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荷花已經枯敗了,隻餘滿塘殘荷,一條長長的遊廊架在蓮塘之上,延伸往對麵樓台。


    夏靜月慢悠悠地在遊廊上逛著,看到塘底下肥碩的金魚成群結隊,在殘荷下遊來遊去的,非常有意思。


    從一座拱形石橋過去後,夏靜月聽到婢女的嬉笑聲,便加快了腳步。


    逍遙殿的三個大字非常醒眼,夏靜月很容易就找到了,她端著托盤,微垂著頭,無驚無險地進入逍遙殿裏。


    逍遙殿內,輕紗隨風飛舞,古鬆仙鶴圖下的長榻上側躺著一人。


    他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散落在榻上,雙眸微合,濃眉斜飛,白皙的臉龐上雙唇泛紅。一身白衣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遠遠看去,好一副美人春睡圖。


    夏靜月放輕腳步走近,看清那躺在榻上的人後,暗叫冤家路窄。


    她輕手輕腳地把托盤放下,再靜悄悄地把花束插在殿上的瓷瓶裏。插完後,正準備悄悄地撤了,卻聽那榻上之人慵慵懶懶地說道:“過來,給爺捶捶腿。”


    殿中隻有夏靜月一人,不用懷疑,喚的就是她。


    夏靜月複把托盤放下,坐在榻前的腳蹋上,悄悄瞄了遙安世子左清羽一眼,他閉著眼睛,似睡非睡的樣子。


    夏靜月並不想驚動他,便在他腿上的幾個穴道有規律地敲打起來。


    她敲打的力道輕緩適中,左清羽甚感舒服,眯著眼睛享受著,舒服得昏昏欲睡。


    作為一個精通人體各個穴道的醫師,最清楚怎麽推拿穴道能讓人不設防地盡快入睡。夏靜月又在左清羽腿上的另幾道穴道輕輕重重地敲了幾下後,慢慢地,左清羽的眼皮越合越沉,呼吸逐漸綿長入睡。


    等左清羽徹底入睡了,夏靜月慢慢站了起來,準備脫身離去。


    不想此時,外麵匆忙走來一名婢女,夏靜月隻好又坐回去。


    “稟世子,安西侯世子過來了。”


    婢女的稟報驚醒了左清羽,他睜開了初醒時懵懵懂懂的眼睛,優雅地打了一個嗬欠,說道:“派人帶安西侯世子去後花園,他是給安西侯老夫人選花,挑中什麽盡管讓他搬走就是,不必再與本世子打招呼了。”


    婢女應了聲,退下去了。


    左清羽伸了一個懶腰,發現麵前這個婢女捶腿還挺有一套的,坐直了身子,指著他的肩膀說道:“給爺捏捏肩膀,要是手藝好,爺賞你近身侍候。”


    夏靜月脫不了身,隻能靜觀其變,爬上榻,走到左清羽身後,隨便按捏起來。


    即便是隨隨便便地按捏,但精通推拿之法與不通此道的就是不一樣,左清羽隻覺得身後的一雙小手一按下去之後,渾身都開始舒坦了,骨頭都舒服得鬆散了。


    左清羽一連辦了三天的賞菊宴,把他累得夠嗆的,歇了兩天還沒有緩過勁來。這一會兒,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你這麽好的手藝,爺以前怎麽不知道你?”左清羽回過頭看去。


    夏靜月低下頭,“奴婢是新來的。”


    “新來的?”左清羽盯著夏靜月的頭頂,眸中閃過疑惑之色:這婢女的身影怎麽看著有點熟悉?


    其他的,左清羽可以過目就忘,唯獨女人,他向來過目不忘,尤其是有深刻記憶的。


    “給爺抬起頭來。”左清羽斜靠在枕上,長發如帛,散落一席,懶洋洋地看著夏靜月。


    夏靜月見情形是躲不過去了,便大大方方地抬起頭,含笑道:“世子,許久不見。”


    “是你!”左清羽情不自禁坐直了,雙唇一抿,哼了一聲:“你這個放爺鴿子的女人,還好意思出現在爺的麵前!”


    夏靜月總算記起了那夜左清羽的邀請了,直歎世界真小。


    她笑吟吟地說道:“這不是來了嘛。”


    “現在來有什麽用,賞菊會都過去好幾天了。”左清羽沒好臉色地哼著,“當時爺就要派人去夏府接你了。”


    夏靜月嚇了一跳:“你不會真的派人去了吧。”


    “還好爺想起了,曾經答應過你不去夏府找你的,不然,哼哼……”左清羽隨手把長發捋到身後,翹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地說道:“你失信於爺,但爺卻沒有失信於你。說吧,你想怎麽報答爺對你的誠信?還有,你放爺的鴿子,又該怎麽補償爺?”


    夏靜好整以暇地坐在榻上,雙手抱胸,揚眉說:“你想讓我怎麽報答你、補償你?”


    左清羽目光在夏靜月身上轉了幾圈,不禁輕笑了起來:“你怎麽打扮成這個樣子了?好好的客人你不做,倒是做起婢女來了?”


    夏靜月從善如流說道:“不就是急著給你來道歉的嘛。”


    “你穿這衣服挺好看的。”左清羽坐直身子,伸手摸了摸夏靜月頭上的兩個螺髻,又低頭瞧了瞧她這一身婢女的妝扮,再次輕笑了起來:“爺看你一手捶腿的功夫不錯,這樣吧,爺就賞你做爺一年的貼身婢女。”


    “你想得倒美。不如這樣吧,以後你生病了,我免收你診金。”


    “你這是在咒爺嗎?”


    “人吃五穀雜糧,誰不會生病呢?”


    左清羽又懶洋洋地靠回方枕上,一雙微翹的丹鳳眼斜睨著夏靜月:“你可不要告訴爺,這般大費周章地混進來,就是為了給爺捶腿的。”


    夏靜月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明顯不是好糊弄,暗想今天不拿出一個讓他信服的理由,是不好脫身了。


    如此一想,夏靜月嬌羞無限地半垂著頭,羞答答地對著手指,嬌滴滴地說:“人家想你了嘛,你不是知道的嘛,人家一直都在暗戀你的嘛。”


    說罷,還含情脈脈地拋了左清羽一個大媚眼。


    左清羽猛地打了一個哆嗦,迅速爬起來離夏靜月離得遠遠的。


    不知為何,以前夏靜月一副冷若無情,甚至要揍他扁他的剽悍樣子,他都覺得好玩,不由自主總想去逗逗她。


    然而,現在看到夏靜月這般嬌滴滴,柔柔弱弱的樣子,他就有一種毛骨悚然的驚悚感。


    是他有毛病?還是她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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