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侖三世的同母異父兄弟夏爾·莫爾尼,秘密接觸俄國駐維也納大使格爾柴科夫,試圖說服俄國接受黑海中立化的建議。莫爾尼主張用法國資本來開發俄國,而俄國作為回報,可以允許法國在歐洲自由行動。莫爾尼相信,法俄聯盟一旦取代英法的自由主義聯盟,那就要改變第二帝國的曆史地位。


    而英國人,則是企圖劃分俄國——阿蘭群島和芬蘭歸瑞典;波羅的海沿岸割予普魯士;波蘭王國允許獨立,作為俄國和德國之間的緩衝地帶;摩爾多瓦和瓦拉幾亞及多瑙河口分給奧地利;而由奧地利占領的倫巴第和威尼斯則劃歸撒丁王國;俄國的克裏米亞和高加索則歸屬土耳其,並在高加索的一部分地區中建立一個契爾凱斯亞獨立國,由土耳其管轄。從這個地區劃分不難看出英國參戰的目的:摧毀俄國在歐洲的霸權地位,建立歐洲新均勢;阻止俄國得到新的出海口,以確保英國對外貿易的需要;拉攏法、奧、普、瑞典、撒丁,建立新的歐洲同盟,以鞏固英國在歐洲的霸主地位。帕麥斯頓政府仍然想把戰爭進行下去,而拿破侖三世則不願按照英國的意願繼續打仗,讓英國坐收漁利;也不想過分削弱俄國,破壞歐洲均勢。


    實際上這是英國、法國都想在歐洲保持一種有利於本國利益的新歐洲均勢的考量。


    於是,拿破侖三世在10月頻繁對外傳出消息,說法國不願意與俄國繼續作戰,並開始與俄國和平談判。


    這個消息急壞了奧地利外交大臣鮑爾。他最為擔心的事情似乎就要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了:法俄兩國背著奧地利,用犧牲奧地利的利益來做交易。


    ****


    10月的一天,維也納大主教勞舍爾帶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羅馬紅衣主教羅格·馮·華倫斯塔。


    奧地利皇帝有禮貌的接待了這位外表冷峻的教皇特使。皇後伊麗莎白以身體不適的理由沒有參加這次宴會。


    "皇後身體最近不是很好。"索菲太後這麽跟華倫斯塔主教解釋。


    "祝福皇後,和未來的皇儲。"華倫斯塔主教簡短的說。


    在皇帝看來,這位有著日耳曼血統的主教大人過分嚴肅了點。他有一雙鷹隼般淩厲的眼睛,菲薄的嘴唇鮮紅,有一個堅毅的方下巴,這表示他很固執,不易動搖。他的年紀在梵蒂岡算是年輕人了,可是跟他比起來,維也納大主教勞舍爾就像一個魯莽的馬車夫。


    接待宴會結束之後,夏普·布雷恩子爵拜會了華倫斯塔主教。


    "您好,尊敬的閣下。"布雷恩子爵態度恭敬。


    "你好,我的孩子。"華倫斯塔主教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看起來你在維也納過得不錯。"


    "是。"布雷恩子爵略想了想:"皇帝陛下對我的見解不太感興趣,我覺得他是完全不懂。"


    "那是自然,皇帝一向學習的是怎麽樣成為一位君主,而不是管理員...呃,雖然皇帝確實是一位超級管理員,但是這不能說皇帝就一定會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不然的話,還要你我做什麽呢?"


    "話是這麽說不錯,不過這位皇帝...也許是太年輕了,很多事情都不懂,也不太願意懂。"


    "那是因為他的人生中沒有一個足夠成為參照的長輩。"華倫斯塔主教嘲諷的提及哈布斯堡家族的上一代:"他的父親和叔叔都比較昏庸,索菲太後雖然要比他們強一點,但是見識有限,不能給皇帝以正確的指點。皇帝雖然心地善良,可是心地善良的人不一定能成為一個好的君主。"


    "閣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沒什麽特別的意思。還好,也是皇帝比較年輕..."華倫斯塔主教閃爍其辭。


    "您是說,如果皇帝願意學習,或者能夠學會聽從好的建議的話?"


    "這很難說,我的孩子。我對奧地利有特別的感情,希望這個帝國能夠繼續繁榮下去。這也是我叫你來維也納的原因之一。"


    "閣下,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感謝您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指點了一條明路,閣下若有吩咐,我當竭盡所能為閣下效力。"


    "我的孩子,"華倫斯塔主教搖搖手:"我個人沒什麽要求,用你的經驗盡量幫助這個國家。來,告訴我,你覺得那位年輕的奧地利皇後怎麽樣?坦誠的、毫無保留的,說出你對皇後的看法吧。"


    ****


    沒有宗教敏感度的皇後伊麗莎白,對主教們一直沒有好感,因此才推脫身體不適,沒有參加專門為華倫斯塔主教舉辦的招待會。華倫斯塔主教不知道這位皇後根本對宗教一點認識也沒有,倒也是相信了皇後的托詞。


    過了幾天,夏普·布雷恩子爵向伊麗莎白匯報的時候,提到了華倫斯塔主教。


    "皇後陛下,您見過梵蒂岡來的那位華倫斯塔主教嗎?"


    伊麗莎白則是一臉茫然:"梵蒂岡來的主教?"她倒是完全沒往心裏去。


    "就是前幾天,皇帝陛下接待的那位梵蒂岡紅衣主教,跟勞舍爾大主教一同來的。"


    "...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他怎麽了?"伊麗莎白漫不經心的說道。


    "主教閣下非常希望能在離開維也納之前,能夠獲得皇後陛下的接見。"


    "這個...我有見他的必要嗎?"伊麗莎白微微揚起臉:"不見這位教皇的代表也沒什麽吧。"


    布雷恩子爵一窘:"那個...華倫斯塔主教聽聞陛下是一位開明的皇後,對新生事物有自己的見解,並且是一位堅強的女性..."


    "我怎麽聽,這種描述都跟奧地利的宮廷格格不入呢?"伊麗莎白一皺眉,冷冷地說。她倒不是覺得布雷恩子爵說錯了什麽,而是——就算對自己的評價真是如此,也很不想從他人口中聽見。很奇怪的,伊麗莎對他人給於自己的評價總覺得十分窘迫。


    "不是這個意思...陛下,您該知道,當初,是華倫斯塔主教閣下推薦我來到維也納,來向奧地利皇帝陛下效力的。"


    "...這個我倒還真不記得了。"伊麗莎白仍然皺眉:"這麽來說,我倒要感激華倫斯塔主教向奧地利推薦了你。"


    "隻是皇帝陛下不怎麽待見我。"布雷恩鄭重的微微鞠躬。


    伊麗莎白微笑:"皇帝沒看見你的好,我看見了。"俏皮的側著頭:"說起來,要是不見他,倒顯得我真跟天主教會有私怨呢。"


    華倫斯塔主教很快便得到了接見的通知。


    羅格·馮·華倫斯塔現年50多歲,在到處是人精的梵蒂岡已經待了7、8年,政治鬥爭經驗豐富。這次代表梵蒂岡巡視奧地利各地教會,是一項明顯的閑差。然而以華倫斯塔主教的地位...隻是單純的巡視奧地利各地教會,未免有點大材小用。


    "您好,主教閣下。"


    "您好,尊敬的皇後陛下。"華倫斯塔主教向奧地利皇後微微鞠躬。


    "閣下來過奧地利嗎?"


    "很小的時候到過維也納。陛下,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了。"不禁有點唏噓。


    "那這次可要多走走,多看看。"


    "一定會的,這次需要前往奧地利全境,巡查各地首府的教會。"


    "您真辛苦。"


    "隻是到處走走看看而已,比起皇帝陛下來,自然算不得什麽。"


    "...您怎麽突然這麽說?"


    "皇後陛下,我聽說了,您是位值得信任的有主見的陛下。"


    "閣下為什麽這麽認為?難道就因為我雇傭了夏普V布雷恩子爵?"伊麗莎白敏銳的問道。


    "當然不是...陛下,布雷恩是難得的人才,當然因為他的個性有點缺陷,在倫敦待不下去,我才建議他前來維也納,希望能為皇帝陛下效力;如果奧地利不能用他,我想普魯士、丹麥、巴伐利亞這些國家總有一個能夠留下他的。"


    伊麗莎白有些不高興:"原來布雷恩還有那麽多後路..."


    "陛下..."華倫斯塔主教也不禁撓頭:這都是哪對哪啊。


    "我是說,布雷恩子爵能留在維也納我很高興。對於閣下的推薦,我也很感激。"


    "陛下的知遇之恩才是布雷恩的福氣。陛下有一顆寬容的心,開明、積極向上。奧地利有了皇後陛下您,才是帝國之福。"這馬屁拍的是不輕不重,很有分寸。


    伊麗莎白不禁笑了:"那閣下的意思是說,皇帝就不開明、不積極向上了?"


    "哪裏哪裏...我沒有那個意思。"華倫斯塔主教禁不住冒汗:年輕的皇後真是敏感啊。


    "閣下離開奧地利之後,直接回梵蒂岡嗎?"


    "一般來說,是的。"


    伊麗莎白思忖了好久,會客廳中有片刻沉默,"閣下,您對現在的歐洲局勢怎麽看的呢?"


    華倫斯塔主教心中狂喜:果然說到了!


    "陛下,您要想聽實話嗎?"


    "那當然。閣下既然對奧地利心懷慈悲,就應該指點一條明路。"


    "是,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這其實是他來維也納的目的之一。皇帝弗蘭茨也聽取了華倫斯塔主教的意見,隻是優柔的不行,做事前思後量小心謹慎,對於歐洲目前的局勢看得不夠真切,也不敢有什麽大舉動。這是很正常的,弗蘭茨的能力適合做一位穩穩當當守成的君主,而不是在風雨飄搖動蕩不安的政治小船上玩保持平衡的遊戲。


    於是用了大概一個小時的時間,辛勤的華倫斯塔主教向奧地利皇後解說了歐洲局勢。


    這跟伊麗莎白皇後在哥哥路德維希那裏得到的、一個外國人帶有偏見的政治感想不同;跟伊麗莎白皇後在海因裏希那裏得到的、從經濟角度出發的政治意見不同;也跟在弗蘭茨那裏得到的,對外部信息搜集嚴重不足的政治見解不同。從一個老成的、久經考驗的、政治鬥爭經驗豐富的紅衣主教那裏得到的意見,要公正、客觀的多,且著眼點十分廣闊。


    華倫斯塔主教最後拋出了一個具有吸引力的、令人驚駭的主意:"陛下為何不考慮建議皇帝陛下將奧屬意大利地區抵押出去呢?"


    "抵押?"伊麗莎白在努力消化華倫斯塔主教塞過來的政治知識的同時,不由得大驚。


    "是的,陛下。抵押,或者出售,或者隨便什麽,隻要把這些不穩定的地區丟出去,這樣,意大利的民族主義的矛頭便不會直接指向奧地利。"華倫斯塔主教避而不談這對教皇國的好處,他認為皇後想不到這一層,實際上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可是...要抵押給誰呢?哪個國家肯接受這麽個燙手山芋?"這個問題,伊麗莎白也曾經跟海因裏希說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同撒丁-法蘭西為了倫巴第-威尼斯開戰,這些地區就怎麽也不想留下了。


    "奧地利前不久在英國發行了1000萬英鎊的國家債券,法國人看的眼紅啊,這個陛下想必不知道吧?"見伊麗莎白搖頭,華倫斯塔主教便又繼續說道:"奧地利本來是要將煤礦、鐵路抵押給法國銀行的,可是既然從英國弄到了錢,那麽對於國家很重要的鐵路和煤礦自然再也沒有必要抵押出去。那麽,現在如果奧地利把富有的倫巴第抵押給法蘭西銀行的話..."


    "這是個好主意,但是——法國人不是傻瓜,怎麽肯樂意接手這塊有麻煩的地區的呢?"


    "陛下,錢。有錢有賺頭就可以。"華倫斯塔主教微笑:"這對於奧地利肯定是個有利無害的好事;對於法蘭西銀行,也是一樁有賺頭的好買賣。當然,首先需要說服法蘭西銀行接受這份抵押物。"


    "這個我不懂。"年輕的皇後坦率的承認:"閣下能否為了奧地利,為了歐洲的和平,去說服法蘭西銀行呢?"


    "這個...當然可以,如果陛下能夠以皇帝的名義給我授權的話。"華倫斯塔主教就像一早便知道皇後會這麽說似的,胸有成竹的請求道。


    "我會給你這個授權的,但是閣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哦——而且,你沒有其他的條件可以用來許給法國人好處,隻有倫巴第,僅僅隻是倫巴第一個地區。"


    華倫斯塔主教諾諾,告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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