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並不跟著大臣們一起早朝,今日一早卻跟著早朝的臣子一同出現在大殿之上,等太子聽完各地方管轄官員匯報,再翻上報折子,總結批複,又采取眾臣建議等。


    直到午時過後才散去,一言不發的褚老被請到了禦書房處,太子也不拘泥規矩,愣是在禦書房偏殿處擺了桌小席。


    席上菜色很簡單,可以按照普通百姓的吃食去衡量了。


    褚老進殿見狀,不由一陣感慨。


    自己到底沒有支持錯人。


    褚老哪知,太子在自己府裏時,可沒少被克扣夥食,特別是在太子妃火得不行的那段時間,說是粗菜淡飯不為過。


    “老師不需要拘謹,且坐下陪孤吃個便飯。”


    因著跟陸璿說這些簡語說多了,太子也忍不住染上了‘惡習’。


    褚老一聽便飯二字,胡子有點抖,到底沒說出疑惑,這兩字也不難聽懂。


    收了禮,褚老安坐在席前。


    “此況多得老師信任孤,讓麟國百姓安居樂業,老師之功不可沒。”


    褚老一聽這話,心裏有點疑惑,放了臣子的拘謹,如同在家中用膳隨和。


    既然太子破了桌上食不語的例,褚老也就不尊這一套禮了,說道:“太子殿下如今任監國儲君,老夫這點功勞對太子殿下的大功而言,實在不敢相提並論,百姓能否安居樂業,全權握在太子殿下的手中。”


    如今麟國天下已是太子的天下,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都被他控製得死死的。


    說是太子,實則是皇帝之權。


    國之大事,現在都有他一一操持。


    太子眸中閃過幽深,嘴上道:“老師之言,孤銘記於心。”


    褚老點點頭,如今太子身份不同,他也不好言之過多。


    所謂伴君如伴虎,誰知太子心中是如何想的,就拿這頓飯來說,褚老麵上安定,心裏未必真的安定。


    “以往常聽外公說起老師同窗之事,對老師多有讚譽,如今又成了孤的老師,臨城之時也是孤親自請老師回帝都。老師又為麟國除了害馬之群,立了功勞。以老師之高潔,必是不喜歡大賞。孤聽聞褚府嫵姑娘正值待嫁之齡,夫婿尚未定。這樣……孤做個主,給嫵姑娘賜個福姻。老師意下如何?”


    褚老心中一突!


    褚思嫵,正是褚老二子的嫡女,他的嫡孫女,今年十五,也是蔣老有意讓她入宮為妃的那位褚家嫡姑娘。


    太子這段時日雖在忙碌,卻有心分神的去探這樣的事,足見他對太子妃的重視。


    褚老起初並不願自己的孫女入宮,可後被蔣老說服,無奈隻好應下。


    轉個身,就被太子知曉,現下又變著法子將褚思嫵嫁出去,不是擺明了說太子不想娶妾嗎?


    蔣老的擔憂,終於還是成真了。


    太子過寵太子妃,放在皇子身份上到沒什麽,若是放在身為帝王的太子身上,那就另當別論了。


    眼下,褚老卻不能說不。


    在褚老沉思這會,李淮已經放下筷子,黑眸幽深地看著褚老,那種深不可測的眼神瞅著都讓人發悚。


    試想著自己那個單純的嫡孫女入宮為妃的日子,陪伴這麽一個深不可測的君王,褚老渾身都覺得有些發涼。


    最是無情帝王家,褚老當即不多想,起身跪地,“老夫替嫵姐兒謝太子恩賜!”


    李淮看著彎身跪在眼前的褚老,慢慢的起身去虛扶褚老,“老師請起,你我之間不需要這些虛禮。”


    褚老點頭道:“禮不可廢,君臣須得分清。太子殿下切莫因一時之興,攪亂君臣之別。”


    李淮神色淡漠,薄薄的光線似將他高大威嚴的身形虛化如煙。


    饒是褚老這般人物,也不敢逆了他的意,此時更不敢直視帝王之威的太子。


    “老師說得在理,孤記著了,”太子的聲音雖輕,卻莫名讓褚老覺得這語氣裏外透著寒氣,也不知太子到底是怒著了哪裏。


    果然君心不可測。


    褚老這頓午膳吃得梗塞,堵在喉嚨口,咽不下去。


    太子殿下的飯菜果然食不知味,老難咽了。


    出得禦書房,褚老對天歎息,施然離去。


    撤走了小席,伺候皇帝的溫公公由偏門進來,於總管上前擋了擋,溫公公的視線投向李淮,隔著於總管道:“殿下,皇上那裏已經安排妥了,太醫們隨時候著,定不讓皇上有個萬一。”


    李淮眯起了眼,神色淡冷:“如此甚好。”


    隔了一會,李淮的聲音又響起,這次的聲音帶著點怪異的愉悅:“她如何安排的,自行去做便是。”


    溫公公一愣,道了一聲,弓身退出去。


    於總管不知太子所說的那個‘她’是何人,心中納悶,也不敢問。


    溫公公怎麽也不像是太子殿下的人,行事卻遵從太子的意思,這算是怎麽回事?


    ……


    傍晚時分,一輛馬車悠悠的轉進皇宮,看到太子府的標誌,無人攔截,前麵駕車的人示出令牌也無人敢檢查。


    馬車停在了廣場邊上,一身素色衣裝打扮的陸璿從馬車內下來。


    直走進禦書房。


    遠遠的,守門的人就看到了陸璿一行人往這邊來,進殿內稟報了。


    陸璿進殿時並沒有被阻攔,反倒是裏邊的李淮迎了出來,兩人在殿門前撞上,陸璿停住步伐,抬頭和他笑意盈盈的黑眸子對視。


    “怎麽來了?”


    李淮的聲音分明是欣喜的,雖然依舊如鬼音般,上揚的尾音可以察覺得出他的愉悅。


    “我不能來?”陸璿往殿內掃了眼。


    知道她又鬧別扭了,李淮笑著捏住她的手,帶著她往裏邊走,“怎麽會,孤高興還來不及呢!”


    李淮確實是驚喜,沒想到陸璿會主動進宮來。


    跟著身後的馮媽媽和奶娘自動退到了一邊,淩薈和綠袖站在一邊,手裏拿著兩個食盒。


    “你整日就憋在這裏?”陸璿掃了眼冷冰冰的大殿,皺眉道。


    李淮笑著低聲道:“沒有愛妃在,確實是憋氣了些!不若,愛妃就搬進來同孤日夜相伴,如何?”


    陸璿被他用手捏得有點不好意思,炙熱的氣息撲麵來,還是讓她覺得臉熱。


    “誰要和你日夜相伴。”


    臭不要臉的。


    “當然是愛妃,難不成愛妃還想別的女人來跟孤相伴?”李淮調侃道。


    “太子萬金之軀,身邊有幾個知心女子相伴,也是理所當然。”言罷,冰冷的視線掃視著李淮,最後在綠袖的身上過。


    之前綠袖被李淮調走了一段時間,後又被派了回來。


    雖然已經聽話很多了,但這個綠袖,陸璿已經不信任了。


    順著陸璿的動作過去,李淮嘴角的笑意更濃,“愛妃醋了?”


    陸璿瞪了他一眼,拿開他放在腰上的手,大步走到前麵小偏門處,示意馮媽媽一下。


    馮媽媽見狀忙道:“殿下,太子妃娘娘是怕殿下您操勞國家大事,忘了用膳,餓著了。特地從宮外帶膳食進宮來,陪殿下您一同用膳呢。”


    陸璿嘴角一抽。


    她什麽時候交待馮媽媽說這些話的?她怎麽不知道?


    李淮的嘴角上揚,心情比之剛才更好了許多,不顧陸璿瞪視的小眼神,攬住她的腰身,低首輕吻了她一下。


    “有妻如此,足矣!”


    “菜涼了,快吃,”陸璿別扭地掙開他的束縛,先一步跨入偏殿。


    淩薈和綠袖進門就擺出了食盒內的飯菜擺了出來,一桌的家常菜,瞧著味道足夠,不禁勾起了李淮的食欲。


    “愛妃有心了!”


    陸璿沒跟著他貧嘴,擺著筷子,坐在李淮的對麵。


    李淮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陸璿的身上,眼裏的笑意直達眼底。


    陸璿和李淮用膳並不喜歡身邊有人,布了菜後,左右都退到了屏風之後去守著。


    “看著我做什麽?吃啊。”


    “愛妃親自做的?”李淮笑了笑,問。


    “你太抬舉我了,”陸璿掃了他一眼,“還怕我放毒?”


    李淮知道她心裏肯定別扭,畢竟這還是她頭一次送食給自己,親近自己。


    見好就收的李淮給陸璿夾了菜,自己先吃了幾口,再盯著陸璿用膳。


    陸璿被他盯得有點頭皮發麻,忍不住道:“你到底要不要吃,看著我就能飽了?”


    “愛妃是第一個這麽關心孤的人……孤這一生,也隻對愛妃一個人好,相信孤。”李淮突然深情了起來。


    陸璿覺得自己又被告白了,夾了一把菜放到他碗上,“吃你的飯,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麽,不嫌酸嗎。”


    “愛妃不愛聽嗎?”李淮有點無辜。


    “不愛……”陸璿惡狠狠地吐出違心的話。


    李淮笑著突然傾身,越過小桌,準確的吻住她的嘴唇。


    陸璿手裏的碗差點抖掉。


    “你……”


    “嘴上有飯粒。”


    得了便宜的人對著她嚼起了嘴邊奪走的飯粒,陸璿被他曖昧的動作弄得臉色漲紅,簡直沒節操!


    氣呼呼的陸璿叫李淮差點按奈不住撲了過去,將人狠狠的往懷裏摁。


    最後還是忍住了。


    陸璿吃飯的速度加快,省得麵前這隻流氓又想什麽花招,這頓飯就不用吃了。


    美人在懷,從此帝王不早朝。


    這句話,真是應景。


    可惜,李淮手裏還有一大堆的爛攤子等著他收拾,用過晚飯後,陸璿還是依了他的意思,在宮裏宿下了。


    皇帝被轉移離開後,宮裏都被翻新了一遍,該換的東西都換下了。


    陸璿穿著淡黃色的睡衫坐在燈下看書,這是李淮特地給她拿進宮來的話本,就是怕她無聊了。


    看到這些熟悉的東西,陸璿就知道李淮早就在背地裏偷偷準備了。


    古代生活無聊,除了拿這些打發時間,她不知道該怎麽活法了。


    也難怪後宅和宮裏的女人那麽專於心計,因為她們一天到晚沒事幹,一顆心隻撲在爭寵這件事上。


    “已經這麽晚了,他還在禦書房批折子?”陸璿放下手裏的話本,抬頭看了看外邊的夜色,再看看時漏,柳眉一蹙。


    “太子妃若是困了,先歇著,殿下這些天一直在忙著朝廷的事,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過來了。”站在屏後的公公突然走了出來,輕聲說。


    陸璿擺了擺手,公公弓身退了回去。


    “太子妃要歇了嗎?”


    在陸璿放下話本,起身之際,馮媽媽忙上前。


    陸璿搖頭,“睡不著,我過去看看。”


    “這時候……”


    “我就過去看看,不打擾他就是,”陸璿拿起衣衫,自己套穿好,然後就轉出了寢殿。


    李淮揉著繃緊的眉頭,神色陰沉地將手裏的折子丟回桌案上,心情不虞。


    於江於公公走上去撿起掉到地上的其中一本折子,放回桌上,剛一轉身就看到從殿門外進來的陸璿。


    每次見到陸璿,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錯覺。


    冷美人,這是陸璿身上自帶的名詞。


    從這個角度往外看,美人自冷月中施施然而來,美得如夢似幻!


    於公公趕緊從陸璿身上收回目光,“殿下,太子妃娘娘來了!”


    李淮抬頭,果然看到站定在殿門前的陸璿。


    “已經午夜了。”陸璿提醒他。


    “愛妃等不及了?”李淮習慣性的調侃,自顧從座位上起身,繞著走下來,至她的麵前,方才冰冷的眸子此時正柔和地盯著她,近距離的。


    “勞逸結合,你這樣隻會過度消耗自己。”陸璿連連皺眉,對他的調侃聞而不聽。


    “是,愛妃說得在理,”李淮握著她柔軟的玉手,一同朝殿外走。


    於公公鬆了一口氣,這幾天為了麟國,太子殿下可以說不眠不休了,每日隻歇那麽一到兩個時辰,實在叫人憂心。


    幸好太子妃來了。


    李淮淨過身出來,就看到龍榻上熟睡的陸璿,擺了擺手,眾人如數退下。


    坐到榻邊,無奈地笑了笑,躺到身邊,將陸璿又香又軟的身子擁進懷裏,閉上眼,多日來第一次閉眼歇息這麽早。


    軟玉在懷,李淮睡得很熟。


    一夜無夢!


    李淮睡得晚,起得也早。


    陸璿起身時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站在殿門前,明媚陽光傾灑而下,渡在她身上,泛起柔和的光澤。


    “備車。”


    “太子妃娘娘這是要出宮?”馮媽媽矮了矮身子,問道。


    陸璿點了點頭,“去褚府。”


    馮媽媽和奶娘幾人麵麵相覷,太子妃這是要做什麽?


    想到蔣老之前要蔣姑娘和蔣少夫人傳達的意思,所有人都沉默了。


    陸璿從宮裏出去,李淮那邊馬上就知道了,並沒有讓人阻止什麽,隻是陰沉著的眼神,從於公公嘴裏聽到這事,在上早朝的臣子們都察覺到了太子殿下心情的突然轉好。


    褚府突然聽到太子妃造訪,女眷們都趕緊收拾自己,集到了褚老夫人那兒去見太子妃。


    這可是未來的國母啊,哪裏敢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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