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看著他像沒了骨頭的樣子,歎口氣,又心疼他喝多了,將他往裏麵推了一點,再過一個時辰還要把他叫起來喝點醒酒湯,否則第二天肯定要頭疼。


    端木瑞察覺身邊的人躺下,翻個身哼哼唧唧的伸手抱過去。


    趙氏無奈的搖搖頭,幫他蓋好被子。


    端木瑞無意識的呢喃著:“夫人真軟……”


    ……


    六皇子的生母是蕭淑妃,年輕時也曾榮寵一時,傳聞六皇子出生時,東南之地下了半個月的暴雨,突然放晴,險情消失,朝中官員對六皇子一片讚譽之聲,說六皇子是天降祥瑞,為皇上解憂來的。


    皇上一高興,曾激動要立此子為太子。


    皇後娘娘極力反對,不惜鬧到了娘家,弄的皇上萬分不悅。


    蕭淑妃也曾為此感動不已,後來發現,皇上對每位‘幫’他解決過麻煩的皇子都是如此,最近鬧出第一次立儲荒唐是,是三年前,一位皇子出生時,正巧房裏的花開了,迷信的皇上立即命欽天監占卜,並興致高昂的要立一個奴才生的皇子為太子。


    如今蕭淑妃色衰愛弛,不比當年寵冠後宮的你風光,但因為體貼會做人,倒也沒有完全失了聖心,能在顏色時時新的後宮占有一席之地,蕭妃自然不簡單,為兒子尋一個得力的嶽家,一直是她的心中所患,靠女兒拉攏徐家已經不可能了,那將徐家嫡女娶過來呢?


    娶徐家嫡女哪有那麽容易,皇後就不會答應。


    蕭淑妃坐在涼亭內,閑適的看著泡好的茶,皇上昏庸且年事已高,如今又癡迷煉丹女色,眼看也就是這幾年的事,若是皇後的兒子被立為太子……她也不得不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六皇子臉色難看的看著屬下傳回來的消息,徐家與端木府的婚事他當然知道,可那又怎麽樣,他是皇子,未來更有無數可能,什麽事不是他能掌控的!


    但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中間冒出個徐家,就算以後想辦法弄到手心裏也是別扭!何況那樣一個人……


    六皇子想到每次進宮時乖巧的跟在端木夫人的小女孩,想到她聽從長輩的話向自己問安的樣子,想起她柔嫩的聲音,纖細的腰肢……


    明明再過幾個月就是三年一次的大選,到時候——到時候——


    “殿下……”


    六皇子冷哼一聲,身為皇上寵愛的皇子,最有希望問鼎皇位的人,他總要有些特權的不是嗎!


    ……


    城南的河提連著青麥山環繞,正是中秋前夕,湖麵如平鋪著三萬頃瓊玉的天地,波光粼粼,無風無浪,三五船舫順流而行,吟詩作曲,賞景看雲,別有一番天高海闊的心性。


    端木徳淑自從定親以來,便乖乖的聽母親的話在家裏學規矩,誰不想到了婆家,被人高看一眼,被夫家讚一句通達明理、禮節周全。


    端木徳淑心氣也不低,既然夫君這樣好,她自然也能做的更好。


    趙氏明麵上不說,心裏對女兒最近的表現卻是滿意的,老夫人更是心疼不已。


    何況這種事,也不是一蹴而就,哪還能真將姑娘束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性子,就是小仙願意,她也狠不下那個心。


    何況十五在即,正是天高水清的時候,出去散散心,也總比在家裏憋著好,以後真去了別家,可就沒有在家裏這麽輕鬆了,能在‘頑劣’幾年,還是希望孩子在家裏別委屈了自己的。


    何況,小仙從來有分寸,明日就是十五了,‘祭月’又是國典,大姑娘、小媳婦的要求也額沒有那麽多,讓徳禹、德輝看顧周到了,也沒什麽。


    端木瑞手裏拿著書,看著又在唉聲歎氣的娘子,心中不屑:“往年她天天往外跑,也沒見你如此擔心,行了,別亂操心了,有徳禹呢,徳禹那孩子穩重。”


    穩重?他是能看顧小仙還是能管住:“也怪我考慮不周,要不……還是不要出去了。”


    端木瑞不高興了,晚飯提的時候孩子多高興,你現在突然說不去了,孩子受不受的了,何況,天天學規矩,學規矩,他家仙兒規矩已經很好了,祭月典這樣的大日子還不能出去了!他徐家真成了金窩窩,他家姑娘什麽都要向她家看齊了。


    當初反對的是他夫人,現在什麽都要求小仙的又是她,女人啊!不知道當初在反對什麽,現在卻奉行徐家那一套當聖旨了!“去!為什麽不去!不就是出去走走!還走不得了!”


    趙氏掃端木瑞一眼,懶得搭理他,後宅的事,就沒有擔心在點上過,不過,說起來,她千照看萬照看著,還不是沒有照看好大兒子的婚事,匆匆定下的這個門第到底是低了,哎……


    左右都不是盡善盡美,她也就是亂操心。


    ……


    端木徳淑覺得自從定親以後,自己脫離小姐妹的世界已經三百年了,說往日的邀請、京中小姐妹的聚會、誰家的宴席,都默契的繞開了她。


    往日自己不再給定親的小姐妹們下帖子還不覺得有什麽,輪到自己了,她幾乎要忘了定親帶給她的喜悅,提前進入了另一個身份。


    可想想,待嫁的女兒卻是忌諱多了一點,萬一出一點事,都是不好交代的,自己現在怎麽也算是身上有兩重身份的人了,除了自己還背著那個這麽多日子都沒有聯係過自己的笨瓜!


    都已經定親了,隔幾日給自己寫封信怎麽了,誰還能不給他遞書信嗎!自己這麽漂亮這麽辛苦,他就不敢動的不得了,舍得幾月聽不到自己一點音訊!


    端木徳淑換好衣服,憤憤的在心裏數落著徐子智的不適,他就是太遵循守禮,一板一眼,萬事要尋個章法,稍微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放縱那麽一小下下,也是可以的嗎。


    端木徳淑照照鏡子,欣賞著怎麽著也好看的自己,她沒有穿男裝,一來,今日她是跟著大哥二哥,二來也是怕人衝撞。


    今晚放燈、祭月,沒有那麽多講究,端木徳淑一身錦緞新成的直筒華服,非常方便行走出遊,袖口、衣領的顯眼位置繡著端木府的標誌,就算有那不長眼的想打主意,也得衡量衡量自己的斤兩,遇到那綁人的,也能為了不觸及世家小姐背後的勢力,及時止損。


    但若是故意針對端木府的……這樣的人畢竟少數,而且,問題也就大了。


    ……


    除了端木府所在的獨門獨巷,外麵已經是熱鬧非凡,叫賣聲一片,明亮的月色半掛在天上,街上人潮湧動。


    端木徳淑立即興致勃勃的看著兩位哥哥:“看,看,不是我要求,是現實如此,兩位哥哥,請下車吧。”


    端木德輝立即就要往下跳,誰八月十五上街還坐在這種東西裏,憋死了。


    端木徳禹一襲新裝,整個人沉穩英氣,他按住二弟:“我們掉頭,從後街過去。”


    端木徳淑頓覺無趣,這樣還不如不出來嘛,回家好了!可到底又心癢好久沒出門了,又不想為難哥哥,畢竟自己也是定親的人了,謹慎些總是好的。


    端木徳淑心裏哼著火氣,乖乖的任馬車繞行去了後巷,從後巷繞路去拜月路。


    端木徳禹看著妹妹掀開半簾車簾向外看的樣子,心裏忍不住一笑,到底是大姑娘了,若是以往,非要鬧的所有人頭大不可。


    街上的商販越來越多,避無可避,端木徳禹親自撫了妹妹下來。


    街道兩旁賣著當下炙手可熱的物件,孔明燈,各式各樣的小扇子,拜月扇,嫦娥、玉兔,琳琅滿目的各色小飾品大型登天燈,在熱鬧的街市上穿插著精彩的叫好聲,雜耍玩意,每一個都精彩紛呈,讓人眼花繚亂。


    這邊的小吃零嘴,那邊的柿餅果子,仿佛整個人都洋溢起節日的熱鬧。


    端木徳淑誇張的靠在大哥身上,呼吸急促:“我覺得我又活了。”


    “我以為你被人氣熏死了呢!”


    “端木德輝你說話能不能矜持一點,怎麽說也是要說親的人了,你這個樣子我二嫂什麽時候能有著落。”


    “你別娘一樣事多,走,去前麵看看!”


    端木徳禹立即拉去要衝出去的小妹:“跟我後麵,你要進去做什麽,擠嗎?”


    端木徳淑無辜的看著大哥,不擠叫玩嗎?不鑽叫出來瘋嗎?不會吧?大哥的意思不會是……


    端木徳淑四下看看這條寬廣的正路,大哥不會是讓她走一遍就去樓上,等著日落後的拜月典吧,現在可還有一個時辰才到拜月時呢。


    端木德輝看著小妹的慫拉下的腦袋,頓時心疼:“大哥——”


    “你也不小了,你看看你這次的課業……”


    “好好好,別念了。”無趣!


    無趣!


    端木徳淑、端木德輝無精打采的跟在大哥身側,無聊的從鼻孔裏噴氣,均衣服早知道這樣老子寧願在家裏吃月亮的樣子。


    端木徳禹看眼小妹像沒吃飽飯的樣子,笑了:“有沒有覺得,今年和往年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


    “街道更整潔了,有沒有?同樣是人多,你不覺得今年行走格外順暢嗎?”


    端木徳淑聞言,想想:“大哥這麽一說,確實耶。”但跟她有什麽關係。


    端木徳禹彈彈她的榆木腦袋:“今年拜月典負責人是徐子智。”


    端木徳淑凝滯的目光一點點亮起,既而光芒萬丈:“你是說——”


    端木徳禹將她激動的欲摘下的麵紗,給她按回去:“這回有意思了嗎?”


    端木徳淑急忙點頭,有意思了,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她家子智哥哥好厲害,她還就是逛個廟會的小理想,她家子智哥哥已經為這麽多人勞心勞力了,她家子智哥哥怎麽就這麽優秀呢!


    端木德輝冷哼一聲!


    “二哥也優秀。”


    端木德輝立即抖了起來。


    端木徳禹當沒看見,自家二弟幾斤幾兩他自己沒有一點自覺嗎!若是跟他那些臭味相投的朋友比比也就罷了,誰給他的勇氣與徐家長子站在一起,並肩同氣!


    端木徳淑頓時覺得到處是人的街道一掃前一刻的無趣無聊,煥然一新的非凡不俗,仿佛每一處都是他的心血,每一處都凝結著他的嗬護,才能呈現如此完美的拜月之夜。


    端木徳淑不禁拍拍自家大哥的手臂,同樣是男子,看看人家,在看看子家的兩位,哎,不能比啊。


    “你歎什麽氣?”端木德輝雙手放在妹妹肩上,隨手從一旁的攤位上給妹妹買了個大帽子,反手扣妹妹頭上,抖好邊緣的翹起,隨眼緣的裝一些他看中的小玩意。


    端木徳淑默契的扶正帽子:“歎你聰明,我告訴你不能掛吃的。”


    “放心,你做出來的事,不見得被人做的出來。”


    不遠處,茶樓三層的雅間內,徐知乎負手而立,青色的衣衫嚴謹服帖的穿在他身上,意思多餘的綴飾也沒有,整個人散發著冷漠肅然的的嚴厲,次麽清冷的目光落在人群的三人身上後便沒有離開。


    辭詭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


    徐知乎神色十分不悅,端木府的規矩總是行不到正路上,他端木德輝的爪子就不能離她一尺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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