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嫡子之事早成了夏哲翰的一塊心病。


    現在天降下一個嫡子,夏哲翰豈有不高興的道理?


    夏哲翰以前很厭惡劉氏,但他這人向來利益為上,自從夏靜月出息之後,他對劉氏的厭惡隨著夏靜月一次次給他漲臉,慢慢地就衝淡了那份厭惡。直到夏靜月成為大靖的一個傳奇,又成為一國之母,他對劉氏的態度也大為改觀起來。


    反正這人早就死了,礙不著他的眼,又給他生了這麽一個頂有麵子的女兒,一切都是可以原諒的。


    夏淵過到劉氏名下,夏哲翰百般同意,隻要是他的親生兒子,不管過哪個過去他都百般願意。原配嫡子的名頭好聽,又跟夏靜月聯上關係,以後他再也不怕夏靜月不提攜夏府了。


    然而夏府的其他姨娘,特別是郭姨娘就極為的不高興。明明她兒子長得比夏淵那個木頭好看,人又機靈嘴甜,聰明又伶俐,皇後娘娘要認嫡弟怎麽不認她兒子,反而找了那根小木頭?


    郭姨娘堅信這是夏淵的運氣好,剛好皇後想認個嫡弟,剛好老太太就帶了夏淵進宮,這才成了這件好事。


    皇後娘娘這是沒有見到我家渚兒,若是見到我家渚兒,定會選了渚兒為嫡弟。


    懷著這樣的心思,郭姨娘在將夏哲翰侍候得舒舒服服,渾身舒爽後,摟著夏哲翰一個勁地吹枕頭風。“皇後娘娘想認嫡弟,是想找個能幫得上她的人,將來後宮妃子多了,也有個助力。以妾身看,能幫娘娘的人隻能從最聰明的少爺中尋找,淵少爺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就是個老實的孩子,嘴笨性拙,妾身實在擔憂,他那性子如何能幫娘娘在後宮站穩腳跟?”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夏哲翰斜眼看著郭姨娘。


    “妾身是想,讓幾個少爺都進宮一趟,讓娘娘仔細地挑,挑個最聰明最有用的……”


    夏哲翰本就是精於算計的人,聽到這裏哪不知郭姨娘打的是什麽主意?他推開郭姨娘,掀開被子下了床,穿起衣服來。


    郭姨娘連忙套上衣服,幫著夏哲翰整理衣飾,口中繼續勸道:“妾身也是為夏府的長遠之計著想,有個聰明又出眾的嫡子,總比有個笨拙的嫡子強是不?”


    夏哲翰係好腰帶,不悅地說道:“朝中的事,哪輪得到你一個妾室姨娘來評論?娘娘挑中淵兒,自有娘娘的道理,難不成你比娘娘還聰明?”


    郭姨娘著急地拉著要離開的夏哲翰,“妾身這不是為了老爺著想嘛。”


    “你自個打什麽主意,你自個心裏清楚。”夏哲翰嫌惡地推開郭姨娘拉扯的手,“官場上的事,還有宮裏的事,不是你一個姨娘該問該插手的,若是再有下次,本老爺定不饒你!”


    老太太在第二次進宮之前就跟夏哲翰稍微透露過一些,他已知道此事全由皇上與皇後作主。


    皇上與皇後拿定主意的事,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反對。何況不管立誰為嫡子,都是他的親生兒子,那麽,立誰又何區別?


    郭姨娘試圖拿他當槍使,強行扶夏渚上位,此舉觸及到了夏哲翰的底線,夏哲翰立即翻了臉,將郭姨娘好一頓斥罵。


    郭姨娘頓時傻了眼,剛剛兩人還你儂我儂的,怎麽一轉眼就翻臉了?就算她說錯了,夏哲翰不願意就算了,至於這麽凶嘛?


    隻可惜柳姨娘不知道這屋子的事,不然會告訴郭姨娘:嗬嗬,你現在才知道這渣男是穿上褲子就不認人的主?再年輕再美貌的女人,一旦觸及他的利益,就立即翻臉。


    柳姨娘進府這麽多年,早就看透了,也早就放棄在夏哲翰身上經營了,靠他,不如靠自己,就如同大小姐那樣。大小姐若不是自己有本事,有出息,下場必是夏府最慘的一個。


    再看正麵例子,混得第二好的二小姐,就是個識時務的人,早早就抱好了大小姐的大腿,如今混得風生水起。


    所以柳姨娘情願讓兒子去抱老太太的大腿,也不讓他去夏哲翰那裏爭那些虛無飄渺的親情。


    柳姨娘一得知兒子過到原配正妻那邊,就明白兒子已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劉氏的孩子了。雖然略有些心酸,但想到兒子的前程,柳姨娘更多是欣慰和喜悅。


    何況原配已經不在了,不存在什麽留子去母的事,她就算是個姨娘,將來兒子當家後府裏也有她的一個位置。


    不過柳姨娘也看得很清楚,這些想法隻能在心裏想想,自己心裏有數就行,千萬不能炫出來,更不能招了大小姐的不悅。但這府裏,總缺不了那些另有用心,想挑撥離間的人。


    為防兒子被人教歪了,柳姨娘又匆匆去了鬆鶴堂,悄悄地對夏淵好一番教導,讓夏淵往後人前人後隻能稱她為姨娘,他的母親是劉氏,他的外家是劉家,年年節節要記得孝敬他們。而她,隻是府裏的一個姨娘,以後見到她,隻能以姨娘之禮對待……


    老太太從宮裏回來的第二天,宮裏就來了聖旨,是加封夏哲翰爵位的聖旨。


    “……特封為安樂侯,其子夏淵為世子……”


    夏哲翰跪在地上,聽著聖旨,從開始的驚喜到最後變成驚訝。


    國丈向來封國公的,他怎麽隻得了個侯爵?還是個毫無實權的虛爵?


    想當初的蕭家,封了鄭國公,還給蕭家子弟封了幾個實職,握有實權,讓鄭國公府在朝中立有一席之位,可與滕太師分庭抗禮。可他的安樂侯,除了有食邑之外,怎麽什麽都沒封?禮部尚書的位置呢?怎麽不給他?


    不管夏哲翰的心裏如何的詫異,但在聖旨麵前,不敢有絲毫的不敬,強忍著各種疑問跪拜,謝主隆恩,再恭敬地送走宣旨官員。


    倒是老太太看出了夏哲翰的小心思,冷笑一聲:“你那般對待劉氏母女,月兒沒有記仇已經寬容大量了,還想當國公爺?別忘了劉氏是死不瞑目的,劉家還記恨著你。”


    夏哲翰麵如土色。


    夏哲翰再不如樂意,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找夏靜月對質,以夏靜月的脾性,他若敢不滿,連個侯爵都敢給他捋了,說不定將他轟回瓊州老家種田。別人在乎名聲,但夏靜月熊起來,可是不管不顧的,尤其是後麵還有一個唯皇後是從的皇帝,他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直到認嫡儀式,皇帝與皇後親自去祠堂祭拜,夏哲翰才重新精神抖擻。


    夏家的祠堂能讓皇帝與皇後來上香拜祭,這在整個大靖是獨一份的,光憑這一榮耀,他夏哲翰就能在列祖列宗麵前揚眉吐氣了,京城也沒有人敢小覷於他。


    夏家祠堂,夏靜月點了三柱香,來到劉氏的牌位前,恭恭敬敬地行禮上香。


    想到劉氏死前的叮囑和心願,夏靜月看著劉氏的牌位默默地念著:您吩咐我的事,我都全部照辦了,希望您在天之靈能夠看到,隻要夏家的祠堂一天不倒,就有您的一柱香火,您在夏家的族譜上,也將永遠留下重要的一筆。


    夏靜月默默地又再行了一禮。


    韓瀟也點了香,與夏靜月跪在一起,向劉氏的牌位行禮祭拜。


    劉家的兩位舅舅看到這一幕,目中湧起了熱意。有了這一份榮耀,妹妹這一生總算值了。


    夏靜月與韓瀟行禮過後,讓夏淵也來給劉氏上香。


    夏淵恭恭敬敬地磕完頭,上完香,然後在夏家族人的見證下,將他的名字寫在劉氏下麵。


    一切落定後,夏靜月看到一旁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夏哲翰,暗中搖了搖頭。


    自私自利的人,果然活得比一般人要瀟灑,但縱觀夏哲翰身邊,除了年邁的老太太,還一個真心對他的人嗎?


    一個隻想從親人身上謀取東西,卻不曾為親人做過什麽的人,遲早有一天,會將身邊所有人的耐心都磨完了。


    人心是熱的,但也容易冷。


    夏靜月不想夏淵在夏哲翰的教導下,也變成那樣自私自利的人,在儀式之後,她說道:“三弟已經到了開蒙的年齡,應該擇名師教導了。劉家兩位舅舅家正好幾位跟三弟年齡相仿的孩子在開蒙,請的先生也是素有名氣的,往後,三弟就搬到劉家,與幾位表兄弟一道進學。”


    夏哲翰下意識地要反對,但一抬頭看到韓瀟冷漠的臉,滿肚子的話隻能咽了下去。


    他的兒子怎麽能送到劉家去進學?他能反對嗎?他可以反對嗎?


    問題是,就算他反對,也反對無效。


    夏哲翰不同意,也隻能捏著認了。


    嫡子的事情解決後,總算了夏靜月的一樁心意,接下來的日子,就是養胎的日子了。


    果如萬太妃所料的那樣,太上皇得知夏靜月已經懷上了,精神與氣色頓時好了不止一圈,並讓神農穀的人為他調養,無論如何,他都要撐到孫子出生。


    第二年春末,那天細雨綿綿,皇後在昭陽宮誕下皇長子。


    太上皇的身子已到了強弩之末,撐到現在全靠著一股氣,全因一個心願。聽到皇後順利產下皇子,他欣慰地笑著,看著殿外的細雨,為皇長子取名為霂。(音:木)


    霂,即承了父輩的水字,又排了此輩的木字,寄托了太上皇承上啟下的心願。


    三天之後,太上皇含笑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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