緊張。


    “看到了,哥。”燕晞這會兒可笑不出了。


    “那阿晞你說哥這衣裳該怎麽辦?”燕昕皺巴著臉,“你說我這晚飯還能不能吃上啊?”


    “哥,我覺得你這會兒不應該想著能不能吃上晚飯的問題了。”燕晞輕輕歎了口氣,無奈道,“哥你應該想的是娘這次會不會抽你一頓……”


    “真的假的!?”燕昕嚇得跳了起來。


    “哥你這是入夏以來弄壞的第六件衣裳了……”燕晞無奈極了。


    “有嗎?我怎麽記得才是第三次呢?”燕昕撓撓頭,“哎呀,先不管是第幾次了,阿晞你先說說我這該怎麽辦?我餓啊,我想吃爹做的菜啊,爹今夜可是要做糖醋排骨啊!我最喜歡的一道菜啊!”


    “阿晞你快救救哥!快點快點!”燕昕又抓上燕晞的肩,用力地搖啊搖,“要不阿晞你幫哥補唄?補好了我們再回家去?”


    “……”燕晞更無奈了,“哥,你就是老會給我找事情做。”


    “嘿,嘿嘿嘿。”燕昕忽的轉為扳上燕晞的肩,笑嗬嗬道,“阿晞可是哥的好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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