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大概是沒想過自己還能活,這會問的聲音都發虛。


    “朕下不了手。”八爺看著四爺,眼裏情緒湧動,“朕一直記著當年同四哥一塊兒麵對刺客的場景。”


    四爺一時怔住,多年前的畫麵又出現在他眼前。那時候兩人一起麵對刺客,不知能不能活著逃離,在背靠著背共同作戰的時候,生死與共的熱血仿佛就在昨天。


    “我,我也一直記得。”四爺聲音有些哽咽。那樣的場景怎麽可能忘記。


    尤記得節後餘生,兩人坐在一塊兒喝酒,那會心裏都認定對方是生死之交,這一生怕是都會互相扶持。


    而此刻的四爺也想起來,那會八爺就曾問過他會不會爭位!


    那時他沒有給八爺肯定答案,但也告訴八爺他並沒有站太子那邊。而在那之後,他也漸漸失去太子的信任,同八爺越走越近。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又漸行漸遠的呢?四爺已經不記得了。但在皇家,隻要涉及爭位,便不再有兄弟情分可講。


    所以他把這些記憶都壓在心底不去想,仿佛這樣就能漸漸遺忘,這樣就能心無旁騖的去爭那個位置。


    可如今,八爺站在他的麵前說,他下不去手!


    這一刻,四爺便再也繃不住了!


    他捂著臉低下了頭,半天都沒有抬起來。


    八爺一直看著他,也是滿心的感慨。他沒有撒謊,也不是為了立一個仁善的形象,他是真的下不去手!


    哪怕四爺的劍曾經指向他!


    四爺自問,若是他登基,肯定是要處死八爺的。不僅會處死八爺,對八爺的子嗣也會諸多防備和打壓。畢竟弘旺已經是半大小子,又聰慧過人。若是讓他成了氣候,難免不會找麻煩。


    畢竟斬草除根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果決。


    四爺平複情緒後,抬頭對八爺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八弟,身為一個帝王,該狠心的時候還是要狠心的。”


    “四哥這是勸我殺了你?”八爺有些哭笑不得。


    四爺笑了起來,“我是為皇上解除後顧之憂。皇上不殺我,相信也會有許多人勸皇上殺我的。”


    “朕意已決,四哥就不必再勸了。終身監禁對你來說,未必比死更輕鬆。”八爺道。


    “好死不如賴活。皇上肯手下留情,我已是感激不盡。”四爺笑道。他心裏清楚,八爺給他留了條活路,就是給了他出去的希望。隻要還活著,就可能等到出去的一日。


    這次見麵後,四爺的處置很快就下來了。就像四爺說的,對於終身監禁這個處置,不少朝臣都覺得輕了,應該直接處死,不留後患。但八爺執意如此,朝臣們也拗不過。


    而對於四爺的家人,八爺也是手下留情,隻是圈禁了,再沒有別的處置。


    而四福晉生病需要大夫的事也總算是報到了八爺的麵前。


    八爺既然都肯留四爺一命,自然不會不給四福晉治病。而且他也知道,池小河心裏還惦記著四福晉,隻怕還想見一麵。若是得知四福晉生病都沒人管,隻怕更難受。


    這些池小河並不知曉。她在坤寧宮裏靜養,白日裏都是雅爾哈陪著,母女倆倒是享受了幾日難得的二人世界。


    等太醫說池小河的胎像已經穩固些後,八爺就著手一塊兒去暢春園的事了。


    而在去暢春園之前,八爺還做了一件事,便是安排人把弘皙送到了他自家人身邊。


    這事是弘旺去通知的。弘皙聽見的時候還以為弘旺是逗他玩的!


    “拿我尋開心有意思?”弘皙沉著臉,眼裏閃過一絲恨意。


    弘旺不由笑了起來,“我是多嫌,特意跑來找你尋開心?你若是不想出宮,那我現在就同皇阿瑪去說!”


    弘皙皺眉盯著弘旺,仿佛在判斷他這句話的真假。


    “若不是看在二伯母的麵上,我皇阿瑪才不會讓你出宮。”弘旺又道:“再說了,我皇阿瑪本也不屑於同你計較!”


    “嗬,不屑於!”弘皙冷笑,“說得好聽!”


    “你人就在宮裏,想對你下手還不容易?”弘旺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弘皙。


    弘皙沒吭聲,他不得不承認弘旺這話是對的。但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被放過了,就能出宮了!


    “反正今日我就是來通知你的。讓你奴才快些收拾東西,明日就送你出宮!”弘旺道。


    “那我走前能再去看看皇瑪法麽?”弘皙帶著幾分懇求道。


    “那怕是不行。皇瑪法已經去暢春園避暑了。”弘旺道。


    弘皙愣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失落。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康熙了。後來聽說康熙又病重,他一直很想去看看。但他身邊的人都攔著,他也知道如今宮裏不同往日,他怕是去了乾清宮也見不到人,便一直等著。想著指不定什麽時候,康熙能想起還有他這麽個孫兒。


    誰知他如今要出宮了,還是見不上。這一走,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再進宮了。


    對康熙,他還是很有感情的。打小康熙就常把他帶在身邊,教他讀書認字。這是別的皇孫都沒有的待遇。


    所以他那會也很驕傲,看不起其他的兄弟。因為他知道自己是皇太孫!多了一個“太”字,意義就大不一樣!以後他可是要繼承這大清江山的!


    所以他一直很努力的學習,尤其是向康熙學習。


    可世事難料,他還沒長大,阿瑪就已經不是太子,他自己也不再是康熙教導的唯一皇孫。


    到如今,他這個曾經的皇太孫甚至已經被人遺忘,連個普通的皇孫都不如了。


    “見不上便見不上吧。”弘皙露出一個苦笑。他本還想著讓弘旺幫忙帶幾句話給康熙。可想了想,還是決定作罷。若康熙真記得他這個皇太孫,自會讓人來找他。若是不記得,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弘旺知道弘皙對康熙感情非同一般,比他要深厚的多,心裏多少也是有些唏噓的。


    隨著弘皙出宮,八爺帶著池小河和孩子們去暢春園,這偌大的紫禁城就越發冷清了。


    而四福晉則在八爺的默許下,獨自前往宗人府看望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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