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轉了一圈,他還裝起深沉了!宗之毅也懶得管他,從他身上移開目光,拿起一旁的手爐,悠閑的看戲。


    齊西雨看著這出《駙馬認妻》唱的正好,節奏加快,唱功了得,不愧是皇家樂師:“怎麽和鎮西王一起回來了?”


    徐知乎淡淡的開口:“碰到了。”


    “剛才慕國公世子為皇上敬獻了一幅畫,你猜是什麽畫?”齊西雨興致勃勃的看著徐相,眼睛裏都是皎潔的笑意。


    徐知乎看著她的樣子,陡然想到一種可能,便也冷了三分:諂媚。


    “不是稀世名品哦?”


    “皇後閨中所做。”


    齊西雨聞言頓時覺得無趣,嫁的相公太聰明,一點情緒都沒有,但還是笑眯眯的向往:“帝後感情真好,皇上當即嘉獎了世子夫子為淑夫人,可見皇上很高興。”就憑這份臉麵,皇後的你地位就是不可撼動的,有什麽比夫妻同心更安逸的生活。


    徐知乎斟酒的動作突然停了一下,他對齊西雨一直沒什麽感觸,她是以亡夫之妻的身份嫁進來的,自然知道後麵要麵對什麽樣的生活。


    他跟她之間本便可以沒有任何關係,彼此互不相欠,不能因為他活著就讓他履行不存在的責任。


    但此刻看著她說起帝後向往的神色……徐知乎皺眉,若是女子都需要一份平淡的生活,他到不是不能成全她,也省的在徐府虛耗她所有的年歲。


    齊西雨溫柔的看向自家相公,她的徐相很好,克製有禮,不是見了什麽妖魔精怪,移不開步的人,能嫁給他,是她的福氣。


    徐知乎看著杯中的酒……對剛才的想法,哭笑不得,他不信手禮法,但有些事情上又過於死板,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生出為自家夫人另尋他嫁的想法,簡直可笑。


    不過,既然想過了,有機會問問便是,總還是能庇護一二的。


    “荀大人來了!”


    “哪呢?沒看到。”


    “好像被樞密院的人拉走了?”


    “國子監那邊呢。”


    齊西雨神情瞬間緊繃,他嗎?


    淡淡的交談聲從不遠處傳來:“現在才來,這麽忙,又要升了?”


    荀故風輕緩的聲音穿來:“是下官愚鈍,至今才忙完手裏的事,堪堪趕上與眾位大人痛飲一杯。”


    齊西雨握住杯子的手有些緊張,有感恩,有傷懷,有不能忘懷的過去,還有痛不欲生的曾經,他的出現了,那些她極力不想回憶的過去,那些不能回報的恩情又清晰起來。


    “怎麽了?”


    齊西雨嘴角僵硬的笑笑,她沒有那份城府掩飾此刻心裏的慌亂,她害怕又緊張,又不知道該怎麽辦,那對母女她恨,恨不得她們去死,可荀故風呢,她欠他一份還不完的恩情。


    如果不是荀故風她怕是死後早變成惡鬼,憎恨這個事情的不公!而不是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裏,逗弄貓狗一般的看著那幫畜生:“沒……沒事……”


    “來晚了,可要罰三杯才行。”


    “那是當然,下官先幹為敬。”


    原來……他沒有坐上高位前,也曾這樣和善小心,說話也曾小心翼翼。可他不是這樣的人啊,他不喜歡說話,不願與人應酬,尤其不喜相互虛應的場合,可他現在卻和聲細語的仿佛一位和善到與世無爭的晚輩,


    做到吏部尚書後他從未出席過任何宴請,太子太保後再不曾聽聞他除了公事意外的所有消息。他是雁國難以捉摸的官員,人人都說他脾氣古怪,不好說話,殺伐無情,怎麽不想想他過去一無所有的時候誰又願意伸出援手!


    她一直以為,他從入仕起便是那樣的人,一路升遷仰賴的都是他的才學和帝恩,是一個孤僻有性格的人。


    原來,他不是不懂做人,也曾一點點按照世俗的眼光,小心翼翼的診視他現在擁有的一切,也知道,沒有站到一定高度事,沒有隨性的資本。


    齊西雨看著徐子智,眼淚幾乎要掉下來,那個給與她幫主的人,曾經跟自己一樣過的也如此艱辛。


    徐子智微微起身:“要不要先回去?”


    齊西雨搖搖頭:“不用……就是戲太感人了,還能控製。”


    徐子智坐回去,又轉頭:“你如果不舒服,我們可以先……”


    齊西雨搖搖頭,說不上為什麽,可能因為再見故人,可能多了份安心,心神慢慢的穩定,眼角都是笑意。


    徐子智大量眼周圍,荀故風正好看過來,恭敬的向他問禮。


    徐子智微微點頭。


    荀故風待徐相移開目光後,才與同桌的人開始交談,他在禦前得臉,又封了實官,正是需要小心謹慎的時候,他務必要每一步都走穩,因為沒有重來的機會。


    徐子智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下去後,自然會讓人去查。


    突然宴席間靜了一瞬,又迅速熱鬧的起來,有舞台中央的鍾鼓之聲掩飾,這份停頓才沒有顯得突兀難堪,所有熱鬧的也更為張揚,好似都不想承認剛剛的失禮。


    端木徳淑換了一身錦繡牡丹紅色鳳袍,外罩一層紅色薄霧,霧殺上追著星星一般細碎的寶石,頭飾換成了從未見過的開屏式,銜珠流蘇唯美華貴,眉目去了濃妝,此刻佳人清掃眉宇,在最美好的年華,不必討好,不必刻意,隻需稍稍一縷目光,以讓人錯不開眼去。


    皇後娘娘美貌曆來如此,但多數時候,眾人不屑於顧,似乎詆毀幾句便顯得與眾不同,年長的官員更是覺得年輕人沒有見過世麵。


    老夫人中會承認皇後娘娘容貌的便更少。


    但都不可否認,她每一次出現,都驚豔非常,感歎一句,世間竟然有如此絕色,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罪孽。


    荀故風看的這一眼並不是刻意安排,他在應付一位‘恩師’,走了一下神,正好看到她來的方向。


    幾乎一眼,他便能清晰的記起那天涼亭中的女子,她轉過身,眉目清晰,沒有一切光環,驅散所有的過往,救贖所有不安,仿佛她一個援手,便能把你拉出深淵,洗滌身上所有的無垢。


    荀故風也隻需這一眼,便立即想到她是誰,多的聽不完的讚美,讓眾同僚明知道不能提,私下裏也按奈不住躁動的窺探心思。


    荀故風立即移開目光,舉杯的手有些輕顫,拉出深淵?他瘋了嗎?


    “故風,故風……”


    “大人說的有理,下官自愧不如,先罰三杯。”


    “手怎麽受傷了?!”宗之毅立即放下酒杯,臉色難看的拉過她的手:“還能磕了,傷成這樣,怎麽伺候的!””


    荀故風飲盡手裏的酒,目不斜視,見人微笑。


    “你小心聲,這不是都沒事了嗎。”


    宗之毅麵色其臭,這叫沒事,看看傷成了什麽樣子!“上藥沒有,怎麽還過來,吹了風怎麽辦!”胡鬧。


    “已經沒事了,處理過了。”端木徳淑要抽回手,宗之毅肅著臉不放:“這就是處理過了!”


    “你總不能過年的時候讓我包的像粽子一樣吧!”


    宗之毅見她惱了,才不情不願的收回手,頓時看向品易:“怎麽回事!”


    徐知乎看了主位上一眼,移開目光。


    雷冥九喝著悶酒。


    品易恭手。


    端木徳淑已經開口:“在花廳那邊,沒有站穩。”


    宗之毅會信這個理由?地上是有石子還是結冰了?西大殿今日舉辦宴席,每一個角落都是檢查到了的,屋簷上的冰淩都處理的一幹二淨,連一隻飛蟲都進不了!


    何況,就算皇後沒站穩,身後跟著的人也都沒站穩!


    端木徳淑歎口氣:“隻顧著打鬧了,被撞了一下,隻是一些小擦傷。”


    “不是朕說,你身邊的人早該換一批了,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要她們何用!”


    “……”


    宗之毅張口想說話,但知道說了也沒用,回頭他就挑幾個老持穩重的給她送過去:“還是要包紮上。”


    “我知道,下去了就包紮。”


    帝後兩人在說什麽?但看帝後的樣子,兩人感情不錯,沒有傳言那麽多是是非非。


    慕國公夫人趙氏自然樂見,總是要差不多才好。


    今年宴席散的很晚,西大殿安排了眾多節目和方式讓眾臣休閑,而不是坐著不動聽唱禮單,散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意味,走出西大殿被冷風一吹,多半也就清醒了。


    雷冥九出宮手立即讓人去盯宗之毅的動靜。


    宗之毅立刻吩咐人查皇後是怎麽跌倒的。


    徐知乎目送齊西雨上了馬車,瞬間轉頭看了無慮一眼。


    無慮心領神會。


    徐知乎接過馬繩,皇上不會過問才不合常理。


    ……


    乾心殿內,消息回來的很快,何況一開始還有靜妃娘娘在,身邊伺候的人很多,每個地方都有站崗的人,侍衛每隔兩刻鍾會巡視一遍,大概什麽人什麽時辰去過哪個位置,都能很快找出來。


    皇後娘娘的路線。


    鎮西王的路線,兩人唯一待過的死角,品易什麽時候站在小路之外,相爺又是什麽時候出來,前後不會相差一刻鍾左右。


    這便是宮裏,看似龐大,其實精細到每一個角落沒有死角。以護衛宮中主子的安全。


    宗之毅看完手裏詳盡的內容,冷哼一聲,瞬間將紙摔在桌子上,散了一地!


    品易為什麽站出來,要防著誰!不帶著皇後趕緊走,站在那裏看戲嗎!


    宗之毅氣的一肚子火!一群飯桶!鎮西王糾纏皇後,不敢喊就受著嗎!讓皇後摔成那個樣子!雷冥九簡直萬死不能恕其罪!當他這個皇上是什麽!竟然敢對著徳淑胡來!簡直豈有此理“來人!傳鎮西王進宮!”


    讚清急忙躬身:“皇上,國宴剛散……”


    宗之毅氣的不輕,哪管那些!雷冥九敢在他的地方欺負他的女人,他還管他要不要臉!不殺了他,他便不配坐在今天的位置上!“現在就——”


    禦前太監恭身進來,小心翼翼的開口:“稟皇上,皇後娘娘身邊的明珠姑姑和欣圓姑姑求見。”


    宗之毅臉色鐵青,在他的眼皮子低下,雷冥九真敢!宗之毅一掌拍在桌子上!怒火中燒!是個男人都不能接受這樣的挑釁!“讓她們進來!”


    明珠帶著欣圓垂著頭進來,跪:“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欣圓接著行了大禮,聲音帶了哭腔:“奴婢有罪望皇上責罰。”


    明珠叩首,不敢耍任何心機:“稟皇上,奴婢伺候不周,讓皇後娘娘受傷,今日宴席,皇後娘娘不想饒了宴席的情景,事後特意來讓奴婢稟明當時發生的事,請皇上網開一麵,饒欣圓一次。”


    “奴婢不敢,奴婢傷了皇後娘娘,什麽責罰都是應該的。”


    宗之毅冷眼看著她們,目光更見陰暗!中間沒鎮西王什麽事嗎!要包庇誰!


    明珠、欣圓嚇的半死!尤其欣圓渾身都在發抖!


    明珠直起身,開口:“皇上……”一五一十的將靜妃娘娘離開後,皇後遇到鎮西王,鎮西王好似撞到了欣圓,又好似是欣圓自己不小心撞到了皇後娘娘,本來她要去扶皇後,見鎮西王欲伸手,情急之下推了鎮西王,以為鎮西王故意為之,將自己因為鎮西王有前科的小心思所以對鎮西王異常敏感也說了出來。


    品易見事情不好,急忙出去看著,中間沒一會徐相就到了,皇後娘娘不便與外臣爭執,便很快離開。


    但皇後和鎮西王絕對是偶遇,明珠言辭中至少皇後娘娘是偶遇,鎮西王是不是有心的想看皇後一眼不知道,欣圓說鎮西王沒有撞到她,但明珠表示不相信,覺得鎮西王就是故意的。


    啪啦啪啦的把罪責往外扔,私心的不希望有一點不好出現在娘娘身上,更不會管皇後娘娘的交代。


    宗之毅盯著欣圓:“雷冥九有沒有撞到你!”


    欣圓十分害怕:“回……回皇上,沒……沒有……是奴婢不小心,王爺是想拉奴婢的所以讓明珠姑姑誤會是鎮西王推了奴婢,皇上,奴婢以性命擔保鎮西王沒有撞到奴婢!”


    “你的命不值錢,沒有任何用處!”


    欣圓哭的更傷心,不停的求饒,一副奴婢惶恐,奴婢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的驚慌!


    宗之毅看著她們兩人,明珠眼裏有三分要懲治雷冥九的傲慢,欣圓嚇的六神無主。


    宗之毅冷靜下來,結合所有的時間來看,雷冥九在那裏已經待一段時間,不能確定徳淑會不會經過。但徳淑出現後,他確實生了什麽心思!要不然不會下廊台,那裏可沒有路!


    其心當誅!


    徐子智呢!據見過徐子智的宮女太監交代,他一路再找鎮西王,是被那日見過鎮西王的宮女指路過去的。


    宗之毅從心裏相信徐子智,想必他也是看到了幾人的糾紛,但這並不能說明雷冥九沒有問題!


    欣圓哭的壓抑克製。


    宗之毅從她身上移開目光,她現在咬定了沒有,不是沒有一點可信度,徳淑身邊的人對雷冥九沒有好印象,欣圓是府邸就跟著徳淑的丫頭,自然沒有必要為雷冥九說謊,若真是雷冥九撞了她,她與明珠一樣,絕對不會包庇一個隨時窺視她們小姐的人。


    “所以皇後娘娘在你們眼皮子低下傷成了這樣!”


    明珠、欣圓立即匍匐下頭:“奴婢有罪——”


    啪嚓!宗之毅直接將硯台摔兩人之間:“一句有罪有什麽用!”


    欣圓嚇的險些背過氣去。


    明珠跪在地上,也敢到了壓力。


    “你們真以為朕不能把你們怎麽樣是不是!”


    “奴婢不敢,奴婢罪該萬死!”


    宗之毅冷笑一聲:“大過年的,一個個跑來認罪,就是真跟你們有關係,真還能在這時候殺了你們!你們的主子恐怕年不過,也得幫你們求情了。”


    明珠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奴婢不敢,奴婢罪該萬死,難辭其咎,請皇上責罰,不敢恕罪。”


    “奴……奴婢罪該萬死,奴婢罪該萬死……”


    “那就死了再來!”


    欣圓瑟縮的卷在地上,頭貼在冰涼的青石地板上,渾身發抖,再不敢開口!


    宗之毅神色更冷,一個個被養出小姐脾氣的奴才,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讚清。”


    “奴才在。”


    “去,將宗姑找來。”


    明珠腦中不好的預感成真,可這時候能怎麽辦!隻能認著!明珠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讚清萬分歡喜的去叫人,宗姑姑是伺候皇上身邊的老人,從府邸時便一直伺候皇上起居,雖然不是奶娘,但勝似奶娘,在乾心殿內有很高的聲望,禦下也很有一套,是曾經從宮中跟著皇上離開的姑姑,皇上登基後背賜了宗姓,地位可見一般。


    讚清怎麽能不高興,走一個祖宗不說,宗姑姑可是親皇上一派的,早看不慣皇後獨占後宮,還成天給皇上‘臉色’這樣他做些什麽動作,可順手多了!


    宗姑姑進來,雖然伺候了皇上多年,可也正是一位四十五六有威嚴有手段的老姑姑:“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福。”


    明珠自然認識這位老婆子,她與皇上曾經的奶娘,當初沒少想給皇後使手段,不過也沒有討的好下場罷了,後來就是互不幹涉的關係,她們過去前院的事,前院也插不進後院。


    如今冤家路窄,又碰麵了。


    “皇後娘娘身體剛好,勞煩姑姑點一些人,跟去後麵伺候著好好照料皇後,也教教這些人怎麽當值!”


    “奴婢謹遵皇上旨意。”


    明珠心裏不屑於顧,想去倚老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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