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蒙蒙黑,陸璿用過膳,就放了話說要歇息。


    然後將自己關在門內,在丫鬟中偷了一件衣裳,在戒備森嚴的太子府行走,天黑前離開。


    熟門熟路的往一處地方鑽進去,再出來時已然換成了個翩翩少年模樣。


    蔣府。


    蔣玉惜才剛剛泡好藥浴起身,由丫鬟服侍穿衣,才將衣帶扯緊,身後一股涼風吹進。


    屋裏的幾人同時回頭。


    “呀!”


    同時發出的叫聲馬上引起了在隔院談事的蔣老和蔣文高,放下手裏的事匆匆趕了過來。


    蔣老和蔣文高趕過來時,卻發現是他們太大驚小怪了。


    屋內,少年正替蔣玉惜把脈,因剛剛泡過浴的原因,蔣玉惜滿臉水氣,膚色也撲紅撲紅的,眼神略有些躲閃的在陸璿身上掃兩眼。


    陸璿把過脈後,再觀蔣玉惜的麵色,站起身對隨後過來的蔣老和蔣文高說,“藥浴再泡一天可以停了,藥我再重新開,吃到九日就可以停,九日後我再來診脈。”


    說著,也不羅嗦,走到桌邊看到剛磨出來不久的墨,拿起筆,抽出紙張寫下藥方,擱筆,對還沒回應的兩人點點頭,如來時那樣無聲無息離開。


    蔣玉惜紅著臉看蔣文高,“大哥,那就是救了我的人?可知他是誰?”


    蔣文高和蔣老對視一眼,這位少年當初是駱老領進門的,並未介紹說他姓誰名誰。


    “此人來曆不明,”蔣文高皺起了眉。


    “派下去查的人可回來了。”


    雖然少年救了他的孫女,蔣老還是警惕的要將這少年底細查清了,以免中間發生什麽變故。


    蔣文高聞言,更是皺眉。


    因為翻遍了整個帝都城,都沒法尋得這少年的半點蹤跡。


    ……


    陸璿出了蔣府後,直奔西城。


    她需要一個據點做點方便的事,身形落在西城一處老巷中,四下望去,空無一人。


    巷子的兩頭都是低矮的房子,偶有一兩幢看上去不錯的。


    這裏與現代的平民窟有異曲同工之處,當然,也不缺乏有錢人居住在此,隻是極少數。


    經過一處小院,隱約的能從外邊聞到一道低泣聲,陸璿頓了頓步伐,沒多想翻牆進去。


    院門並不大,也不顯得太小。


    看上去還有些模樣,之前必然也是有些小錢的人家。


    為何說是之前,因為陸璿躍進牆麵,就看到還未撤走的白布,這戶人家是剛剛辦完喪事沒多久。


    點著燈的門口有好幾人勸了句正哭泣的小娘子,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地方,低低歎了一口氣都散去了。


    帶著孝的婦女旁邊還站著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正抓著自己母親的衣擺,啞著嗓子說:“娘,我們回去吧。”


    婦人卻突然哭著抱住了他,“是娘沒用,讓案哥兒也跟著受苦。”


    “娘,案兒很快就會長大了,能保護你……”


    “嗚嗚~”婦人嗚地一聲把他抱得更緊。


    母子相依為命的場麵不知觸動了陸璿哪根弦,等她回神時人已經走了出來。


    兩人感覺到身後有人,驀地看了過去。


    他們家中突然出現這般謫仙的少年郎,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陸璿剛剛隔著距離聽到了離去的人叨念的話,說這家的男主人前後相繼離世,都是被病死的。景老爺子還有婦人的丈夫前後兩三年拖病死,就連這孩子的二叔也是如此。


    三人前後幾年吃了不少藥,這些都是錢,早就把這個景家拖跨了。


    婦人正打算將宅子賣了,換些銀錢還了別人的債,再找個鄉下的地方安身。


    這些正巧被陸璿聽著了。


    “你是什麽人……”景案護食一般護在自己娘親麵前,警惕地看著這位謫仙般的少年。


    陸璿看了看景案的反應,再看婦人蒼白的麵色,“你要賣宅子?”


    “你是要……”


    “宅子尚可,我便要了。你們若是不想離去,也可以在此安身。”說罷,陸璿從身上拿出了一張麵額不小的銀票,那是從霍家拿出來的銀兩。


    婦人張氏接過陸璿遞過來的銀票,怔住了。


    “給我空出兩三間房屋出來便好,其餘的,由你們母子分配。”陸璿說話也不拖泥帶水,直接說了自己的需要,“我並不常來,所以,我需要你們替我守著這個地方。”


    給了他們留下來的理由。


    “這些也足夠你們還清債務和往後的生活了,”陸璿掃過景案的臉,從牆麵躍身而去。


    “娘……”景案眼眶還是紅的,聲音有點哽。


    “這是真的?”張氏忍不住捏了自己一下,嘶的一下抽疼。


    “娘,我們不用走了,是真的!”他們在這裏生活了這麽多年,雖然鄰裏鄰外的人都傳他娘克家裏的男人,但他不怕。


    如果不是手中這張銀票,張氏覺得自己方才一定是在做夢。


    就在他們母子愁著怎麽還這筆債務時,從天而降一位謫仙,給他們送上最好的幫助。


    以他們現在欠的債務,就算是賣了這三進的院子,也不可能還得清,陸璿給的銀票額度夠大,足夠他們還清手裏邊的債。


    張氏喜極而泣,拉著兒子拜起了老天,又在嘴裏發著誓言,等恩公來了如何如何恭敬伺候等等。


    陸璿站在牆外聽了半會兒,抬頭看看天色還尚早,想起李淮的話下意識的要轉去小南門。


    房子的事暫時落實了,陳家的事,她根本就不必插手。


    邁出去的步伐又退了回去,不知怎麽的又想起陳澈偷進陸府與自己說的那番話,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打扮,暫且不去管陳家這些事,回頭派人書信一封過去就好。


    這般想,陸璿已轉身出了巷口。


    彼時夜黑如濃墨,四周靜悄悄的,西城這裏一直沒有其他地方熱鬧,這裏的人早早就歇下了,不常出夜門。


    走到白日裏熱鬧的街道,左右拐了好幾個方向,往城中方向走,結果出來得急,陸璿一不小心就收不住動作。


    站在黑夜下一眾人唰地回頭,一雙雙銳利的眼眸正冷冷盯著收不住腳的陸璿。


    不小心撞進一雙深幽如潭的眼,陸璿不由在心裏邊低咒了一句。


    站在邊上身穿鬥蓬的頎長身形側了側,將藏在鬥蓬下的半邊臉露了出來,雖然天太黑,她卻能借著一絲光亮看到那半張皺巴巴的臉。


    陸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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