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病重,母親早逝,少年還有一個小一歲的妹妹叫方麗娘,為了家計,不得不找些散活養活一家三口。


    令夏靜月意想不到的是,少年的父親竟然是清樂莊的前莊頭。


    清樂莊的前東家是朝廷三品大官,因犯了事,被查抄家產,流放西北。當初夏哲翰見此莊離清平莊不遠,便用了一些關係將它買了下來。


    東家一換,莊頭自然也要換成新東家的心腹。


    清平莊莊頭劉彪的娘子曾是梅氏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借著梅氏的名頭,劉彪把前東家的人都打發去做粗活。


    如此也就罷了,可劉彪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夥,不僅把清平莊以前的莊奴,足有十五家共六十口趕去做粗活,還克扣工錢,使得這六十口原東家的莊奴連溫飽都成問題。


    少年的父親方大有是前莊頭,自然要為他們出來做主,兩方爭執之下,劉彪惡向膽邊生,指使手下打斷了方大有的腿。


    結果工錢沒討回來,方大有反瘸了一條腿。


    更令方算盤氣怒交加的是,劉彪那廝見方麗娘這兩年長開了,出落得清麗水嫩的,竟然妄想納來做他的小妾。


    方麗娘年方十四,方大有如何肯讓女兒跳進那火坑裏,又去找劉彪理論,結果又被劉彪一頓打,如今躺在床上全靠藥吊著。


    方算盤說到傷心處,抹著淚,哽咽著說:“我妹妹才十四,劉彪那廝都四十了,麵善心狠,他那婆娘仗著曾經是太太身邊的一等大丫鬟,更是心狠手辣。若我與父親為了活命把小妹送給劉彪做小妾,不是讓我小妹去送死嗎?我都想好了,如果劉彪敢來強搶人,我就拿刀跟他們拚了。砍一個回本,砍兩個算賺頭!”


    “你們就沒有想過離開嗎?”夏靜月問道。


    方算盤拿袖子胡亂地一抹淚,說:“我們跟前東家簽了十年的身契,換了如今姓夏的東家後,身契也轉到了夏家。身契是五年前簽的,還得有五年契約才到期。如今身契握在夏府太太那邊,我們得夏家太太的恩準才能去贖身,夏家太太不準的話,我們就成了逃奴,被官府抓住是要發配邊疆的。”


    初雪聽了方算盤家的事,甚感同情,眼睛都紅了,“太太不讓你們贖身嗎?”


    “兩年前換東家時我爹本說要贖身的,但那時莊上人手不夠,沒讓贖。如今爹爹要看病吃藥,錢早花得光光的了,就是肯讓贖我們也拿不出錢來。”


    方算盤又恨恨地說:“如今不止我一家,其他的人都敢怒不敢言,食不果腹。不過哪天逼急了我們,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把那吸人血的鬼一刀砍了!”


    夏靜月聽完後,站了起來,說:“正好我略懂醫術,你帶我去給你父親看一看能否治好。”


    方算盤又驚又喜:“姑娘是大夫?那就太好了!”


    但見夏靜月比他還小呢,真會治病?


    轉而又想父親病得那般厲害,附近的大夫都請遍了,再也請不到更好的大夫,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來治父親,讓這位小姐試一試也好。


    而且這位小姐平易近人,絲毫沒有瞧不起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光憑這一點,就令方算盤大生好感。


    方算盤的家住在一山腳下,是一間破舊的木屋。方算盤說,他們原來有一座大房子的,一年前為了給父親治病,把房子賣了就搬到這邊來了。


    住在這一邊的,除了方算盤一家,還住著清樂莊的其他莊奴。


    夏靜月看著這些莊奴,一個個衣衫襤褸。此時正是午飯時分,她往他們煮飯的鍋裏看了一眼,裏麵多是野菜。夏靜月熟識藥材,那些野菜亦是藥材的一種,它們是什麽味道的,有多難以下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幾個瘦骨嶙峋的孩童,卻眼巴巴地盯著鍋裏的野菜,大大眼睛盛滿對食物的渴望。


    夏靜月沉默地看了幾眼後,便離開了。


    給方大有診了病,發現骨接錯了,又給他重接了一下,還留下一些跌打藥膏便離開了。


    回到馬車處,夏靜月讓馬老大直接送她們去清樂莊。


    到了清樂莊,夏靜月謝過馬老大,讓他回京。然而馬老大說,長史大人有吩咐,郊外不比城內安全,讓他暫時跟隨在她身邊聽從吩咐,後日也正好由他駕車送她去王爺的山莊。


    夏靜月聞言,心中再次感歎費長史的周到,領了他的好意。


    身邊多了馬老大這麽一個高手跟隨著,夏靜月的底氣又足了許多,嗯,她的手段也可以更直接,更激烈地速戰速決了……


    清樂莊共有兩百八十畝水田,還有那八百畝荒地也是屬於清樂莊,是買水田時半送來的。水田這時候都種著水稻,荒山那邊地貧,平時隻種一些易活的作物,像黃豆之類,就是產量少了些。八百畝荒地出的糧食,隻有兩百八十畝水田糧食的三分之一。


    莊中有一座供東家歇腳的兩進院子,莊頭劉彪早得了梅氏的交待,聽聞大小姐到了門口,已有成算,叫了渾家去迎接。隻是他有些意外大小姐怎麽不到清平莊去,清平莊那邊的院子比這兒大多了。


    “大小姐,您來了。”劉彪的渾家紅芳曾經是梅氏身邊的四大丫鬟之一,劉彪能當上清樂莊的莊頭,也是紅芳在梅氏跟前的臉麵。


    夏靜月打量了紅芳幾眼,興許是嫁人後日子過得不錯,長得又白又胖,臉胖得眼睛剩下一條小縫了。即使如此,依稀還可以從那小縫中看到時不時閃過的精明之色。


    紅芳迎了夏靜月進來後,熱情地問道:“大小姐怎麽不去清平莊,那兒風景好,住的地方也夠寬敞……”


    初雪跟了夏靜月這麽久,已有些大丫鬟的威儀,聞言打斷紅芳的話說:“大小姐要住哪兒需要你來定奪嗎?”


    “哪能呢?奴婢也是好奇說說而已,大小姐要住哪兒,當然是隨大小姐高興了。”紅芳嘴上這般說著,卻偷偷地撇了下嘴。


    紅芳是跟著梅氏從侯府陪嫁過來的大丫鬟,對夏靜月生母劉氏的事知道得不少,又清楚夏靜月是剛從鄉下進京的,難免各種看不上眼。在紅芳眼裏,夏府的小姐隻有一個……就是二小姐夏筱萱。


    不過是從鄉下來的村姑罷了,還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


    紅芳又偷偷地撇了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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