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歲月似乎並不急著催人老去,又或許是日子平靜溫馨,十數年過去,已然三十三年紀的冬暖故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三四而已,年長她三歲的司季夏亦是如此,仿佛是歲月不忍在他們麵上身上留下太明顯的刻印似的。


    天色暗了,西方天際的斜陽隻差小半張臉便完全沉到了遠山下。


    坐落在桃林之後的小院很安靜,有一盞雕花的風燈掛在院中,靜靜地散著黃淡的光。


    堂屋裏的油燈尚未點上,除了院子裏的風燈,整個小院便隻有廚房裏有光亮。


    兩個小猴子長大了,如今的廚房也擴建了,比猴子們小時候相比寬敞了許多。


    廚房是燕昕和燕晞兄弟倆一齊擴建,趁某日冬暖故隨司季夏下山去時,他們花了整整一個白日的時間,將原本小小的廚房搗騰大了,給了晚間回家來的冬暖故與司季夏一個驚喜。


    便是廚房裏的桌椅板凳瓢盆蓋櫃等一幹木製的東西,都是燕昕親手做的。


    倒真真是像他們八個月大時候的抓鬮,燕晞學了司季夏的醫術,燕昕則是學了他的機關術。


    此時這一家四口人正坐在廚房的四方木桌旁,桌上點著一盞油燈,桌上擺著的菜很簡單,兩葷一素一湯,葷菜皆是燕昕和燕晞喜歡吃的菜,冬暖故坐在司季夏身旁,兩個孩子則是分別坐在他們的對麵。


    燕昕進了院子後將手上提著的竹背簍放靠在廚房門外的牆上,與燕晞一同洗了手,進了廚房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徑自坐到桌邊,而是先從碗櫃裏取了碗筷,再替他們的爹娘將飯盛好放到他們麵前,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


    平日裏的這個時候,冬暖故總會為兩個孩子各盛上一碗湯放到他們麵前,再道一聲吃飯吧,兩個孩子和司季夏才會動筷吃飯,而今日的冬暖故未給兩個孩子成湯,亦未喚他們吃飯,因為她此時的心思全都在司季夏身上。


    隻見她輕輕撫著司季夏的背,不放心道:“平安可好些了?”


    “我沒事,阿暖莫著急。”司季夏輕輕拍拍冬暖故放在他肩上的手,溫和道,“孩子們該是餓壞了,先讓孩子們吃飯吧。”


    “嗯。”冬暖故瞧見司季夏麵色如常,並無難受的神色,便稍稍放了心,這才轉頭看向一旁的燕昕和燕晞,道,“吃飯吧。”


    燕昕正一個勁地衝燕晞高興地使眼色,卻又在冬暖故轉過頭看他們時立刻裝成乖巧的模樣,坐直腰,雙手放好,待得冬暖故說了“吃飯吧”,燕昕才猛地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燕晞看著燕昕吃得碗邊都掉滿了米粒,在桌下輕輕地踢了踢他的腳,示意他不要著急,慢些吃,奈何燕昕是餓極了,隻顧著自己的肚子,哪裏還去管燕晞有無在踢他。


    吃飯時要安靜,這是自兩個孩子小時開始冬暖故便教他們的,是以飯桌上兩個孩子早已習慣了不說話,即便是吃飯總是狼吞虎咽的燕昕,也隻是安安靜靜地吃飯,幾乎不說話。


    是以燕晞在這時候也不會說話。


    他隻是在心底歎一口氣。


    冬暖故看了一眼坐在她對麵的燕昕那掉在碗邊的一圈兒飯粒,並未急著動筷,而是靜靜地看著一個勁兒往嘴裏夾菜的燕昕。


    燕晞生怕冬暖故注意到燕昕身上的衣裳,忍不住又在桌下踢了踢他,誰知燕昕非但不理會他,反是反踢了他一腳。


    “……”燕晞低頭默默吃飯,心裏想著,哥,你好自為之吧。


    冬暖故的目光終是從燕昕的吃相上移到了他的衣裳上,眸光微沉。


    司季夏本是要往冬暖故碗裏夾菜,瞧見她一瞬不瞬地盯著燕昕看,眼神有些沉,大有等燕昕吃飽了要抓他來罰一頓的意思。


    下一瞬,司季夏筷尖夾著的排骨啪嗒一聲掉到了桌上,緊隨著的是他忽然急促的咳嗽聲。


    司季夏的咳嗽聲成功的吸引了冬暖故的注意力,冬暖故連忙站起身,站到了他身後,邊輕輕拍著他的背邊緊蹙著眉心,還不待她緊張地問什麽,便隻聽司季夏有些啞聲道:“阿暖,我想回屋稍躺躺。”


    “我扶你回屋。”冬暖故根本無需思考便道。


    燕晞看著司季夏氣色並無多大變化,知曉他又是在幫燕昕扯謊了,其實他的身子並無大礙,可未防冬暖故懷疑,他還是硬著頭皮裝模作樣地站起身,緊張關心道:“爹可還好?”


    燕昕本是在狼吞虎咽地吃飯,忽一聽到司季夏咳嗽,他也連忙站起了身,著急地看著司季夏,緊張道:“爹可是身子忽然難受?讓阿晞幫爹瞧瞧?”


    “爹沒事。”司季夏對燕昕和燕晞溫和一笑,有些催促地道,“快坐下吃飯,爹回屋躺躺便好。”


    “坐下吃飯吧,我扶你們爹回屋就行。”冬暖故扔下這麽一句話,隨之扶著司季夏出廚房去了。


    冬暖故前腳才跨出廚房,燕昕後腳便衝燕晞做了個得意的手勢,而後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無限感慨道:“還是爹馭娘有方啊。”


    “噗——”燕晞舀了一勺湯含在嘴裏正準備咽下,忽聽得燕昕這麽一感慨,他嘴裏的湯險些噴出來,好在他捂嘴捂得及時,否則便毀了一桌的菜了。


    隻見燕晞被嗆得連連咳嗽,燕昕則是繼續往嘴裏夾菜,動作之飛快眨眼間便不見了半盤菜。


    偏偏他還邊嘴裏嚼著菜邊口齒不清道:“阿晞快吃啊,別光顧著咳,爹做的菜就是比娘做的好吃多了,娘做的菜簡直就像是毒藥一樣,想到都心肝兒抖哪,快吃快吃,你不吃的話我可吃光了。”


    “哥……”燕晞終於咳完了,很是無奈道,“你要是再和大伯學些有的沒的,怕是娘就要強行掰斷你和大伯的師徒關係了。”


    “唔……這個湯也好喝,嗯,阿晞你說什麽?”


    “……”


    “娘要斷了我和大伯的師徒關係?不怕不怕,有爹在,娘不會的。”


    “……”


    “咳咳咳……”這時候已經回到屋裏半躺在床榻上的司季夏忽地咳重了幾聲。


    冬暖故坐在床沿上,睨了司季夏一眼,道:“行了,別裝了,我不罰你那寶貝兒子就是。”


    “咳咳咳——”司季夏前邊都是假咳,這會兒倒是真咳了。


    冬暖故又再睨了他一眼,本想不理會他,奈何還是不舍,終是伸出手撫了撫他的心口,語氣卻還是有些冷道:“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還看不出來你這是真咳還是假咳,便白和你做這十幾年夫妻了。”


    “阿暖,我……咳咳……”司季夏有些著急地要解釋。


    “好了好了,不用你和我解釋,不就是心疼你的寶貝兒子受罰,還以為我看不出來阿昕那小子身上的衣裳與他早晨出門時不是同一件?”冬暖故說著話,從一旁的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給司季夏,塞到了他手心裏,“阿昕那個皮孩子定是又把衣裳給弄壞了,阿晞幫著他便也就算了,你這個當爹的也跟著湊什麽熱鬧?都多大的人了。”


    “來,先把這杯茶喝了,看看你,假咳都變成真咳了。”冬暖故一邊麵色沉沉地說著司季夏,一邊卻又幫他撫著背幫他順著氣。


    司季夏雙頰有些紅,喝了茶後也不說話,隻聽冬暖故又道:“你也不看看你,都把那兩個孩子慣成什麽樣了,不聽話做錯了事還打不得罵不得了?”


    冬暖故似還有些氣不過,還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司季夏的額頭,瞪著他道:“就不怕你這個爹給慣出兩個敗家子來?”


    “不會。”司季夏這會兒回答得斬釘截鐵,“阿昕和阿晞都是好孩子。”


    “……你兒子在你眼裏都是好的。”


    “再說我們家裏也沒有錢財來給兩個孩子敗不是?怎的會成敗家子?”司季夏想要握冬暖故的手,奈何他手裏還捧著茶杯,空不出手,他便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冬暖故的手背,淺笑道,“阿暖你說是也不是?”


    “你——”冬暖故本是想斥司季夏,可在看到他那雙黑亮的眼眸時還是軟了語氣,一把拿過了他手裏的茶杯,又瞪了他一眼,“與冰刃兄相處久了,你也真是愈來愈會耍嘴皮子了,本是說你兒子不得,現下是連你也說不得了。”


    “怎會,阿暖想怎麽說我便怎麽說我,我保證我絕對隻是聽,不說一句話。”司季夏即刻不笑了,反是一本正經認真的模樣,“不,是絕不說一個字。”


    “當真?”冬暖故微微挑眉。


    “當真。”司季夏抬起手就要起誓。


    冬暖故快他一步將他的手打下來,司季夏連忙裝了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看她。


    冬暖故終是繃不住臉,笑了起來。


    她笑,司季夏便也笑,伸出手將她攬到了懷裏來,淺笑道:“好了阿暖,阿昕從小到大都是皮的,便原諒他這一回,阿暖你看如何?”


    “你這個爹都這麽來護著他了,就算我想罰他又能如何?”冬暖故挨在司季夏懷裏,將頭輕靠著他的肩,也是淺笑著,“今回就不訓斥他了,不過我可說了,下回我可就不買你的麵子了,不能讓你這麽一直慣著護著他們,若總是這般,日後可還怎生得了。”


    “是,我的阿暖大人。”司季夏將冬暖故摟得更緊一分。


    冬暖故卻是又打了一把他的手背,“好了,沒事就趕緊起來去吃飯,吃了飯還要教兩個皮孩子今日的功課。”


    此時此刻,在前往山間小院的山間小路上,有人在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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