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回看自己這條二層船的張燈結彩,再對比那樓船上神威不凡的親王威儀,李世昌就感覺他們像是台上的醜角一般,惹人發笑。


    王臨也看出了慘烈的對比,低聲說:“王大人,不如把這燈與紅綾都撤了?”


    忠國公說:“此時撤了,更成了笑話。”


    李世昌點頭,“不如錯行錯著,把咱們的熱情擺出來,再怎麽說,熱情總歸沒錯。”


    於是,船上也敲鑼打鼓了起來,弄得好不熱鬧。


    兩邊的船漸近,樓船上麵,虎威將軍魏超立於船頭,朝著對麵的船隻高聲喝道:“來者何人?難道不知道豫王船行,閑人退讓嗎?”


    李世昌喚了一個嗓門大的衙役過來,讓衙役去回話。


    “我們是晉陽城的人,代表晉陽城所有百姓,特地來恭迎豫王大駕!”


    魏超回去報了豫王,然後出來喊道:“王爺知道了,退避吧!”


    就這樣了?


    李世昌等人失望不已,他們還以為豫王會停下船,召見他們,以示友好。


    竟然連麵都不露!


    然而再不滿,又有什麽用?


    李世昌不得不下令,讓船隻靠岸退讓,請豫王之船先行。


    不然的話,對方那巨船撞過來,他們都要落江喂魚了。


    “快!快!把船靠邊!快點!”忠國公等人也紛紛地大喊著讓船夫靠岸,並且比李世昌還要著急。


    原因當然不是什麽表示對豫王殿下的尊重,而是前麵的樓船已經動起來了,且速度不慢地朝他們駛來。


    再不退,船撞壞了怎麽辦?他們都不會遊水。


    關乎性命之事,這些晉陽城有頭有麵的大人物,再也顧不上優雅與高貴,急得麵紅耳赤,大呼小叫。


    樓船險之又險地擦著船過去了,李世昌等人揀回一條小命,江風吹來,這才發現後背已被冷汗打濕。


    站在甲板上,近距離地看到樓船上的皇家天威,忠國公等人寂靜無聲,直到樓船過去,才微微回神。


    後麵還有一座高大的樓船,接著是二層的商船,再後麵是亮著虞字旗和君字旗的虞國軍船。


    “李大人,不是說虞國隻派了幾千士兵護送嗎?我怎麽瞧著,不止幾千人?”


    虞國軍船過去許久,忠國公才驚魂初定,問李世昌。


    王臨公子這會兒的臉色也極其難看,豫王怎麽帶了如此之多的人過來?光豫王座駕的樓船,那上麵森嚴的侍衛就人數極多,更別提緊接著的那艘樓船上麵還有士兵,他方才仔細觀察到,樓船裏麵極可能還藏了人。


    令王臨感到畏懼的是,不僅是豫王的兵多,還有那些士兵散發出來的煞氣。一個倒罷,全部士兵都帶煞,這些人都是見過血的,而且是從血海裏練出來的。不然,絕對練不出這一身若實質般的煞殺。


    再後麵的虞國軍船,列隊整齊,令行禁止,上麵的君字旗更是表明其身份——這是虞國最強的君家軍。


    虞王與豫王的交情,到達了什麽樣的程度,才會讓虞王派出最精銳的士兵來護送?


    並且,虞兵還為豫王助威!


    那森嚴的軍規,不知情的,還道是虞王駕到。


    情況與李世昌等人的原先猜想越離越遠,眾人心裏開始打鼓,開始重審與豫王的立場。


    膽子最小的懷仁侯餘宏成更是雙腿打抖,腦子裏亂成一團,不斷地回憶方才他的一舉一動,有沒有對豫王不敬,會不會被記恨上。他又一遍一遍地回憶之前眾人對豫王不屑時,有沒有說過不妥當的話,將來傳到豫王口中會不會被清算?


    想了一次又一次後,懷仁侯餘宏成才小小地鬆了一口氣,他因為沒兵沒權,向來都是縮著頭做人,不招人注意,也沒讓人記恨上。所以眾人嘲笑豫王時,他也如以前那樣縮著頭,隻當自己是湊數的。


    悄悄抹了把汗,餘宏成看著一個個麵露惶恐的權貴,慢慢地又把頭縮了回去,像以前那樣做個最沒有存在感的貴族。


    “王爺。”


    新上任的正五品典軍,曾經是蕭溍手下暗衛第一負責人夏候逸走了進來,向蕭溍稟報道:“前方探子來報,在李世昌船後麵的幾裏江中,有兩艘大船跟隨,上麵藏了人數不少的士兵。請王爺示下,是否剿殺?”


    莊子墨坐在蕭溍下手,說:“那些士兵,應該是那船權貴的人,主動剿殺,就等於提前與他們為敵了。”


    莊子墨代表的是定安侯莊雋明,即使他本人尚年輕,但定安侯在豫王一係中地位卓然。堂中雖然坐了不少老將老臣,但對莊子墨都禮讓三分,以示對定安侯府的尊重。


    當然,莊子墨能迅速成為蕭溍身邊的重要權臣之一,也離不開蕭溍的大力栽培。


    “一切依原計劃。”蕭溍說罷,看向座下年齡最老邁的崔墨,這位老人是天宸太子在時的忠臣,性子剛直,即使天宸太子薨逝,他也沒有改變立場,哪怕蕭溍年幼,也一直堅定地支持著蕭溍。為此,曾經官至尚書的他被人連參,最後降成了八品小官看城門去了。


    蕭溍被封親王,封藩國,親自去請,崔墨二話不說,帶著全家跟蕭溍去前途不明的豫國。


    對這位老先生,蕭溍禮遇有加:“崔老先生的身子可好?再有一日便能上岸,屆時老先生旁的不用分心,先把身子養好再幫本王分憂王廷之事。”


    崔墨滿是皺紋的臉上沒有因為一路顛簸而生愁苦之容,反而多了幾分豁達開朗,站起朝蕭溍拱了拱手,說:“有勞王爺掛念,王妃娘娘每日都派醫者給臣把平安脈,推拿按摩,臣這身子骨,比在皇城時還好上許多。”


    崔墨之子崔才勰笑道:“回王爺,家父自離開皇城後,興許是一路風景極好,廚子的手藝好,走了一路,家父不僅精神好,人也胖了一些。”


    崔墨摸著胡子,笑而不語。


    他精神好,又長胖了,除了醫者與廚子的功勞之外,更多是放心了。


    人一放心,就容易心寬體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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