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


    陸璿掙了掙手中的力量,示意祁塍淵別太過分了。


    祁塍淵捏著她的手腕,並不如她所願的鬆手,反而握緊,“你果然是因為他。”


    “可笑,”陸璿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因為李淮才陷害他,因為李淮才冷漠他……為了李淮和他為敵。


    在陸璿的眼裏祁塍淵的行為確實是可笑。


    “確實是可笑,”祁塍淵濃墨般的眸子裏閃爍過邪光,很快就眼中消逝,令人無法捕捉。


    “我說放開,”陸璿的話音剛落,手腕猛然一翻,一枚冷光燦燦的銀針紮向他的手。


    冰涼感掠過他的手掌心,依舊沒有鬆放,生生被她的銀針紮中了穴道。


    刺痛的感覺並沒有讓他退讓太多,陸璿用了巧力將他的鉗製掙開,冷漠退出了兩三步,冷漠著臉看他。


    李淮捏緊了雙拳,飛快的上前將陸璿拉了過去,這來回發生僅在一瞬間。


    兩邊似水火對峙,誰也不能逼迫著誰,誰也不相讓。


    陸璿素手一伸,擋住了李淮的動作,看著祁塍淵冷冷道:“佛迦院主,我並不喜歡你的方式,不管是溫和的還是冷厲的,你我都不可能相溶。”


    這就是她能給他的答案,讓他放棄困自己的念頭,也讓他放棄對自己的‘好’。


    祁塍淵的那種好,陸璿根本就不敢承受。


    祁塍淵聽到她的話似乎笑了一下,“是嗎。”


    “祁太子有怨可衝著孤來,”沙啞難聽的聲音響起,李淮滿身煞氣的往前一步,如果身邊沒有一個陸璿擋著,兩人怕是要打了起來。


    “李太子勞車舟頓,本座已經讓人給李太子準備好了驛宮入住……”


    李淮手一抬,冷冷道:“祁太子好意,孤心領,但孤住不慣炎國的驛宮。孤自有安排。”


    話罷,他轉身即走。


    陸璿跟在身邊一起走,祁塍淵凝目看著他們二人同去,立在原地久久不動。


    到底,李淮有哪裏好?值得他如此。


    祁塍淵無法想象,金醫公子會和那位李太子妃平起平坐的場麵。


    眉宇慢慢皺起,漸漸加深。


    陸璿並沒有坐進李淮的車駕,而是在宮門之外就分開了,這是做給炎國那些人看的。


    意外的是李淮竟然選擇住鳴凰館,正好和陸璿相鄰的一棟獨立小樓,中間隔著一道牆,但從二層的位置還是能看得到對麵模糊的影子。


    陸璿在入夜後,避開了所有人悄聲去了李淮屋裏。


    寂離他們自動避開,守在外邊,給他們空間相處。


    而得知李淮入住鳴凰館的祁塍淵神情越發的深沉了,完全無前麵的溫和。


    “把柳姑娘完好無損的帶回鳴凰館,”經過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祁塍淵幽幽地說出一句,黑暗裏的人愣了一下,並沒有多問的領命去。


    當天晚上,柳琤琤就完好無損的走出了宮牆,回鳴凰館。


    陸璿一出現,李淮就將人拽進懷裏,緊緊的抱實了,陸璿默默的任由他抱緊。


    等了許久後,李淮才啞聲開口:“是我不好,沒保護好你。”


    陸璿搖了搖頭,“是我自己大意了,沒想到那時候他會是抱著這種心思。”


    那種情況下李淮要顧忌她的安危,沒有辦法下死手,讓祁塍淵鑽了空子,以至於讓他們這麽才相見。


    “璿兒……你瘦了。”


    李淮憐惜地撫摸她的臉,眼裏一片的柔和。


    陸璿低頭,就著他的手掌溫度靠去,“你身上血腥味很重……這一路來,他就沒有停止過對你的擊殺,他一直想要置你於死,這次更是借著我讓你束手無策。”


    李淮撫摸著她微涼的臉頰,用掌心溫暖著,啞聲道:“不會再讓你受這種苦了。”


    “受苦的不是我,是你……”陸璿無聲一笑。


    李淮將麵具揭開,露出俊美深邃的臉龐,陸璿凝視著如神用手一筆一筆雕刻的臉,眼中的冷厲也早不知何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溫柔。


    “幸好你沒事,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陸璿聞言,輕輕往他的懷裏靠去,纖細的手輕輕撫著他堅硬的外衣,溫暖,很有安全感。


    隻有他在時,她才能放鬆自己。


    “蔣將軍似乎並不高興我來見你,”陸璿輕聲說。


    “不必管他。”


    “麟國做主的人是你,現在卻因為我跑到了炎國來,大臣們必然對你有微詞,”陸璿擔心他會被炎國極力追擊,強行留下來。


    明知道祁塍淵早已經在這裏等著他落網,他仍舊踏進來了。


    “傻瓜。”


    李淮終於露出了笑臉,用最灼熱的氣息將她包裹起來,用是溫潤的唇奪走她的呼吸,與她共舞,此時此刻,溫暖的相觸才能讓他感受到她是真實的在自己懷裏。


    忘情處,陸璿伸手推拒了他的動作,不去看他深如潑墨的黑眸,腦袋往他堅硬的胸膛上抵去,能夠感受到他灼熱又快的心跳。


    李淮壓下濃濃的情欲,愛憐地伸手撫著她的秀發,“璿兒。”


    低磁的嗓音仿佛帶著一股天生的魅惑力量,將她從另一端拉扯過來。


    陸璿抿了抿唇,壓著呼吸輕聲道:“李淮,我有了。”


    “呃?”李淮低頭,想要看清楚陸璿的表情,隻瞥見她毛茸茸的腦袋,正想抬手將她的腦袋抬起,再次聽到她說:“我說我有了你的孩子。”


    李淮動作一頓,屋裏的空氣突然死寂般的靜。


    陸璿仍舊抵著他的身軀,等著他的反應。


    “璿兒……”


    暗啞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意,然後是身體,陸璿不用抬頭也能看到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上是怎樣喜悅的表情。


    “璿兒。”


    聲音比之前一聲更顫,倏地,陸璿的腰間一緊,整個人被抱了起來。


    陸璿被他抱了起來,抬頭正好能看到他傻兮兮的笑容,陸璿愣住了。


    “李淮?你沒事吧?”


    不會是高興傻了吧。


    “璿兒,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這裏已經有了我們共同的結晶,我很高興……”他高興得要飛了起來。


    抱著陸璿大步往榻邊走去,小心翼翼地將陸璿放了下來,生怕碰到她哪裏會壞掉。


    陸璿被他傻樣給弄得哭笑不得,剛被放下就坐起來,李淮一隻手輕輕放到她的腹部上,正好阻止了她的動作。


    “璿兒,這裏有了我們的孩子!”


    李淮真的是在傻笑,眉眼都彎了下來,整張冷峻的臉都是柔和如水,連陸璿都能感受到如春風的吹拂。


    這是從他身上傳出的氣息,李淮甚至是撫著她微凸的肚子傻笑出聲。


    若是讓別人看到他這個樣子,一定會以為他喝錯了藥,瘋了。


    “真的那麽高興嗎?”


    陸璿身上那種棱角,也隨著他的情緒慢慢地柔化,眉眼也跟著彎曲,笑眯眯地看著他的樣兒。


    “高興!”李淮握住她的手,深情凝視著她,“因為這是我們共同的孩子!是我們相愛的見證!”


    陸璿聽到這話,輕笑。


    李淮慢慢地坐到她的身邊,伸手小心翼翼地半擁著她,“璿兒,謝謝你為我做這些。”


    陸璿回握他寬大的手,更親昵地靠近他。


    李淮仍舊激動得有些微微的顫抖,他表現出來的情緒不知怎麽的,叫陸璿一陣的心疼。


    想到了他的身份,還有兒時的待遇,陸璿不由更靠緊這個男人。


    他期待著這個孩子,非常的期待。


    “璿兒,我愛你。”


    他彎身親吻著她的臉側,深情呢喃一句。


    幸好陸璿沒有事,否則他更不會原諒自己,撫著她的臉,李淮心疼不已。


    還沒有去煊國之前,陸璿就了身子,不敢想像如果那個時候出點什麽事……


    思及到這些,李淮的心緊了緊。


    多日緊繃著的身體,因為身邊有一個李淮,陸璿靠在他的懷裏,緊握著他的手,沉睡了過去。


    懷著身孕本就嗜睡,卻因為一件又一件事情,讓她不得不忍受著,直到他的到來……


    靜靜凝視著懷裏熟睡的人兒,李淮嘴角融化出一抹沉溺的微笑。


    蔣文高站在閣樓的外麵,等了好一個時辰都沒見裏屋的人出來,眉頭緊皺,示意寂離過來。


    “蔣將軍。”寂離壓低了聲音,用眼神詢問,深怕打擾到了裏邊的兩位。


    “金醫公子已經進去多時,也應該出來了……”蔣文高的臉色有點黑沉,不敢想像兩個人在裏邊發生的事。


    想到那種禁忌的畫麵,蔣文高的臉色都變得鐵青了。


    “可要提醒一句。”


    寂離聞言奇怪地看了蔣文高一眼,壓著聲道:“蔣將軍還是不要輕易打擾的好,您難道沒有看到殿下一路來的表現嗎?”


    誰敢去勸?


    再說,不就是一個金醫公子嗎?蔣將軍太過大驚小怪了。


    權臣尚且會有些特殊的癖好,養個男兒更不會遮著掩著,自古來,有皇帝喜歡男兒的不在少數,哪一個不是光明正大的養在後宮裏?


    整個麟國都是太子殿下的,更何況區區一名少年。


    所以,真的沒有什麽好擔心的,反正金醫公子樂意,又不會懷孩子和太子妃爭寵,怕什麽。


    寂離不知道,金醫公子是個能懷的。


    “難道你們就這樣讓殿下的名聲毀損嗎?為一個金醫公子,”蔣文高卻沒有想得那麽簡單。


    金醫公子來曆不明,醫術和武功都非常的精絕,卻和太子有這層關係,倘若對方是敵國的細作……或是別有目的,太子殿下又該如何?


    越想越心中難安。


    “蔣將軍,殿下有自己的想法,還輪不到屬下等插手此等私事。”


    “這不是私事……”


    蔣文高沉鬱著臉,扼拳咬牙道。


    看見寂離一幅什麽不憂的樣子,蔣文高氣得不行,甩袖就離開,到閣樓一層去等。


    結果這一等就是一晚上。


    暗處的人對蔣文高多餘的擔憂搖頭歎氣,這又是何苦呢。


    陸璿從李淮的懷中醒過來,剛開始還有點懵,想起昨日李淮來炎國皇城……之後她將好消息告知他後就沉睡過去了。


    許久未能睡得這般香甜的陸璿精神極好,抬了抬烏黑的眼眸,對上李淮低垂下來的笑臉,仍舊有昨夜那般的傻氣。


    想到昨夜得知自己懷了身孕的李淮,陸璿不禁勾唇笑了笑。


    兩人之間溫馨的氣氛幾乎能融化鋼鐵,時間像是在這一刻靜止,隻留一世的美好。


    “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忽地想起李淮身上的傷勢,陸璿坐了起來,主動牽住他的手往床榻下走去。


    李淮看著她,任由她帶著自己坐在椅子上。


    在她伸手給他解衣時,他阻止了她,“你坐好,別動,小心身體。”


    “我不是易碎的瓷娃娃,還沒有到一碰就碎的程度。”


    陸璿好笑地壓住他的動作,伸手替他將裏衣給解了,然後繞過屏風後麵取下自己昨夜帶來的藥。


    李淮一瞬不瞬地盯著陸璿的動作,一幅怕她發生意外的樣子。


    能感覺到李淮身上有多處的傷,可當她將衣裳脫掉,看到密麻橫錯的傷口時,臉都白了白。


    “沒事,不過些小傷,”看到她瞬間白了的臉,李淮握住她的柔荑,“養一養就會好。”


    “小傷?”陸璿眉頭大皺,“養一養可不能好,這些到底是……”


    “傅家的殺陣還是沒有那麽容易,”李淮看到她微顫的手撫上他身上的傷口,輕聲歎道。


    “傅家。”


    陸璿黑眸一眯,冷芒忽閃。


    “他們想要在我身上討便宜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在中傷我之時他們傅家也好不到哪裏去,”李淮可不是那麽容易被傷害的人。


    既然傷了他,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陸璿抿緊了唇,低頭給他清理深深的傷口,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如果不是揭開那層包裹的衣料,根本就不知道他身上有這麽多的傷口。


    “璿兒……”


    “別動。”陸璿聲音沉鬱。


    李淮見她動氣,不敢再說,眼睛卻一刻沒有離開過她的身上。


    已經日上三竿了,屋裏的人仍舊沒有動靜,蔣文高在下麵坐了一整夜,彼時早已按奈不住的又上樓來。


    一夜過去了,再加上早上的不尋常,昨夜發生了什麽就不言而喻了。


    蔣文高完全沒想到金醫公子那樣的人物會肯委身於太子殿下,雖然太子殿下那股雄風可降男女……可這不對啊。


    在蔣文高的心裏邊,隻有男女,陰陽才是人倫之道。


    他們這根本就是有違此道……


    被蔣文高鐵黑鐵黑的臉刺激下,寂離隻好硬著頭皮推門進去,然後還未入內,隔著屏風依稀的看到兩道身影,一站一坐。


    而且從這個影子看去,能夠看到太子是脫了衣裳的……


    隨後一步跨進門檻的蔣文高也看到了這一幕,雖然模糊,卻能看到裏邊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世風日下!


    想像是一回事,真正的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蔣文高一口差點氣岔了去,現在他寧願李淮獨寵陸璿,也不要和這個少年攪和在一起。


    “這……”


    寂離有點尷尬地站住。


    “滾出去。”


    屏風後的人冷冷傳來一句。


    “殿下……”


    “滾。”


    兩人好不容易獨處,這些人都蠢了嗎?不知道分寸的往裏闖,看來是他讓他們把規矩忘得一幹二淨了。


    感受裏邊那人的冷厲,寂離趕緊拉著蔣文高退出去,關好門。


    蔣文高白著臉甩袖離開。


    寂離看著他氣呼呼的背影,無奈極了。


    都已經成定局了,咋就想不開呢。


    蔣文高是難以理解……


    “氣什麽,”陸璿給李淮上藥,見他氣哼哼的樣子,有些好笑。


    “越來越沒規矩了,”李淮冷冷道,語氣裏全是不悅。


    陸璿笑了笑,清理好傷口上藥後給他包紮,兩人讓人端了水進來洗漱,他們身邊並沒有帶丫鬟伺候,端水的人是寂離。


    寂離規規矩矩的將水放下瞥了眼地上那些沾血的條子,微鬆了一口氣,有金醫公子在身邊,太子殿下的身體才能愈合得更快。


    默默整理地上染血的布條,悄聲出門去。


    雖然不情願,李淮還是放陸璿回到那邊的閣樓,陸璿也拒絕了他讓人隨時保護,自己再三保證後才得他放人。


    往自己所住閣樓走回的陸璿,遠遠的就看到候在外邊的女人。


    看清楚對方的麵容,陸璿眉一蹙:“柳姑娘。”


    柳琤琤的視線越過陸璿,看向身後,眼裏有別樣的光芒,似窺探,似懷疑。


    以柳琤琤所犯,根本就不可能的輕易的走出那座牢籠,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祁塍淵那邊插手了。


    把柳琤琤放出來又是何意?又準備做些什麽。


    “聽說麟國李太子來了炎國,就住在前麵的小閣樓中……看來李太子對七殿下的住所情有獨鍾啊。”


    陸璿漠然掃了她一眼,“柳姑娘若無事,請回。”


    “哎……”


    柳琤琤柳腰一扭,攔在她的前麵,笑眯眯地道:“金醫公子難道不好奇琤琤是怎麽出來?”


    “沒興趣。”


    陸璿冷冷丟下一句,走進閣樓。


    柳琤琤這次沒有再攔,而是帶著滿滿的笑意來回在兩幢閣樓來回掃視,似想起了什麽,笑容變得有些詭異了起來。


    佛迦院。


    祁塍淵站在禪室外麵已經一夜了,靜靜的盯著前方一點沉思……不,發呆。


    直到一道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才打斷他的沉思。


    黑眸眯了一下,不等那人開口,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口:“如何。”


    “昨夜金醫公子進了李太子的閣樓,直到今日三竿才從裏邊出來,柳姑娘已經回到了那邊,正和金醫公子碰了一麵。從對麵閣樓往下望去,也能看得清情形,可觀李太子那邊並無動靜。”


    屬下也很鬱悶,佛迦主子對這個金醫公子太過上心了,搞得他們這些屬下作用就慢慢變了味。


    祁塍淵的眉似乎皺了一下,喃喃道:“無動靜嗎。”


    手一抬,屬下知意,迅速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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