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


    沈妗攔在陸行舟麵前,仍如往常一般柔弱溫婉。


    陸行舟低著頭思考著怎麽讓沈妤重新喜歡上自己,乍一聽到沈妗的聲音,他驚住了,抬起頭來。


    然後就看到一個素淨衣衫,麵若芙蓉的女子站在自己麵前,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正是他前世求而不得的人,沈妗。


    “行舟,你……”感覺到陸行舟看自己的眼神那麽冷淡和陌生,沈妗心頭火起。


    “怎麽是你?”陸行舟冷冷道。


    若是以前,他看著這樣的沈妗,一定會溫言細語的關心她,恨不得將她揉進懷裏,將這世上最好的東西給她。


    可是經過一世,他徹底了解了這個女人多麽虛偽和狠毒,對她隻有恨意。


    反觀沈妤,才是對他最好,最喜歡他的,可惜他前世被沈妗的虛情假意蒙蔽了雙眼,辜負了沈妤。


    陸行舟不想見到她,他怕忍不住會掐死她。


    是以,他隻是淡淡掃她一眼,就抬腳離開。


    “陸行舟!”沈妗提高了聲音,在他身後喊道。


    陸行舟停下腳步,回頭望她。


    “陸行舟,為什麽?”


    陸行舟不言,平靜地目光含著譏誚。


    沈妗隻覺得心頭那點怒火和恨意迅速蔓延開,又質問道:“為什麽你要這麽對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陸行舟笑了:“哦,我以前是什麽樣的,是任你欺騙的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沈妗心下一沉。


    “什麽意思,想必你比我清楚。”


    沈妗猶自憤然:“我豁出臉麵,主動求陸夫人嫁給你,可是你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與我退親,你怎麽能這樣對我?你知道退親對一個女子來說是什麽樣的打擊嗎,你知道這是什麽羞辱嗎,你要我以後如何在京城立足,如何嫁人?”


    陸行舟笑容越發嘲諷:“你是擔心你以後如何嫁人,還是擔心嫁不進高門?”


    沈妗一臉委屈:“你怎麽能這樣說,你以前答應過我什麽,你說你非我不娶,一生一世隻待我一人好……”


    “那是因為我當初眼瞎,才會相信你,喜歡你。”陸行舟打斷道,“可後來我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沈妗,你以為你能欺騙我多久,將我當成傻子耍弄欺騙很好玩嗎?”


    沈妗麵色大變:“你為何突然變了這麽多,是不是有人與你說了什麽,挑撥我們的關係?是沈妤對不對,一定是她。你是知道的,她一直喜歡你,若非怕她傷心,你早就請求陸夫人去沈家提親了,我們兩人也早就成親了。”


    陸行舟輕嗤:“到現在了,你還是讓沈妤背黑鍋,我真不知道,從你嘴裏說出的話,到底有幾句真幾句假。”


    “陸行舟!”沈妗身體發抖,“你還是看上沈妤了對不對,我知道我的身份不如她,也不如她容貌……”


    “夠了,別再演了。”陸行舟麵色冷沉,“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多麽可笑?”


    看著她的表情一點點的凝住,他繼續道:“既如此,我就與你說清楚,你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別把自己說的那麽無辜,你一邊勾著我,一邊費盡心思想要嫁給景王的時候,你巴不得我趕緊娶沈妤罷?


    後來你知道自己嫁不成景王,又想辦法攀附陸家。為達目的,利用沈明洹,再對我下黑手。每次你為沈妤說好話的時候,其實是往沈妤身上潑髒水。我恨我自己太傻,被你騙得團團轉,現在才知道你是個兩麵三刀的人。”


    隻是這些事,還不足以他恨毒了沈妗,前世沈妤死後,沈妗做出的事比現在還惡毒一百倍。


    沈妗維持的溫柔表情一下子裂開了。


    陸行舟知道了,他居然什麽都知道了。她以為她的心思藏的很隱秘,陸行舟怎麽知道她想嫁給景王的?


    “所以,我與你退親,已經是對你仁慈了,以後你最好別出現在我麵前。”陸行舟警告道。


    沈妗看著他,先是覺得難堪,然後笑了起來。


    “是,就算你看出來我是什麽樣的人,那又如何呢?你已經傷透了沈妤的心,她再也不會喜歡你了,你現在後悔也晚了,她遲早要嫁給別人。”


    沈妗戳中了他的痛處。陸行舟冷笑道:“這種事就不用你費心提醒了。”


    沈妗不再掩藏她的怨恨,眼中寒芒畢露:“好啊,那你繼續自欺欺人罷,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讓她回心轉意。”


    比起讓陸行舟求而不得,她更期待沈妤身敗名裂。她過得不好,沈妤憑什麽過得那麽風光?


    陸行舟太了解沈妗的為人了,他道:“我警告你,不要對沈妤做什麽,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沈妗不以為意的笑笑:“你在這裏警告我,人家也不會領情,真是自作多情。”


    陸行舟不想再看見她,嗤笑一聲,大步離去。


    沈妗的笑容落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嫉恨,還有一抹傷懷。


    這並非是因為她喜歡陸行舟,而是不甘心。在她看來,隻有她不要別人,從來沒有別人拋棄她。


    而給她帶來這份羞辱的罪魁禍首就是沈妤。


    沈妗望著陸行舟的背影,死死握住手:“沈妤,你搶走了我的一切,讓我成為全京城的笑柄,他日我一定會加倍奉還!”


    正在和沈嬋閑庭漫步的沈妤覺得渾身一冷,耳邊傳來陰惻惻的風聲。


    “姑娘怎麽了?”


    沈妤搖搖頭:“沒什麽,咱們去抽簽罷。”


    不巧的是,在路上遇到了陸靈雨,身邊還有吳惠然和鄭盈繡。


    因著沈妤的身份,她們不情不願的屈膝行禮。


    陸靈雨並沒有給沈妤好臉色,鄭盈繡最是個左右逢源之人,笑盈盈道:“郡主也是來拜佛的?”


    沈妤笑容淡淡:“正是。”


    “那可是巧了。”鄭盈繡左右看看,“怎麽沒見三姑娘?”


    “大抵是一路車馬勞頓,三姐累了正在歇息,若是鄭姑娘想見三姐,我可以讓婢女帶你過去。”


    鄭盈繡本就有意和沈妤親近,沒話找話說,怎麽會去看沈妗呢。


    她笑道:“這就不必了,既然三姑娘在歇息,我也不好去打擾。”


    吳惠然眼睛在沈妤身上掃過,眸光一閃:“原來三姑娘也到了寧國寺,我以為發生了那樣的事,她心情不好,不願出府呢,原想著她心情好些就去看她。聽郡主這麽一說,她還願意出府,證明她想開了許多,那我就放心了。郡主和三姑娘是姐妹,想來是郡主常在三姑娘身邊寬慰的原因。”


    沈妤微微一笑:“勞煩五姑娘掛念三姐,她若知道了一定很欣慰。隻是我三姐飽讀詩書,胸襟開闊,就算不用我從旁勸說,她也不會自苦的。隻是身為姐妹,我也為她感到可惜,差一點,陸姑娘就和三姐從好姐妹變成姑嫂了,可惜沒有這個緣分。不過陸世子的病好了,對三姐來說也是件積善行德的好事,陸家也能挑選其他閨秀做世子夫人。”


    幾人麵麵相覷,自然知道沈妤說的可惜是什麽。


    說起來,陸靈雨是陸行舟的妹妹,應該知道陸行舟和沈妗退親的緣由罷?京城人人皆知,陸行舟是個謙謙君子,沒成想會這樣做出這樣過河拆橋之事。


    長興侯和陸夫人竟也由著他。


    陸靈雨一陣氣悶,她豈會不知道外人是如何議論陸家的,現在就指望著這件事被人漸漸忘卻,沒成想沈妤又故意明晃晃的提起來。


    她狠狠瞪了一眼吳惠然,都怪她起了話頭。


    她以為沈妤還想著陸行舟,挑高了眉頭,語帶輕蔑道:“是啊,三姑娘救了我大哥,陸家的確是感激她,隻是兩人沒有緣分罷了,將來各自嫁娶,自不相幹。但我陸家也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能進的,世子夫人的位置自然要留給出身高貴、賢良淑德的女子,有些人就不要肖想了。”


    沈妤垂眸微笑:“是啊,陸世子病重的時候倒也罷了。現在轉危為安,就算是出了退婚的事,依照陸家的門第,也照樣有人家願意與陸家結親,不知道陸姑娘的大嫂會是哪家名門閨秀呢?”


    實際上,陸行舟做出這樣過河拆橋的事,想將女兒嫁給他的人家隻少不多。沈妤雖然想不通陸行舟為何要自損名聲,但不妨礙她在陸靈雨麵前出言諷刺。


    “總之不會是郡主。”陸靈雨直接道。


    今日陸靈雨綰著一個飛仙髻,發上插著一支寶藍吐翠孔雀吊釵,帶著紅翡翠滴珠耳環。手腕上一隻四色翡翠鐲子,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動,更襯得她的手腕纖細潔白。


    這樣名貴的首飾戴在她身上,有種違和感,根本不適合她,她的氣質根本配不上這樣貴重的首飾。


    而這些首飾都是當初沈妤為了討她歡喜送她的,除了這些,還有別的。沈妤不缺這些,為了陸行舟送給陸靈雨毫不吝嗇,現在看到這些寶貴的首飾戴在她身上,便覺得心疼的要揪起來了。


    而陸靈雨一邊佩戴著別人的東西,一邊又出言嘲諷。


    她哪來的臉?


    思及此,她笑容越發恬柔:“這可不一定,我們沈家的門第又不比你們陸家差。而且我還有太後做靠山,若是我求到太後那裏,她老人家給陸家施加壓力,你大哥能不同意嗎?”


    陸靈雨怒形於色,指著她道:“你……你不要臉!我大哥根本就不喜歡你,你還要強迫他娶你,你知不知什麽羞恥兩個字怎麽寫?”


    沈嬋神色複雜:“……”五姐這是要做什麽?


    沈妤挑挑眉,很是得意的樣子:“想來陸姑娘羞恥二字寫的很好了,不如你寫給我看看?”


    看著沈妤笑意盈盈,陸靈雨更氣了:“你不知羞恥,你知不知道強扭的瓜不甜?”


    沈妤做思考狀,表情無辜而天真:“甜不甜我不知道,隻要扭下來就好。反正我隻管坐上世子夫人的位置,有太後為我撐腰,你大哥還能休了我不成?”


    “你……你……不要臉!”陸靈雨到底是名門千金,罵人的話就來來回回這兩句。


    沈妤走到她麵前,笑容粲然:“你可要對我放尊重些,我以後可是要做你大嫂的。”


    “你做夢!”


    沈妤歎道:“那你就等著看這個夢會不會成真。”


    “沈妤——”好氣啊,好想打人。


    沈妤無所畏懼:“陸姑娘,看清你的身份,你敢對我無禮,小心我告到太後那裏去,說你不敬太後,辱罵她親封的郡主。”


    陸靈雨怒極,從小到大她都是被人捧著的,沒想到一直捧著她的沈妤敢這樣對她。她氣不過,揚起手朝沈妤打去。


    紫菀輕呼一聲:“姑娘。”


    可是下一瞬,陸靈雨的手腕就被蘇葉鉗製住了。蘇葉冷著一張臉:“陸姑娘,你對郡主無禮也就罷了,還想動手打人,是誰給你的膽子?”


    陸靈雨怒視著蘇葉,掙紮道:“你這個賤婢,放開我!”


    蘇葉突然撒開了她的手,陸靈雨沒有防備,一下子坐在地上。


    沈嬋噗嗤笑出聲來,吳惠然和鄭盈繡也捂著唇笑了。陸靈雨瞪了她們一眼,她們趕緊忍住笑。


    陸靈雨尖叫一聲,對綠枝道:“還愣著做什麽,快扶我起來!”


    綠枝反應過來,趕緊將她扶起來。


    陸靈雨算是看出來了,沈妤是故意氣她的。她杏眼圓睜:“沈妤,你太過分了!你分明是仗勢欺人!”


    沈妤笑容淡了下去。她過分?前世陸靈雨對她做的過分的事還少嗎?可她看在陸行舟的麵子上都忍了,陸靈雨卻在她最落魄的時候落井下石,劃破了她的臉。


    她現在做的,不過是討點利息而已。


    “是啊,我就是仗勢欺人,你能奈我何?”


    “你,你……”陸靈雨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揮舞著手臂朝沈妤走來。


    其他人都遠離戰場,生怕被波及。


    沈嬋拽著沈妤的衣服,低聲道:“五姐,咱們快走罷,這裏人多,出出氣就行了。”


    沈妤卻是不願離開,由蘇葉保護著往後退。


    終於到了河邊,蘇葉抬手製止了陸靈雨:“陸姑娘,請您適可而止。”


    陸靈雨咬牙掙紮:“你們欺負人,還讓我適可而止,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你放開我!”


    說著,她一口咬在了蘇葉的手背上。蘇葉吃痛,輕呼一聲放開她。


    陸靈雨趁機朝沈妤撲過去,她一定要撓花沈妤那張臉,看她以後還怎麽得意。


    沈妤不會等著挨打,自然是要反擊的。


    沈妤躲開陸靈雨的手,突然,她腳下一滑,朝前麵撲去。


    她嚇的花容失色,下意識就抓住沈妤的袖子,眼看著兩人要一起掉進河裏,蘇葉及時將沈妤拽了上來。隻聽“噗通”一聲,河麵濺起巨大的水花,陸靈雨在水裏奮力掙紮呼救。


    紫菀和沈嬋連忙過去,紫菀麵露急切:“姑娘,你沒事罷?”


    沈妤站穩了,笑道:“我沒事。”


    沈嬋又擔心又生氣:“嚇死我了,你教訓教訓她也就罷了,差點將自己也搭進去。”


    蘇葉卻正色道:“七姑娘多慮了,有奴婢在,五姑娘不會有危險的。”


    沈嬋這才好好打量了蘇葉一番,奇道:“五姐,你身邊這個丫鬟倒是有幾分本事,你是在哪找到的?”


    這時候,吳惠然一臉驚慌的跑過來,拉著沈妤的袖子:“郡主,你快救救靈雨,她不會水。”


    沈妤攤攤手:“我也不識水性。”


    吳惠然看向冷肅的蘇葉:“那你的丫鬟呢?”


    蘇葉道:“奴婢是會水,但奴婢隻負責保護我們姑娘。”


    陸靈雨仍在水裏掙紮著,綠枝和鄭盈繡也被嚇的不知所措,反應過來後開始大聲呼救。


    吳惠然是和陸靈雨一起來的,若是陸靈雨出了事,她也會得罪陸家。是以她隻能向沈妤求救。


    見沈妤不願幫忙,她道:“郡主,靈雨落水你也有責任,若是她出了事,你也難逃幹係,真鬧大了太後也保不了你。為了你自己,你也該讓你的丫鬟去救她。”


    沈妤點點頭:“的確。”


    吳惠然心中一喜:“那……”


    “既如此,紫菀,咱們也幫著呼救罷,一會有人聽到呼救聲,自然會救陸姑娘上來。”沈妤輕聲道。


    言罷,紫菀和蘇葉就放開嗓子喊了起來。


    吳惠然麵色一沉:“郡主,你居然見死不救,這可是一條人命。”


    沈妤卻是滿不在意的樣子。


    吳惠然急的滿頭大汗,又拿沈妤沒辦法。


    少傾,沈妤突然苦著一張臉,小聲啜泣起來,而且真的有眼淚流出來了。


    吳惠然不明所以,沈妤怎麽突然扮起柔弱來了?


    可是下一刻她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隻見從四麵湧來許多人,明顯是被呼救聲引來的,其中有個人便是陸行舟。


    大家看到在水中掙紮的陸靈雨,再看看委屈哭泣的沈妤,好奇發生了什麽事。


    綠枝看到了希望,跑到陸行舟麵前:“世子,您快救救姑娘罷,她落水了!”


    陸行舟看了沈妤一眼,沒有猶豫,直接跳入水中,將陸靈雨拖了上來,又脫下外衣給她披上。


    陸靈雨渾身濕.透了,發髻散亂,一綹一綹的覆蓋在臉上。一陣風吹來,陸靈雨如風中落葉,瑟瑟發抖,還接連吐出好幾口水。


    “你是怎麽伺候姑娘的,怎麽會落水?”陸行舟斥道。


    綠枝跪在地上,渾身戰栗:“是奴婢沒照顧好姑娘。”


    陸靈雨倚在陸行舟身上,咳嗽一聲,指著前麵道:“我是被沈妤推下水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妤身上。


    陸行舟看著沈妤,情緒不明,直覺此事與沈妤有關。


    但是他並沒有質問沈妤,隻是目光冷沉的望著綠枝。


    綠枝也趕緊道:“確實是姑娘和郡主發生爭執的時候,被郡主推下去的。”


    吳惠然還記恨著方才沈妤見死不救,也能順著綠枝的話道:“我也看到是郡主將靈雨推下去的,當然,也許是她不小心。”


    說著,還偷偷扯了扯鄭盈繡的袖子。


    鄭盈繡猶豫片刻道:“我沒有看仔細,隻看到郡主和陸姑娘發生了爭執,不知怎麽,陸姑娘就落水了。”


    紫菀氣呼呼道:“你們胡說八道,意圖陷害我們姑娘,明明是陸姑娘不小心落水。”


    沈嬋也義憤填膺道:“你們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就說成我五姐害陸靈雨落水,如此空口白牙誣陷別人,你們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大家閨秀?”


    綠枝哭著道:“你看看我家姑娘,再看看郡主,郡主可是安然無恙的。”


    紫菀冷笑道:“那是我們做奴婢的拚死護著姑娘,你呢?你家姑娘落水的時候你可有拚死救她?恐怕你隻愛惜自己的性命罷?”


    綠枝啞然了,連忙解釋:“世子,奴婢沒有……”


    紫菀道:“那方才你家姑娘落水的時候,你為何不跳下去救人?保護主子不是你這個奴婢該做的嗎?”


    綠枝不知所措,紫菀三言兩語就把她說成了貪生怕死的人。


    “郡主身邊還有一個丫鬟明明會水,卻不下去救人……”


    蘇葉抱著手臂,嗤笑道:“笑話。當時我家姑娘也差點掉下去,我不救自家姑娘卻去救你家姑娘,這是何道理?你家姑娘金枝玉葉,我家姑娘就不貴重嗎,你不覺得你們太自私嗎?明明是你護主不力,怕被責罰,就將罪過推到我們姑娘身上,你可真是膽大包天。”


    陸靈雨的怒火又燃燒起來:“你分明是顛倒黑白,就是沈妤將我推下水的!”


    沈嬋扶著沈妤:“空口無憑,有誰看到了?”


    “我看到了。”吳惠然道。


    沈嬋瞥她一眼道:“誰不知道你和陸靈雨關係要好,你自然幫著她說話了。”


    吳惠然:“……”


    就算真的是沈妤推陸靈雨落水的,隻要沈妤不承認,根本不能定她的罪。


    陸行舟將陸靈雨交給綠枝,走到沈妤麵前,聲音溫和:“郡主,我想知道你為何與靈雨發生爭執。”


    沈妤抬起頭,一張小臉蒼白,眼圈紅紅的,眼角還有殘留的淚水,再加上她身姿纖弱,更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看這樣子,好像是真的受了委屈。


    即便陸行舟看出她是裝的,但他的心依然被刺痛了。若是可以,他一定會攬她入懷,輕言細語的安撫她。


    沈妤並不看他,低聲道:“我不是有意要和陸姑娘爭吵,我隻是想請她歸還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罷了。可是無論我怎麽說,陸姑娘都不肯歸還,隻說我送了她就是屬於她的。


    陸姑娘想要什麽我都可以送她,但我母親留給我的,我萬萬不能贈與旁人。所以我一時心急,就和陸姑娘發生了爭執,但是我真的沒有故意推她落水,我也不知道她怎麽就掉進河裏了。”


    紫菀一愕,反應過來也道:“以前陸姑娘和我家姑娘關係要好,見我家姑娘的首飾名貴精致,便時常纏著我家姑娘討要,姑娘念及姐們情分,就給了陸姑娘。我家姑娘又心軟,不忍拒絕,一來二去也不知道送去多少了。可昨日,姑娘睡覺的時候被噩夢驚醒,然後姑娘就哭了起來。


    奴婢一問,才知道公主給姑娘托夢,說她不懂孝道,隨意將她留下的東西送人。姑娘心下難安,便請示了太夫人,來寧國寺燒香拜佛,沒成想遇到了陸姑娘。我家姑娘就好言好語的向陸姑娘說明,想要回那些東西,可是陸姑娘不肯給,姑娘一著急就和陸姑娘爭論起來,結果就……但陸姑娘絕對不是我家姑娘推下去的。”


    這番話一出口,眾人看陸靈雨的眼神變了。


    拿著人家母親的遺物不肯交還,還將落水的事推到別人身上,臉皮也太厚了。


    陸靈雨羞憤交加,大喊道:“沈妤,你胡說八道!”


    “難道陸姑娘敢說你身上戴的首飾不是我家姑娘送你的?”紫菀走過去道。


    陸靈雨麵露窘迫,她不能否認這些都是沈妤送她的。


    “其他的倒也罷了,隻是這隻四色翡翠鐲子是姑娘的心頭好,極為罕見難得,寧王妃出閣時都舍不得帶走,留給了姑娘。可因為陸姑娘一直纏著討要,姑娘隻能忍痛割愛。不知陸姑娘可否還給我家姑娘?”


    陸靈雨一口銀牙要咬碎了,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沈妤。


    可是在眾人的注視下,她隻能將鐲子褪下來給了紫菀。


    紫菀小心翼翼的接過:“多謝陸姑娘。”


    然後她的又看向陸靈雨的頭頂,隻見散亂的頭發裏果然有一支寶藍吐翠孔雀吊釵。


    陸靈雨臉色漲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她咬著唇,拿下發釵:“給。”


    不用紫菀提醒,她就將一副紅翡翠滴珠耳環摘下來給了紫菀。


    紫菀一臉喜色,連忙道謝。


    “姑娘,你看。”紫菀回到沈妤身邊。


    沈嬋見此,也是大吃一驚。若非有外人在場,她真想好好問問沈妤是不是傻,為了一個不喜歡的自己的男子白送去這麽多好東西。


    關於沈妤為了接近他而討好陸靈雨的事,陸行舟是知道的,關於前世陸靈雨總是欺負沈妤的事他也知道,沈妤為了他一直在隱忍他更是知道,可是他卻對此不聞不問。後來陸靈雨毀了她的容貌,也是他默許的。


    思及此,他對沈妤的愧疚愈發深了,所以他才沒有開口替陸靈雨說話。


    沈嬋諷笑:“早這樣多好,也不至於鬧成這個樣子。”


    比起陸靈雨拿著人家的東西不還,還惡語相向,關於她落水的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陸靈雨將陸家的臉都丟光了。


    眾人都樂得看戲,隻覺得最近陸家可真是熱鬧。


    沈妤麵露難色:“其他東西,我會讓人寫下來,送到長興侯府,陸姑娘按照單子上所寫的歸還就好。”


    陸靈雨一股鬱氣堵在心口,喘不上氣來,她盯著沈妤道:“不必,我自會派人將所有東西送還給你。”


    “也好,那就勞煩陸姑娘了。”


    陸行舟對著沈妤拱手道:“小妹不懂事,有失禮之處,我代她向郡主致歉,郡主大人大量,不要和她計較了。”


    沈妤十分大度道:“不過是些許小事,實在是無需計較。”


    陸行舟點頭:“如此,在下就和小妹先行告退了。”


    “陸世子請便。”


    陸行舟見沈妤不願多看他一眼,心下失落,吩咐人將陸靈雨扶回去。


    “大哥……”她落水的事就這樣算了?


    “還嫌不夠丟人嗎?”陸行舟低聲責備。


    陸靈雨委委屈屈的閉了嘴,臨走時還惡狠狠地剜了沈妤一眼。


    沈妤回以一笑,柔若清風。


    熱鬧看完了,人也都散去了,想來很快這件事就會傳遍整個京城的,她又能出一口惡氣了。


    紫菀小心翼翼的將這三樣首飾收好,嘿嘿一笑:“這次既懲罰了陸姑娘,又拿回了您的東西,著實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五姐,你故意說要嫁給陸行舟,是為了激怒陸靈雨,看你的表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真的呢。”沈嬋也笑道,“不過看到陸靈雨被氣成那個樣子,真是解氣。但是陸靈雨會更嫉恨你的,陸家人也會怨你。”


    “恨就恨罷,反正陸家和沈家的關係不睦也不是從這件事開始的。”沈妤不想再討論此事,轉了話頭道,“我們還要去抽簽的,已經耽擱了這麽久,咱們快些去罷。”


    沈妤也想起來了,道:“對對對,差點忘了,快去。”


    沈妤望著被供奉的佛祖,而沈嬋已經抽了一支簽文了,她好奇的道:“五姐,你不抽簽嗎?”


    沈妤搖搖頭道:“你要求什麽?”


    沈嬋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大大方方道:“身為女子,自然是求姻緣了。五姐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姻緣在何處嗎?”


    沈妤笑了笑:“姻緣天注定,我不信這個。”


    沈嬋打趣道:“我想起來了,五姐的姻緣早就定下了,自然沒必要再求姻緣了。”


    知道她說的是許暄和,紫菀也會心一笑,隻有蘇葉麵無表情。


    “聽聞今日空明大師在,咱們快些走,晚了就等不到讓大師解簽了。”


    隻是沒想到,許夫人和薑氏也在,而為她們解簽的正是空明大師。


    沈嬋一臉興奮:“咦,表嬸和母親也在,咱們也過去聽聽,她們求的是什麽。”


    紫菀道:“定是和許公子的事有關。”


    薑氏身邊的丫鬟春水發現了幾人:“夫人,五姑娘和七姑娘在那邊。”


    正在看簽文的空明大師道:“可是寧安郡主?”


    薑氏道:“正是。”


    空明大師道:“此簽與寧安郡主有關。”


    許夫人訝然:“暄和的事為何與寧安郡主有關?”


    空明大師笑容高深莫測:“不知令公子是否和郡主定下了婚事?”


    “這……”


    沈妤和許暄和的婚事隻是私下裏說定而已,沈家人都沒有全然知曉,空明大師怎麽算出來的?


    踟躇了一下,許夫人點頭:“暄和和寧安郡主的親事的確與太夫人口頭上約定好了。但是這與暄和的命數又有何幹?”


    空明大師歎道:“如許夫人所言,近來令公子接連受難,其實與這樁婚事有關。”


    “這怎麽可能?”許夫人下意識道。


    說到此處,她突然頓住了。仔細想想,的確是和沈妤親事說定後,許暄和才開始接連出事的。


    薑氏也疑惑道:“大師,您說的是真的嗎?”


    “阿彌陀佛,身為出家人,老衲不敢妄言。”空明大師道,“令公子和寧安郡主八字不合。如今尚未正式定親,是以隻是發生些小事罷了,若是正式定下,恐會影響令公子的仕途與性命。”


    聞言,許夫人一顆心沉了下去,她以前雖然不在京城生活,但也聽說過空明大師的鼎鼎大名,就連太後也時常召他進宮講解佛經,陛下也時常與他下棋談心。


    “大師,那麽此簽該如何解呢?”


    “若是打消這門親事,自可解開。”


    許夫人真的喜歡沈妤,而且她看得出來許暄和也喜歡沈妤,若是這門婚事沒有了,他該有多傷心。


    她不死心,又問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空明大師搖頭輕歎:“別無他法。”


    許夫人的心沉落穀底,婚事和性命隻能選擇一樣,任誰都知道該選什麽。


    空明大師又道:“若是夫人不信,大可試試。”


    這樣篤定的語氣,由不得人不信。


    薑氏也為許暄和和沈妤感到惋惜,她輕歎一聲,對許夫人道:“咱們回去罷。”


    許夫人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氣,輕輕頷首,雙手合十道:“多謝大師了。”


    “施主慢走。”


    推門出去,沈嬋就迎上去,問道:“空明大師說了什麽?”


    許夫人看著沈妤,欲言又止。


    沈妤心下奇怪,笑道:“表嬸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使身體不舒服嗎?”


    薑氏道:“回去再說罷。”


    沈妤笑容如初道:“好。”


    沈嬋見許夫人心事重重,也不好意思再去解自己的簽了,隻能跟著幾人回去。


    一個小沙彌在空明大師耳邊說了什麽,空明大師無奈的笑笑,與小沙彌來到一間禪房。小沙彌左右看看,掩好門離開了。


    空明大師坐到棋盤對麵,朗聲一笑:“出家人從不說謊,可是我為了你破例,不知道佛祖會不會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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