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武師的資料拿到了手,陸璿的眉頭卻比前麵皺得更厲害。


    東西是太子提前一步給陸璿的,這種事其實很容解決,如果陸璿開口,李淮可以替她做這些事,但陸璿卻沒有開口。


    “多謝太子殿下,”陸璿將手中紙張放進薰爐裏,回頭看著李淮,猶豫了半晌說:“那名武師我不想他活太久,至於這個人……我知道該怎麽做。”


    李淮自座位起身,輕笑著看陸璿,“愛妃能夠替孤著想,孤甚是感謝!小舅子的傷勢如何?”


    陸璿目光暗了暗,“傷得並不嚴重,但失血過多……這次幸運了,下次我不知道有沒有這麽幸運了。”


    “國子監孤也安排有些人,到底沒有防備到武師身上去,孤的疏忽。”


    “太子安排有人在國子監?”陸璿倏地回頭,盯著李淮。


    李淮自知失言,索性也不瞞她,“孤擔心小舅子有不測,可有什麽不對?愛妃介意孤的安排?”


    陸璿張了張唇,搖了搖頭。


    他們都安排有人在那裏,這次確實是疏忽了。


    太子是何人,皇宮內院怎麽可能沒有自己的眼線,甚至是內幃也有不少的暗線吧。


    陸璿忽然想到他身體中的盅,以他這樣小心謹慎的人,怎麽會中這種東西。


    “愛妃真氣了?”耳旁有人低聲呢喃了句。


    陸璿微微回神,皺眉,發現自己又想到他的身上來了,心中略懊惱。


    自己這是怎麽了?


    “沒有,太子殿下多想了,”陸璿退開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李淮看著她不著痕跡避開的動作,目光微暗,聲音微涼,“老四這裏,愛妃不要插手,孤不希望看到愛妃受傷。”


    陸璿剛想張嘴說話,李淮繼續道:“老四這裏有孤王,小舅子前麵受的委屈,都會替他找回來。”


    聽李淮這個意思,他早就準備好了。


    抿了抿唇,頷首。


    給他幾日就是,而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難得見陸璿聽話,李淮輕笑著上前兩步攬住她的腰身,貼近她:“這才乖!”


    陸璿:“……”


    這哄孩子的語氣。


    陸璿已經有些日子沒同章若迎見麵了,從宮中出來的章若迎遠遠的看見陸璿的身影立在前麵的道上。


    下了馬車,緩步走向陸璿,溫聲說:“聽說陸疆受傷了,可還好?”


    陸璿淡淡地盯著氣色還算好的章若迎,在這雙眼裏,看到了不一樣的章若迎,謝尚謙的死讓章若迎受了極大的打擊。


    “他很好。”


    被陸璿的眼神盯得不自在的章若迎忽聽到她的話,稍微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或許章姑娘並不知道,傷疆兒的那位武師和章府有些往來,不知道章姑娘以前是否見過?”陸璿的聲音輕緩,清涼,眼神淡漠。


    章若迎捏了捏絲帕,麵上一驚,“竟有這種事?太子妃莫不是懷疑是章府所為?太子妃您誤會了,這件事我一定會向父親討要個說法,還請太子妃……”


    “我隻想問一句,為什麽是疆兒。”陸璿忽視她麵上佯裝出來的驚訝,涼涼地問。


    章若迎心焦地迎上陸璿的目光,“太子妃是真的懷疑章府了?”


    “回答我,為什麽是他?對我有什麽不滿,可以衝著我來,”陸璿的聲音沉了沉。


    章若迎抿緊了唇,看著陸璿,慢慢道:“你沒救他……”


    陸璿聞言,冷笑。


    章若迎紅了眼眶,不去看陸璿的冷臉。


    “所以你就對陸疆下手,”她忽而記起當初在陸府時,章若迎問自己的那句話,那時候自己根本就不會想到,章若迎會變成這個樣子。


    知道陸璿是查清楚了才來質問自己,章若迎眼中出現一些瘋狂,“你明明可以救他,卻耽誤了……粟兒全都告訴我了……如果你當時沒有猶豫,他就不會死。是你耽誤了他的性命……”


    陸璿冷笑連連。


    章若迎先是用自己的清白打章大人的臉,因為是章大人間接害謝尚謙死的。後又嫁給沈溯,隻怕謝尚謙的死和沈家這邊脫不了幹係,或者說是和大皇子脫不了幹係。為了拉攏章家,殺死一個謝尚謙,然後再讓沈溯介入就什麽順理成章了。至於章若迎對陸疆出手,是因為陸璿沒有及時救人,將恨意發泄在陸璿的身上。


    有一種也想讓陸璿嚐嚐失去的滋味的模式。


    陸璿現在才知道什麽叫做好人沒有好報,所以,她真的做不得好人。


    “我說過……他沒有站穩腳跟之前,你二人絕對不能見麵。”自己作死現在卻來怪她?還對她身邊的人下死手。


    陸璿最恨背叛。


    章若迎在陸璿的眼裏,已經是個死人了。


    “可你沒有救他,是你害死了他……”章若迎連退了兩步,仍舊用指責的目光盯著陸璿。


    “你自己好自為之,”陸璿冷冷一笑,最後連一眼都不再看她,轉身離開。


    章若迎恨恨地盯著陸璿的背影,身邊丫鬟戰戰兢兢的垂著首。


    章若迎知道陸璿不會放過自己,而她也沒有想過做完這些事自己還能活著,隻是計劃必須提前了。


    陸璿折向陸府看了眼精神許多的陸疆,後才回到太子府。


    而她和章若迎前後的對話,李淮已經有人匯報得清清楚楚了。


    看見陸璿臉色不虞地走進來,李淮好聲好氣地道:“愛妃莫氣,左右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孤替愛妃好好收拾就是!”


    對李淮趁機的挨近,陸璿隻是皺皺眉,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嫌棄的將人損了遍。


    李淮得寸進尺,挨坐在她的身邊,手不老實地攬過她的肩頭,輕聲笑道:“章若迎這裏還有些作用,孤且留一留,愛妃先憋著幾日。”


    陸璿皺皺眉,斜目盯在他攬過自己肩頭的手,意思明顯。


    李淮卻裝傻,又道:“孤知道愛妃氣得肝兒都疼了,也得忍一忍,大不了,孤最後讓她死得難看些就是了。”


    陸璿皺眉。


    “真疼?”李淮笑著湊著過來,“罷了,孤吃虧些,替愛妃揉揉……”


    陸璿忍無可忍,霍地起身。


    “太子殿下。”


    “不揉也罷,孤親愛妃一下就好了……”不等陸璿躲開,跟著起身的李淮低頭在她的耳邊親了一下。


    陸璿咬牙切齒地跳開,瞪著李淮的眼睛用了幾分力度。


    李淮最愛看她氣惱的樣子,輕聲笑道:“愛妃覺得虧了,可以親回來,這樣就公平了些。”


    “見鬼的公平,”陸璿氣得想捏死他。


    自己怎麽越來越在他麵前沒了防備,可恨。


    ……


    晚些的時候,李淮回到自己的屋,寂離就過來了。


    “殿下,真的要動嗎?”


    “準備了這麽久,又撞上章若迎這枚棋子,機會正好,”李淮冷冷地一笑,“皇上不是喜歡老四……孤就給他送份大禮,好讓他更上一層。”


    寂離知道太子這些年受的苦,皇上這些人怕是恨不得太子死了……他們準備了這麽久,終於是要動了。


    “屬下去準備……”轉身間又猶豫了下說:“殿下,太子妃那裏會不會有問題?畢竟章姑娘和太子妃有些情誼在……”


    李淮冷笑,“孤的愛妃性情孤冷,極難將人放心上,章若迎還未達到那種程度,且又對小舅子下了手,以愛妃的性子不將人當場捏死已經仁慈了。”


    不動章若迎,可不就是讓他承了這枚棋子的作用嗎?


    李淮這邊暗中有動作,李洐那邊也不閑著。


    陸璿同李淮剛在太子府的暖閣內落座,話還沒說上,誰知管家就突然進來了,在暖閣外的屏風低聲道:“太子,皇上宣太子妃入宮呢。”


    兩人聞言竟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李淮起身,轉向屏風,臉上的笑意早就褪得一幹二淨,鳳眸半垂:“知道是什麽事麽?”


    管家搖頭:“不知道,隻聽說獨宣了太子妃。”


    李淮皺了眉。


    陸璿起身,走出來,“我進宮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淮輕笑一聲,“愛妃就不怕?”


    “有太子殿下在這裏鎮著,我怕什麽?”陸璿諷了他一句,視線有意的放在他皺巴巴的臉皮上。


    手一伸,攬住她的細腰,正要往懷裏拉。


    “啪”的一聲,陸璿不留情的拍掉那隻不安分的手。


    管家聽到這聲,嚇得額冒冷汗,太子是什麽性情,他知得清清楚楚。


    太子妃這也未免膽大了。


    太子脾氣不好,大家都知道的事,太子妃這是……


    不想太子卻是對著陸璿輕笑,並無生氣的跡象,讓管家看得一愣一愣。


    “愛妃且小心些,孤派寂離跟在你身邊。”


    “不……”


    “別說不需要,不然,孤就親自陪在愛妃身邊,”李淮話落,低頭又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下,占盡了便宜不待陸璿發怒,笑道:“快些去吧,莫要讓那位久等了。”


    陸璿咬咬牙,當著李淮的麵狠狠地抹了一把臉頰,李淮發出一聲輕笑。


    ……


    皇帝在西衛宮前殿見陸璿,等陸璿到的時候,發現劉皇後的步輦已經在西衛宮外了,陸璿心中冷笑,夫妻倆齊上陣,她陸璿被重視到這種地步了嗎?


    隨著宮人進了前殿的裏間,暖閣裏皇帝正同劉皇後笑盈盈的說著什麽,見陸璿來了,劉皇後一笑道:“太子妃來了,快些賜座。”


    陸璿不敢托大,道:“謝皇後娘娘,我站著說話就好。”


    “這孩子到是一次比一次乖巧,本宮是越看越喜歡呢!”劉皇後笑眯眯地打量著陸璿,說出來的話讓陸璿不禁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皇帝一笑,“皇後若是喜歡,常常叫進宮來陪伴,解解悶。”


    陸璿笑笑,沒說話,劉皇後就笑著看陸璿一眼道:“皇上也得看看太子妃願不願意進宮陪臣妾嘮叨才行啊,太子在府,還得太子妃伺候左右呢……”


    皇帝也覺得是這樣,點了點頭,皇帝慈愛地看了陸璿一眼道:“皇後喜歡你,常你進宮陪伴左右,太子身邊總是缺個可人的人伺候,溫公公……”


    溫公公忙上前一步跪下了,皇帝道:“將內務府給朕挑上來的幾個人帶過來。”


    陸璿眉頭一皺,皇帝前後對自己的態度是不是變得太快了?還有劉皇後。


    不多時,溫公公領著三女兩男進來了,幾人一同行禮,溫公公笑了下道:“這三個宮女是前年進宮的,規矩早就學好了,這兩個侍衛三年前入宮的,勤勤懇懇的,人又老頭,行事也穩重。”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內務府精挑細選挑出來的奴才,想來最可用,太子妃……今天出宮你就將人帶回府,有了他們在太子身旁伺候,你也能多進宮陪陪皇後!有這些人伺候,朕也好放心!”


    陸璿心中冷笑,就為了塞幾個人進太子府,帝後一起唱雙簧,還真是費了心思。


    她心裏明白,這是皇後的意思,或者說是四皇子看自己不順眼,讓皇後在皇上麵前挑的刺。皇帝這樣將人給了她,知道推脫不得也就不再廢話,行禮謝恩。


    劉皇後滿意地看三名各有千秋的宮女,嘴角含笑地在陸璿身上略略掃了下。


    陸璿也發現了,這三名宮女端是迷人,長得幾分細致。


    “幾個丫頭給太子妃見過禮吧。”


    三名宮女盈盈朝陸璿躬身,陸璿是男人的話或許也被這幾個宮女給晃了眼,可惜她不是,所以不吃這一套,淡淡地點了點頭。


    皇帝送人的目的達到了,想來也沒有什麽話要同她說,對皇帝笑了下道:“皇上政務繁忙,陸璿就不多留了。”


    皇帝擺了擺手。


    該給的人已經給了,皇帝目的達到,也就不願同陸璿多話,陸璿跪安,帶著這幾個人出宮。


    守在外邊的寂離見陸璿領著幾個人出來,臉沉了下,卻什麽也沒說的從宮裏叫來輛小車將幾個宮女帶走。


    回府的路上,寂離不時盯著馬車,有些擔憂陸璿的反應。


    看太子殿下對太子妃的在乎勁兒,怕是要鬧些別扭了。


    但寂離多心了,坐在馬車內的陸璿有點想不通,皇帝怎麽突然又防起太子來了?隻是她不知道,幾乎每年,太子府都會被賞那麽幾個人。


    賜的幾個宮女長得這麽標致,陸璿想也知道是給太子幹什麽的。太子已經這樣了,也得他能耕得動才行,嗬。


    陸璿心中冷笑一聲。


    太子真是好福氣,自己的老子天天賞美貌的宮女。


    兩位侍衛派進太子府正是想要名正言順的當眼線,自己兒子,還用得著這樣?陸璿有些懷疑,太子不是皇帝親生的。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陸璿確實是真相了。


    陸璿回到太子府,直往裏邊走,轉過垂花門時就見寂離駕輕就熟的轉頭對三名宮女道:“三位姑娘跟我來吧。”


    見由寂離處理,陸璿直接一路回寢室。


    掃了眼空蕩蕩的閣殿,屋外的馮媽媽提著熱茶進來給陸璿斟滿一杯,邊窺著陸璿的臉色,輕聲道:“太子妃娘娘進宮可是帶了幾人回府……”


    陸璿回頭看了她一眼。


    馮媽媽連忙矮身道:“老奴多嘴了,隻是老奴怕太子妃心裏邊不舒服,想勸幾句。往年府裏也賜有不少的姑娘,都被太子養在後院,時間長了些就打發著嫁出去了。宮裏賜的人,太子一慨不碰,也且請太子妃放寬心!莫跟太子殿下離了心。”


    原本陸璿心裏有些悶悶的,聽馮媽媽這話,更是連連皺眉。


    自己悶個鬼。


    他愛碰不碰,關她什麽事?


    什麽離心不離心的,她和他從來就沒有同心過。


    陸璿靜靜地看著馮媽媽道:“馮媽媽不用多說,這是太子的事。”


    言下之意,太子愛怎麽處理都是他的事,不用跟她解釋這麽多。


    馮媽媽張了張嘴,見陸璿一臉的冷淡,也知太子同太子妃感情並不是想像的那樣好,歎了息退出暖閣。


    陸璿捏著杯子,眉頭皺得比之剛才更深。


    李淮這邊剛要動手,皇帝就殷勤的將人送進他的太子府了,速度比往年更快些了。可見有人在背後多說了些不中聽的話,才讓皇帝防備心重了些,急著將人送進來監視他。


    李淮一路進了寢殿,掃了一眼卻不見陸璿,屋裏的丫鬟也不見,還是綠袖折回來見到李淮忙道:“太子妃去了後院,天氣涼了,又突然下了細雨,奴婢怕太子妃凍著,折回來取個披風。”


    李淮笑了笑,“孤給送過去。”


    李淮拿了旁邊榻幾上的披風,並不讓人跟著,自己打了傘出去尋陸璿。


    太子府雖有些死氣沉沉的,但修建得好,景致美,後院亭中樓閣無一不有,奇花異草也不缺。


    有一處水自外麵引進來的,轉出正廳三層抱廈後遊廊下麵就有水,蜿蜿蜒蜒的都匯在後院的碧波池中,碧波池上有一湖心亭。


    李淮遠遠的看過去,隻見亭中立著一條纖細的身影,隔著薄薄雨霧,多了些朦朧美態!


    李淮笑了笑,舉著傘一路踏著水漬過去,旁邊侍女遠遠見了一道黑影過來,遠遠行了一禮就退散出去。李淮慢慢地上了湖心亭,直走到陸璿的身後,輕輕收下了傘斜靠放在柱邊。


    陸璿早就察覺到了他的到來,並未轉身看人。


    感覺身上一暖,陸璿側了側眸,就同李淮的笑眸撞上,他正在給自己披上披風。


    “聽寂離說愛妃將那幾個貌美宮女領回府就氣呼呼的回寢殿生悶氣了,孤不放心,就匆匆過來瞧一眼。愛妃莫惱,孤心裏隻有愛妃,那些個哪裏能入孤的眼!”他輕輕攬著陸璿,言語溫柔,隻可惜被他難聽的聲音給毀得一點也不剩。


    陸璿嘴角抽動,她什麽時候氣呼呼生悶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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