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對,得師父喜歡,又是小徒弟,六公公榮養前是想讓這小子接位吧。


    可惜,天不從人願,朝廷沒有和平更迭,他們這些被安排好位置的奴才被人頂替後,難免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端木徳淑慢慢的放下茶杯,如今後宮之中,炙手可熱的千微宮恐怕已經被人擠滿了,讚清近水樓台,自然不會不想辦法安排自己的人進去。


    而她,則成了所有被排擠的勢力裏目前最好的選擇,畢竟憑她的身份就算不是後位也是妃位。


    三品以上妃嬪可以有私產,有私產就意味著會有自己的人脈關係,未來所得的皇子公主都會更加貴重。這也就是為什麽後宮均要子憑母貴、均要往上爬,跟著一位連產業都沒有的嬪妃,入門之初也就看到頭了,就算有機會跟著小皇子小公主出宮門,還不知道能不能養的起一個府邸。


    所以,她為什麽要選他呢,她可以選擇的人多了,比如今天為她的書房準備宣紙的小條件,正宗田陽新紙……


    品易垂著頭,久久等不到娘娘說話,突然覺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他以為等待的過程不會緊張,這半年來,他也算經曆了大起大落,在讚清上位的一刻,很多事他早已做好了準備。


    聽到端木家嫡出大小姐入宮的一刻,他沉寂的心還是不甘心的動了,想再博一次啊,這也是他最後的籌碼了,連唯一的關係也用盡,不是人情冷暖,而是誰又會冒著得罪讚清的風險投資一個注定沒有未來的人。


    他不是沒想過接近千微殿裏位分可能更高的那位,也隻有後位,他才可能從讚清手裏分得喘息的機會。


    但嫡庶有別,端木家再和善,庶女閨中也隻是玩過一些鮮花胭脂,珍貴的熏香精品,身份不到級別不到,是賞賜不到她們手裏的。


    千微的那位別說五年的沉漿和十年沉漿的區別,恐怕就連梅花露與梅花香都分不太清楚,他若在千微宮,早期不會有任何優勢,隻有那位娘娘在深宮華貴中熏染兩三年,才能分辨東珠與河珠的不同,而他,等不了那麽長時間。


    今天是他唯一的機會,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他已是螻蟻,說什麽都是徒勞。


    “好了,跪著做什麽,起來吧。”


    品易沉寂的心神猛然一攪!


    戲珠見他不動,清清嗓子:“讓你起來沒聽見嗎。”


    品易聞言,秀氣的眉頭微皺,起的有些猶豫……


    端木徳淑覺得麵前的光影被遮攔了一半,詫異的抬頭,看著幾步外杵著一根柱子,哭笑不得的開口:“你多高?”剛才遠遠看著是超出戲珠不少,但他跪的遠,沒有此刻他站近了有衝擊力!


    品易無奈,也認命了,能走到這一步也至少證明了他調香的實力,至於證明了還是不行嘛,他也無憾了,畢竟為曾經雁京城第一貴女調一次香的榮譽,不是誰都有:“奴才身高約麽八尺。”(188左右)生生死死,他已盡力。


    端木徳淑驚訝,怪不得,光影都遮了一半。這要是看著書,還得讓他上一邊站著去。


    戲珠見狀,目光閑閑的看向別處,不想看自家娘娘笑話,娘娘剛剛問話的時候她就想說了,這位小太監太高了,娘娘,你就別瞎捉摸了,你站起來充其量就在人家胸口,若是被您老看中了,以後當值他頭得垂多低才能不高過您老人家的發髻,你這不是為難人嗎?


    “多大了?”


    “回娘娘,奴才年生二十。”


    戲珠聞言悄悄看眼娘娘,年紀聽著小也沒用,你看看他,不單高,看起來還很有肌肉,說他是外麵當值的年輕侍衛都不為過,根本不是後宮偏愛的類型。


    端木徳淑點點頭,雷冥九好像九尺多吧(210左右)。


    端木徳淑掃開那些有沒有的,懶得在這些小事上費功夫:“行了,下去先跟著明珠學學規矩。過兩天再來當差。”


    品易起初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秒不可置信的驚訝的抬頭,深入骨髓的習慣讓他的目光也沒敢越過主子領口的位置,又急忙垂下,她敢用他,這……


    他並不是為後宮嬪妃儲備的太監,宮中超過七尺半(180)的公公多數在慎行司和雜役司,唯幾的少許在前殿當值,讚清身高有七尺八五(183)但有皇上在前,顯不出他來。


    讚清把他擠兌到後宮,不乏有他身高體型不合適,沒有嬪妃會用他的意思,他……


    “下去。”端木徳淑被影響了光,語氣有些偏冷。


    品易沒有耽擱,快速重新叩首,這次叩下去的時間長了一些:“奴才謝娘娘恩典,娘娘萬福,奴才今後定為娘娘……”


    “行了,行了,本宮輪不到你們給賣命,下去吧。”


    戲珠看著他的傻樣,噗嗤一聲笑了,伺候他們娘娘好聽話會不值錢的。


    品易不再耽擱,快步向後:“奴才告退。”


    戲珠看著他走遠了,轉頭對娘娘跺腳:“娘娘,他也太……”


    “一個太監而已,看著不討厭就用用,哪有那麽多太多太少的。”


    戲珠聞言,張張嘴,竟無以反駁。也是,管他呢,回頭也是他想辦法垂他的腦袋,她替他著什麽急。上趕著往前湊,也不算算自己的身高。


    戲珠忍不住等著看他彎腰弓背伺候人的樣子了,是不是腦袋要紮進鞋子裏,像個什麽鳥一樣,戲珠想想都覺得好好笑。


    端木徳淑瞄她一眼:“這麽快就高興了,看來他還是很有用處的,要不,你去帶帶他?”


    戲珠趕緊搖頭。


    “那就趕緊去辦你該辦的事情。”


    戲珠老實屈膝:“是。”


    ……


    宗之毅散了朝,沒有召見任何朝臣,進入禦書房後突然停下來,再沒有移動一下,厚重的龍袍冠戴壓在他身上,也不叫人更衣。


    讚清突然感到莫名的壓抑感,沒敢第一時間上前,而是快速退後一步揚著拂塵垂下頭,靜默的站在一旁。


    宗之毅目光凝滯,鼻翼間依稀還是她身上的香氣,潛意識裏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就像隻要她在就會牽動他的情緒。


    但所有的事就像本來潔淨如洗的花瓣,落上了一滴墨汁,洗下去了,花瓣也到了開謝的時候。


    他和嫵墨之間說愛不愛都太虛無,就像他或許會寵愛誰,但想到百年後與他共葬皇陵的隻有端木徳淑。


    就像這些年,每次生死之間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最後想見的也是她。可醒過來後,反而又不願再見。


    皇後之位他從沒有想過別人,那本來就是她的位置,再沒有人比她更擔得起萬民朝拜。


    生而貴重,不是誰都有這樣的榮耀。所以也不是誰,從一開始就配坐上那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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