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沉默許久,陸行舟道。


    沈妤輕笑一聲:“陸行舟,你前世對我做的那些,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解決的。”


    “我知道。”陸行舟低歎一聲,滿是愧疚,“我隻是想彌補你……”


    沈妤就像聽到一個笑話,看著他眼神也慢慢凝住:“彌補,如何彌補?你對我做的那些還要我一一說出來嗎?現在你再與我說這些,不覺得很虛偽很可笑嗎?”


    “我知道,你是不會原諒我的,但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或許……”


    沈妤冷冷打斷:“不必說了,絕無可能!”她眼尾上挑,打量著他,突然笑了,“你不是對沈妗一片癡情嗎,怎麽不娶她反而傷害她呢?是不是你發現了她的真麵目,才退而求其次,選擇我?”


    陸行舟沉默了,良久才道:“無論你信不信,以前是我被沈妗欺騙才對你有所誤解,後來我發現,我是喜歡你的,隻是那時候我不敢承認,不敢麵對自己的內心。”


    沈妤嗤笑一聲:“喜歡我?你喜歡的是那個傻傻的為你付出的沈妤罷?可我現在告訴你,我不喜歡你了,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想盡辦法討好你,你可以死了這條心了。”


    “阿妤。”陸行舟望著她,深情款款道,“我不奢求你現在就原諒我,但是請你不要就這樣否定我。日久見人心,我會盡我所能的彌補你,對你好,絕不負你,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沈妤自嘲一笑:“陸行舟,你知道嗎,若是當初我被你休棄不久,你對我說這番話,我可能會相信你原諒你。因為我那時候淒淒慘慘,無依無靠,無論誰給我一根稻草,我就會抓上去。可現在我不會,我沈妤沒有那麽賤骨頭,會和一個狠狠傷害過我的男子破鏡重圓。陸行舟,我不是非你不可。”


    陸行舟隻覺得如置身三九隆冬,耳邊的風聲轟轟作響,他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啊,沈妤現在還是侯府貴女,她有更多的選擇,沒有必要一定要嫁他,他曾經那麽傷害她,怎麽還能得到她呢?


    為什麽老天讓沈妤也重生了呢?


    沈妤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滿是堅定和冰寒:“陸世子,破鏡難重圓,即便圓了還是會有裂痕的。所以,就請你不要再提起此事了。”


    “不可!”陸行舟潛意識裏還認為沈妤是她的妻子,他怎麽能容許自己的妻子將來嫁給別人?


    沈妤笑了:“陸世子,請問你以什麽立場來幹涉我的事情?”


    陸行舟覺得她的笑容璀璨奪目,又很耀眼,他無法說服自己能心平氣和的看著她以後對著別的男子笑靨如花。


    “總之,在我心裏,你一直是我妻子,陸家世子夫人的位置隻能是你的。”他壓下心中鬱氣,啞聲道。


    沈妤聲音冷漠道:“陸家世子夫人的位置我不感興趣。我以為陸世子今日來是想與我談令弟和令妹的事,若你要浪費時間敘舊情,怕他們兩人會等不及。”


    這句話果然轉移了陸行舟的注意力,他直視著她道:“你將他們兩人如何了?”


    “陸世子請放心,我比他們要心慈手軟,還留著他們一條命呢。”


    陸行舟搖頭:“他們害你,你留了他們一條命,並非是你心軟,而是你要用他們與我講條件。”


    沈妤微笑道:“是啊,所以陸世子不就來了嗎?”


    “你想知道什麽?”陸行舟平複了心情,喝了一口茶道。


    沈妤道:“也沒什麽,隻是想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罷了。陸世子比我要長命,想來應該知道許多我不知道的事。”


    “你說罷。”


    沈妤微微勾唇:“我想知道太後為何會對我那麽好,又為何一定要促成我與你的親事,我父親戰死是不是真的,我母親為何會殉情,害死我弟弟的人除了沈明汮還有誰參與了,前世寧王被景王除掉了嗎?”


    她問了這麽多,獨獨沒有問他前世是被誰害死的。陸行舟笑容苦澀道:“太後對你好,是因為愧疚。”


    “愧疚?”沈妤懷疑,“還有利用罷?”


    陸行舟點點頭。


    “我倒是不知,一國太後對我的愧疚從何而來,我又有什麽值得她利用的?”


    陸行舟猶豫了,似乎是不想說。


    沈妤淡淡道:“另一隻手。”


    這是用陸行皓威脅他了。陸行舟歎氣:“令尊的死是太後指使人害死的。”


    陸行舟抬起頭看她的反應,發現她麵色變得蒼白,手死死的握著茶盞,備受打擊的樣子。


    沈妤早該想到,太後在沈庭死後突然給她那麽多榮寵,又促成她和陸行舟的親事,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那個秘密一定和陸家有關,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和陸行舟有關。


    她的手在發抖,仍是強做平靜,審視著陸行舟:“幫助太後害死我父親的人是誰?”


    陸行舟躲開她的目光:“此事我不能告知你。”


    沈妤輕笑一聲:“你以為我查不出來嗎?”


    沈庭作為一個人將軍,多年行軍打仗,運籌帷幄,警惕心很高,能害死他的人必定也在軍中,並且和他關係很好的人。再者,能和太後聯係上的人,總不能是一個小兵。


    陸行舟意圖說服她:“你現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嗎,你有侯府郡主的身份,有沈太夫人和太後的寵愛,還有寧王妃護著你,為何還要追究以前的事,打破你平靜的生活呢?知道太多對你並沒有好處。”


    沈妤笑聲譏誚:“陸世子這話說的可真輕鬆,痛不在你身上,所以你就可以勸別人不在意是嗎?你不想說就算了,大不了我將三公子還給你的時候多留他一隻手。想來太後讓我嫁給你,也不是因為成全我,而是為了你。你是為了什麽娶我,就不用我多說了。”


    陸行舟沒有反駁,道:“護國公主之所以殉情,是因為陛下。他……他在公主來大景和親的時候就看上了公主,隻是公主一心要嫁給令尊。那次,令尊要出兵打仗,公主留在京城。在萬壽節,宮中舉辦宴會的時候,公主多飲了酒……”


    陸行舟觀察著沈妤的反應,道:“那杯酒是安德妃遞過去的,她早就察覺到了陛下的心思,為了爭寵,她設計了公主,而陛下也記著她這個功勞,愈發寵愛她了。”


    沈妤執著茶盞的手一抖,隻聽“嘩啦”一聲,茶盞碎裂,碧青的茶水流在地上,染濕了她繡工精致的裙裾。


    難怪那段時間她覺得母親心神恍惚,還瘦了許多,經常坐在窗前發呆。三嬸和祖母打趣她是想念父親了,她隻是不說話,別人以為她害羞了,便不再打趣。


    當時她年紀小,並沒有看出什麽。


    “沒過幾日,就傳來令尊戰死沙場的消息,很快公主殉情的消息也傳出去了。”陸行舟慢慢道。


    與其說公主殉情,不如說是皇帝、安德妃和太後一起逼死了她。或許宮宴回來,她不想活了,沈庭的死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沈妤望著他,目光空洞,然後慢慢站起身:“景王登基後,寧王呢?”


    陸行舟沒有拆穿她偽裝的平靜,道:“寧王是個識時務的人,知道自己奪嫡不成,便主動示好景王,在我死前一隻安守本分。倒是沈嫻最好命,鬥死了傅檸,母憑子貴成了寧王繼妃,傅檸的兒子因病而亡,她的兒子成了世子。”


    也就是說,寧王是想過要當皇帝的,隻是後來見自己實在鬥不過景王,隻能俯首稱臣。


    那麽沈妘,就白白死了嗎?


    沈妤突然笑了起來:“很好,他們太好了!”沈妤目光如劍刺向他,“景王為何會娶沈妗?”


    陸行舟苦笑:“沈妗對景王說,她可以勸服陸家站到他那邊,幫他奪得皇位。”


    沈妤嘲諷:“沈妗還真是了解你對她的癡心,她是篤定了你不會變心,會為了幫她登上後位而利用我。”


    陸行舟認真道:“所以,我們都是被沈妗利用了。”


    沈妤淡淡道:“但這並不妨礙我對你的怨恨,你對我的傷害是真實存在過的。”


    “害洹兒的人有誰?”


    陸行舟心下失望,道:“是安陽澤。吳修誠是幫凶,始作俑者自然是沈明汮。”


    “安陽澤?”沈妤疑惑,“他和洹兒有什麽仇什麽怨?”


    陸行舟眼中閃過一抹尷尬:“你或許不知,安陽澤他……有斷袖之癖。”


    沈妤怔了怔,然後歎道:“我明白了。”


    “阿妤……”陸行舟啞聲道。


    沈妤並不看他,神色冷漠:“該說的都說完了,陸世子請回罷,明日令弟和令妹自會被放回去。”


    “阿妤。”陸行舟追上去,下意識想拉住她的手。


    沈妤側身躲過:“陸世子請自重。”


    “你一定要與我成為仇人嗎?”


    沈妤意味深長道:“先結仇的不是我,而是你們陸家,有些仇是不能忘記的。”


    陸行舟晃了晃神:“你……”


    “蘇葉。”


    蘇葉終於等到了沈妤趕陸行舟離開,笑著道:“奴婢在。”


    沈妤瞥了陸行舟一眼:“送客。”


    “是,姑娘。”然後對陸行舟道,“陸世子,請罷。”


    陸行舟站起身,仍是有話想說。


    沈妤卻是先道:“陸世子不必多說,以後我們各憑本事罷。”


    沈妤神思不屬的回到房間,倚在了榻上,似乎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


    紫菀見此,擔憂道:“姑娘,是不是陸世子惹您不高興了?”


    沈妤搖首:“沒什麽,隻是覺得有些累了。你們先出去罷,我想歇息一下。”


    紫菀見沈妤不想說,也沒有多問,道:“那奴婢不打擾您了,您歇息罷。”


    沈妤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紫菀輕手輕腳的退下,落下珠簾到了外間。


    “姑娘呢?”蘇葉朝裏麵探去。


    紫菀拉著她出去:“別去打擾姑娘,姑娘心情不好。”


    蘇葉睜大了眼睛:“因為陸世子?”


    “誰知道呢,反正姑娘回來後就鬱鬱寡歡的樣子。”紫菀歎了口氣。


    蘇葉冷哼一聲:“又是這個陸世子。”


    說完這句話,就大步離開。


    “誒,你去哪裏?”紫菀在他身後喊道。


    當然是寫信了。居然敢讓姑娘傷心,一定要告訴主子。


    聽到紫菀的聲音,沈妤睜開了眼睛


    “紫菀。”


    紫菀一愣,掀開珠簾進來:“姑娘,您不歇息了?”


    沈妤坐起身:“去昭文苑,告訴沈易,我有件事要他去辦。”


    “什麽事?”


    “悄悄跟著蘇葉。”


    紫菀驚訝的看著她:“姑娘懷疑蘇葉?”


    沈妤笑道:“我不懷疑她會害我,隻是好奇她的身份。不必多問,快去。”


    半個時辰後,沈妤醒來喚了紫菀進來。


    紫菀端著一盆清水進來伺候她梳洗:“姑娘,沈易在外麵等了一會了。”


    沈妤點頭:“看來他查探到了什麽?”


    果然,沈妤一出去,沈易就將一張字條交給了沈妤。


    他一隻手抓著一隻鴿子:“這是屬下攔截到的。”


    沈妤打開字條,發現裏麵一片空白,立刻吩咐人取燭火過來,又反複在上麵照了照,字跡很快顯現出來。


    上麵寫了今日沈妤單獨見了陸行舟一事,重點寫了送走陸行舟後沈妤如何傷心。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信裏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沈妤思索一番,將字條給了沈易:“這封信該送去哪就送去哪罷。”


    沈易會意:“屬下這就去。”


    紫菀道:“可是這份信姑娘已經看過了,這樣一來,那個人不就知道姑娘發現了他的身份?”


    沈妤笑了笑:“就是讓他知道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再者,背後之人未必不想我發現他的身份。”


    楚王府。


    鬱珩打開字條,秀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忽而笑了。


    元驍一看,驚訝極了:“殿下,這封信被人看過了。”


    鬱珩修長的手指撫摸著這張紙條,好像可以想象到那個人看到這封信的情形。


    “是啊,我的身份暴露了。”


    元驍更驚訝了:“您還這麽高興,就不怕郡主生氣嗎?”


    不用在背後默默看著她了,自然高興了。既然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份,那麽以後兩人就有機會見麵說話了。


    他眉眼越發溫和:“她會生氣我派人盯著她,但更多的是好奇。”


    也不知道她得知他的身份後是什麽表情,可能她早就將他忘了。


    元驍道:“您讓蘇葉到郡主身邊,是為了保護她,想來郡主也不會太生氣。”


    鬱珩不怕沈妤氣他,他在意的是陸行舟。想到信裏所寫的,他清潤的眸子染上三分戾氣。


    他曾想過,若是沈妤還是喜歡陸行舟,那麽他便放手。可是他後來聽聞沈妤已經放棄了陸行舟,對於他來說,這是個驚喜,所以他便決定提前回京。沒想到,陸行舟陰魂不散,又主動纏上了她。


    他給過陸行舟機會,可是陸行舟不知珍惜。即便現在他看到了沈妤的好,想重新贏得沈妤的心,鬱珩也絕不會再相讓了。


    “楚王?”沈妤也大感意外。


    沈易道:“是,屬下親眼見到那隻信鴿落在了楚王府,等了一些時候,便發現楚王府的人將信鴿放回了。”


    楚王……


    前世的時候,沈妗和陸行舟不就是陷害她紅杏出牆於楚王嗎,而且還給楚王扣上了一頂謀反的帽子,說起來兩人也勉強算是共患難了。


    沈妤沉思片刻,卻是搖頭笑了。


    紫菀奇道:“姑娘笑什麽?”


    “楚王府是什麽地方,楚王既能送一個蘇葉進來,又能以先太子嫡子的身份存活這麽多年,怎麽會是簡單的人呢?難道有人窺探楚王府,他的人會發現不了?”


    沈易遲疑道:“郡主的意思是?”


    沈妤輕輕一笑:“人家就是故意讓你看到他的人放了信鴿,是故意讓我們知道他是蘇葉背後的主子。”


    紫菀和沈易相視一眼,俱是震驚。


    沈妤道:“我想,他不想隻在背後站著了。”


    紫菀眨眨眼睛:“楚王是想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姑娘麵前?”


    沈妤抿唇不語,她想不通楚王為何這麽做,印象中,她和楚王並不相熟。


    “姑娘,奴婢覺得楚王殿下沒有惡意的,雖然他騙了您,可是蘇葉是真的在盡職盡責的保護您。”紫菀笑盈盈道,“楚王是不是對姑娘……”


    沈妤佯怒:“你這丫頭,皮又癢癢了是嗎,胡言亂語什麽。”


    紫菀一副委屈的模樣:“奴婢說的沒錯啊……”


    沈妤板著臉道:“這種事,身為姑娘家怎麽能隨便說。”


    紫菀閉了嘴,心裏卻是樂開了花。和陸行舟一比,楚王簡直是太好了。


    沈妤也是心亂如麻。她高興有蘇葉這麽一個好幫手,也奇怪楚王為何要幫她,但也生氣蘇葉將她的一言一行告知楚王,她有種被窺視的不快。


    思及此,她道:“叫蘇葉過來。”


    紫菀在心裏默默為蘇葉祈禱,趕緊將蘇葉叫過來了。


    蘇葉笑嘻嘻的給沈妤行了個禮:“姑娘喚奴婢來,是有什麽事要奴婢去做嗎?”


    沈妤麵容冷沉,盯著她看,目中有審視又懷疑。


    蘇葉有些迷茫,看看紫菀,紫菀卻是不理她。


    蘇葉試探著道:“姑娘,發生了什麽事嗎?”


    沈妤仍是繃著臉:“蘇葉,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蘇葉心下一沉,仍舊保持著笑容:“姑娘在說什麽呀。”


    沈妤歎息一聲:“罷了,你走罷。”


    蘇葉麵色一慌:“姑娘要奴婢去哪?”


    “自然是從哪來回哪去。”


    蘇葉連忙跪下:“奴婢是姑娘的人,離開姑娘奴婢能去哪裏呢?奴婢還要保護姑娘。”


    沈妤淡淡道:“你還要再演戲嗎?離開了沈家,你大可以回到你原主子那裏去。我說過,我容不下對我有二心的人。”


    蘇葉連聲道:“姑娘,奴婢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奴婢不要走,奴婢就要待在姑娘身邊。”


    “夠了!”沈妤道,“你既舍不得你背後的主子,就不要留在我這裏。你保護了我,我很感謝你,但我不希望有個人時刻將我的一言一行記下來透露給別人。這樣的保護,我不需要。”


    蘇葉見沈妤是真的生氣了,嚇了一跳。認錯的態度越發誠懇:“奴婢錯了,姑娘無論怎麽責罰奴婢都好,求姑娘不要趕奴婢走,否則奴婢會被打死的。”


    沈妤瞥她一眼:“祖母想讓我與許表哥定親一事,也是你透露出去的?”


    蘇葉心虛的點點頭。


    沈妤疑慮更深,楚王為何破壞她和許暄和的親事?


    難道他真的……


    想到這,她暗暗搖頭。


    不會,她和楚王跟本就不熟悉,楚王怎麽會對她動心思?


    蘇葉觀察著她的表情,見她始終是淡淡的,不由失望,又繼續求饒,總之一句話,不願離開姑娘。


    沈妤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你背後的主子是誰,我就留下你。”


    蘇葉一愣,然後搖搖頭:“奴婢真的不能說,若是姑娘生氣,就打我罷,就算您將我打死了我也絕無怨言,隻要我活著,就不會離開您。”


    沈妤突然笑了,無奈的搖搖頭。


    “姑娘,您是生氣還是不生氣?”紫菀問道。


    沈妤站起身,對蘇葉道:“起來罷,記著,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告訴你的主子,不能再透露我的行蹤給他了。若是做不到,你就走罷。”


    蘇葉不敢相信:“姑娘不趕奴婢走了?”


    沈妤笑看她一眼:“你應該慶幸,無論我怎麽問,你都沒有出賣你另一個主子。”


    蘇葉似乎不明白沈妤這話的意思,呆愣在原地,而沈妤應轉身離開了。


    紫菀噗嗤一聲笑了:“你沒聽明白嗎,姑娘方才是在誇你呢,她對你很滿意。”


    蘇葉“啊”了一聲:“姑娘的心思我可猜不透。”


    慈安堂。


    太夫人已經知道了空明大師說的那番話。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即便她再喜歡許暄和,為了他的前途和性命,也要打消兩家結親的心思。隻不過偶爾,她還會覺得惋惜。


    太夫人見到沈妤過來了,立刻招她過去坐。


    “身子可好些了?”


    所謂的“受驚生病”隻是沈妤的托詞,但太夫人卻擔心壞了,沈妤感動的同時也越發愧疚,笑道:“祖母不要擔心了,我的身子並無大礙。”


    太夫人靠在大引枕上,道:“早知會發生那樣的事,我就不該讓你去寧國寺。好在你平安無事,否則我這一大把年紀就活不成了。”


    沈妤安慰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祖母別多慮了。”


    “還不是你運氣好,若是運氣不好,就像陸家那位一樣了。”太夫人道,“我一想到陸家兩個孩子到現在還未找回來,我這心裏就害怕。還有你大姐,若非這幾天舒姐兒病了,她早就趕來看你了,現在每天要派人一天三次的問你。過兩日你身子好了,就去寧王府看看妘兒,她親眼見你安然無虞的站在她麵前才能徹底放心。”


    沈妤靠在太夫人身上,道:“我記住了。”


    頓了頓,太夫人又歎道:“你和暄和的事是不成了,你也別在心裏記著了,你們兩個沒那個緣分。不過你放心,祖母一定能再給你找個好的,一定是對你好的。”


    沈妤嬌聲道:“我都聽祖母的。”


    太夫人撫摸著她的頭發,道:“過些天家中有宴會,你和你三嬸多學著些。我像你這麽大年紀的時候,早就學著管家了。”


    沈妤笑道:“我有祖母疼愛,可以不用學這些。”


    太夫人笑道:“這怎麽行,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都是要學的。”


    過幾日是薑氏的生辰,薑氏一向低調,往年的生辰也隻是請些親近的親戚朋友聚一聚。


    但為了讓沈嫻再見見韋夫人和韋璟,這次她決定大辦,這也是太夫人的意思。


    再者沈家姑娘年紀都不小了,也能趁機找找合適的人家。


    回到青玉閣,沈妤將秋桑叫了進來。


    “棠姨娘那邊怎麽樣了?”


    秋桑道:“方才棠姨娘又驚了胎氣,二老爺過去安慰棠姨娘了。”


    沈妤滿意的點點頭:“棠姨娘怎麽說?”


    “她說願意配合姑娘。”


    沈妤笑道:“若這次事成,你可是頭功,我一定會獎賞你的。”


    秋桑立刻喜笑顏開:“多謝姑娘,奴婢一定盡心盡力為姑娘做事。”


    沈妤給紫菀使了個眼色,紫菀將兩錠銀子放到她手上。


    紫菀笑道:“這段時間你辛苦了,這是姑娘給你的獎賞,事成之後還有呢。”


    秋桑看到銀子先是高興,可聽紫菀這麽說,笑容僵了一瞬,才歡天喜地的收下銀子退下了。


    紫菀道:“姑娘,我怎麽覺得秋桑收到銀子反而不高興呢?”


    沈妤笑容耐人尋味:“她以為我獎賞她的是比銀子更好的東西。”


    秋桑出了青玉閣,迎麵遇上了沈明洹,她拂了拂新作的粉色衫子,忙屈膝行禮:“奴婢見過二公子。”


    沈明洹愣了一會才想起她叫什麽,道:“姐姐在做什麽?”


    秋桑抬起頭,許是塗了胭脂,她麵色微紅,一雙杏眼水汪汪的:“五姑娘剛從太夫人那裏回來。二公子來尋姑娘,奴婢帶您進去罷。”


    沈明洹抬腳走著:“不必,我自己進去。”


    秋桑咬咬唇,屈膝道:“是。”


    沈明洹一個眼神都沒給她,秋桑很是失落,看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秋桑,秋桑。”


    秋桑嚇了一跳,一回頭發現是雲苓,捂住胸.口道:“你怎麽不聲不響的出現在我後麵,嚇死我了。”


    雲苓笑道:“看什麽呢這麽入迷?”她順著秋桑的目光望去,“那不是二公子嗎,想來是看姑娘的。說起來,二公子和五姑娘感情真好,讓人羨慕,而且兩個人容貌相似,都那麽好看。”


    秋桑喃喃道:“是啊,二公子比大公子生的還要好看呢。”


    雲苓看著她的神色,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雲苓,你該不會對二公子……你可別犯傻,二公子年紀還小呢。”


    秋桑盯著腳尖:“咱們是和姑娘一起長大的,也不過比二公子大一兩歲罷了。”


    雲苓皺眉:“秋桑,你可別胡思亂想,你是姑娘身邊伺候的,可不能起別的心思。”


    秋桑下意識道:“雖然咱們不是昭文苑的人,但也時常見到二公子,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和後來的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她聽說不少人家的公子,和從小伺候的丫鬟感情要好,最後丫鬟成了通房,又成了姨娘,就連娶進門的正妻也不如丫鬟和公子的情分深厚。


    雲苓似受到了驚嚇,低聲道:“這話可不要亂說。咱們府上可是有規矩的人家,就算二公子將來要挑人,也不能將手伸到姐姐院裏,你盡早打消這個心思,若是被姑娘察覺到你就完了。”


    秋桑捏著帕子,點頭道:“我知道的,放心罷,我不會做傻事。”


    雲苓舒了口氣:“這才好。”


    正說著,紫菀掀開簾子,在台階上喊道:“雲苓,姑娘叫你呢。”


    雲苓忙道:“誒,來了。”


    *


    春華院。


    沈妗親自為沈明汮斟滿一盞茶端過去:“大哥可算是來了,我以為大哥將妹妹忘了呢。你不知道,每次我看見大房那姐弟倆站在一起,我就生氣。”


    沈明汮接過茶去,笑道:“妹妹就為了這個生氣,也太不值得了。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再加上一個不到十三歲的孩子,能成什麽事?”


    沈妗道:“沈明洹也就罷了,你可不要小瞧沈妗,我和母親被她算計了好幾回呢。我的名聲毀了,婚事沒了,母親也被祖母和父親厭棄,都是沈妤害的。別看她小小年紀,心機深沉著呢。在寧國寺這一回,本指望著陸靈雨除掉沈妤,沒想到卻被沈妤算計了,到現在陸靈雨和陸行皓都沒有消息。”


    沈明汮目光深遠,思忖了片刻道:“聽你這麽一說,沈妤的確有幾分小聰明。可到底隻是個長於內宅的女子,再厲害能厲害到哪裏去?無須太將她放在心上。”


    沈妗不樂意了:“可我和母親的委屈總不能白受了,你倒是為我們出口氣呀。”


    沈明洹朗聲一笑:“妹妹別著急,我不是正在想辦法嗎,我保證能為你狠狠地出口氣。”


    “不隻是沈妤,還有沈明洹。”沈妗道,“祖母就是偏心,咱們都是可有可無的,那姐弟倆才是祖母手心的珍寶。大哥,你文武雙全,又居嫡長,憑什麽要被一個小孩子壓一頭,這爵位合該是你的。”


    沈明汮收斂了笑容,他何曾沒有這樣想過呢?外麵人提到他,都先想到戰功赫赫的先定遠侯沈庭,然後是嫡子沈明洹,再然後才是他。他自認為處處比沈明洹強,就是沒有沈明洹命好。若非沈明洹托生在大房,哪裏能擁有這麽多?


    他冷笑兩聲:“放心,我會給他尋個好去處的。方才我去瞧母親,發現母親精神懨懨,難道上次的事真的對母親打擊這麽大嗎?”


    沈妗眼中閃過幾分厭惡:“還不是那個棠姨娘,一個賤婢,有了身孕被抬為姨娘,不知道安守本分,竟想和母親爭。這都快生了還不老實,勾的父親整日去她房裏,父親已經許久沒有去看過母親了。”


    沈明汮目光陰鷙:“你可派人盯著她?”


    沈妗不以為意道:“她又不是沈妤,值得我在她身上浪費心思?”


    “妹妹這次真的疏忽大意了。”


    沈妗蹙眉:“大哥這是何意?”


    沈明汮吹吹茶:“我的人發現,沈妤身邊一個叫秋桑的丫頭和棠姨娘是同鄉,兩人走的很近,秋桑時常去看她,你說會不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妗詫異:“大哥的意思是,棠姨娘和沈妤聯合起來要對付母親?”


    沈明汮看著她道:“棠姨娘就要臨產了罷?”


    沈妗冷哼一聲:“可不是嗎,大夫早就斷定這是個男孩呢。既是男孩,母親怎麽會讓他平安出世呢?”


    沈明汮笑了笑:“剛好,沈妤和棠姨娘也要算計母親,這可就巧了。”


    沈妗默了默,麵露欣喜:“大哥的意思是,咱們可以反過來利用她們,既能除掉棠姨娘肚子裏的庶子,又能打擊她們?”


    沈明汮讚賞的點點頭:“這樣好,讓敵人自掘墳墓最解氣了。”


    這時候,外麵有丫鬟進來稟報。


    “大公子,秋桑又去了棠姨娘處,手裏拿著東西,偷偷摸摸的。”


    沈明汮擺手,讓丫鬟退下。


    “機會這不是來了嗎?”


    夏天到了,天總是亮的早一些。


    寅時正點,天就開始亮了,夜空掛著疏疏淡淡的星子,散落在月亮周圍,可以照見天邊的雲彩在慢慢飄動。


    路上開始有人行走,腳步聲、車軲轆聲、打更聲交織在一起,窸窸窣窣的,顯得這個清晨更加熱鬧了。


    北城的大街,一座挨一座的氣勢磅礴府邸,沉重的大門也被推開了,或是開始灑掃,或是迎著送菜的小販。


    長興侯府的小廝聽到了敲門聲,打開了大門,揉著眼睛道:“今天怎麽這麽早……啊——”


    小廝大喊大叫起來:“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侯門嫡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菀柳青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菀柳青青並收藏重生之侯門嫡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