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順手捏了捏舒姐兒的臉,坐到沈妘身邊,感興趣道:“哦,不知是什麽好東西?”


    舒姐兒拉了拉沈妤的手,指著一個盒子嬌聲道:“花花。”


    沈妤定睛一看,幾個小匣子裏不少小巧精致的簪花陳列其中,還有一匣子粉色的珍珠,並非是什麽名貴的東西,隻是舒姐兒年紀小,戴著玩罷了。除卻這些,還有各式各樣的點心和小玩意兒,可見寧王是用心了,不管他心機如何深沉,對舒姐兒是真心寵愛的。


    沈妤拿起一支雪青色的簪花給她戴到髻上,笑著道:“舒姐兒真好看。”


    舒姐兒笑聲歡快,拿起一支紗堆成的花也要給沈妤戴上。沈妤接過去,笑道:“姨母回家再戴,你這樣會把我的頭發弄亂的。”


    寧王看沈妤和舒姐兒相處的這麽好,也含笑道:“舒姐兒一直都念叨著寧安,可見是很喜歡你的,也很依賴你。”


    沈妤淡淡笑道:“我是她的姨母,又常來看她,她對待我自然比對待旁人親近。”


    寧王玩笑似的道:“那你以後可要時常來陪她才好。”頓了頓他道,“太子逼宮造反那日,多虧了你護著舒姐兒。”


    沈妤笑容微斂,神色也冷淡了些:“保護舒姐兒是安王殿下的功勞。”


    寧王感受到了她的冷漠,心中一澀:“改日見到四弟,我會親自感謝他的。”


    沈妤道:“殿下今天進了宮,可曾見到賢妃娘娘了?”


    “既是進宮複命,除了拜見父皇,自然還要拜見皇後和母妃了。”


    沈妤輕輕抬眸,狀似隨意道:“我本想讓殿下替我在賢妃娘娘麵前美言幾句,讓她不要怪罪我呢。”


    寧王有些茫然,但是下一刻就想明白了。沈妤說的是她把舒姐兒從賢妃那裏要走一事。


    沈妤這話看似說的軟,實際上在警告寧王,賢妃的手伸到太長了。


    寧王有一瞬間的啞然:“寧安沒有做錯,有什麽好怪罪的?”


    沈妤輕輕一笑:“我以為我接走了賢妃娘娘疼愛的孫女,賢妃娘娘生我的氣了。”


    寧王違心的笑道:“寧安多慮了,母妃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犯不著為這點小事生你的氣。再者,舒姐兒在母妃身邊住了半月,的確想家了,就是你不主動提起,母妃也是要將舒姐兒送回來的。”


    “原來如此。”沈妤聲音清冷,就像冬日白雪,不染半分塵俗,“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多謝娘娘寬容大度,不怪罪寧安直言不諱。”


    寧王眼皮一跳。


    直言不諱?


    看來沈妤又將賢妃氣的不輕。


    賢妃也是,和沈妘姐妹計較這些做什麽?沈妘溫婉賢良,不願頂撞她,沈妤可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賢妃能從她手中討得了好才怪。


    他覺得頭疼,看來要得到沈妤還要解決賢妃的問題。


    賢妃到底是寧王的母妃,沈妘怕沈妤惹惱了他,岔開話題道:“阿妤,先過來看看殿下帶來的禮物。”


    沈妤順著沈妘的視線望去,發現匣子裏裝滿了質地圓潤,色澤晶瑩剔透的珠子,聚集在一起實在是璀璨奪目。


    沈妤也不禁詫異:“姐姐,這是北珠?”


    北珠極難采,所以也更加名貴,專供於皇室和皇親貴族,自然也象征著身份。


    沈妘笑道:“這是殿下從北地帶來的。”


    寧王看著沈妤,解釋道:“北珠雖然得之不易,可我親自去了北地,機緣巧合之下,便得了一些。”


    他說的輕巧,可是沈妤知道要得到這麽多北珠,卻是要花費不少力氣和心思。當然,對於寧王這樣的天潢貴胄來說,他隻需要出錢就好。


    沈妘疼愛沈妤,自然不會藏私。她柔聲道:“阿妤年紀小,又生的好看,送給你最合適不過了。”


    沈妤下意識開口拒絕,沈妘卻是笑著打斷:“不許拒絕,我留下一些,其餘的你帶走就好。”


    寧王在一邊品茶,沒有說話。


    自從看出寧王對自己的心思後,沈妤對寧王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嫌棄,更何況他又設計害太子妃沒了孩子,甚至想殺了皇後,沈妤對他則是厭惡了。隻是礙於合作關係,不好撕破臉麵。


    她想明白了,寧王就是知道他送給她,她絕不會收下,所以想通過沈妘的手。她不願拒絕沈妘的好意,可是一想到這是寧王送來的,就覺得心裏膈應。


    她將匣子蓋上,眼中沒有半分貪婪:“大姐,你給我留的東西已經夠多了,這些我不能要。不若……留給舒姐兒罷?”


    沈妘嗔笑:“舒姐兒才多大,哪裏能戴這麽多貴重的東西?”


    沈妤莞爾:“大姐可以給舒姐兒留著做嫁妝。”


    “那要等多少年?”沈妘以為她在說笑。


    沈妤笑著搖頭,很是執著:“總之,這麽名貴的北珠,恐怕我無福收下。若是姐姐嫌棄太多了,可以孝敬給皇後和賢妃娘娘。”


    寧王見沈妤就是不收,心下鬱鬱,仍舊目光溫潤:“今日進宮之時,我已經送給皇後娘娘和母妃許多了,寧安不要推辭,安心收下就是,隻當是為了感謝你在我不在的時候照顧妘兒和舒姐兒。”


    這就是沈妤婉拒的托詞,寧王到底是真的聽不懂還是裝作聽不懂?


    她客氣又疏離道:“多謝殿下,但照顧大姐和舒姐兒是我應該做的,怎能當得起殿下一個‘謝’字?”


    沈妘越發看不明白了,佯作不悅道:“你這丫頭,怎麽突然這般客氣了,難不成你是故意要與我生分了?”


    “大姐在說什麽?”沈妤笑笑。


    沈妘堅持道:“我可是你親姐姐,我的話你難道不聽?再敢推辭,我就生氣了。”


    沈妤怕沈妘看出什麽,隻能微笑道:“既然大姐對我一片心意,我就卻之不恭了。”


    “這還差不多。”沈妘眼波一橫,笑意越發濃鬱。


    陪沈妘用了午膳,又與她閑話家常一會,便告辭離開了。


    在路過一處名為‘藏春塢’的地方,看到了一襲素衣的寧王站在前麵等她。


    沈妤今天穿著一襲樸實無華的白色衣裙,上麵是用白色絲線繡的菊花暗紋,頭發綰成一個簡單的髻,隻斜插著一支白玉簪子,綢緞似的頭發落在肩膀上,素淨雅致,卻又不掩氣韻天成。


    寧王直視著這張和沈妘有幾分相似的麵孔,目光久久不願移開。


    沈妘身為沈妤的親姐姐,自然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隻是她太端莊溫婉了。傅杳倒是嬌豔,但總是一副嬌弱模樣,麵對他的時候時常流露出一種討好諂媚,久而久之他也就厭煩了。


    唯有沈妤,是他見過女子中最與眾不同的,也是最吸引他的。沈妤的確心狠手辣,但是麵對至親的時候,毫不吝嗇的表現出自己的溫柔。雖然容色生的嫵媚,氣質卻又矜貴典雅,一顰一笑都像一幅畫,就連冷著臉的時候都讓人著迷。她從不讓自己受委屈,也從來不因他的身份懼怕他、討好他,甚至會直接表達對他的不滿。


    和其他貴女相比,她是那麽鮮活,他看到她怎麽會不心生歡喜呢?


    似乎察覺到了這道過於熱切的目光,沈妤覺得有些不適,輕輕蹙眉。


    她停下腳步,屈膝行禮:“殿下。”


    寧王鮮少穿的這般素淨,如今一身素服,更像一位溫潤公子了。


    他道:“都是一家人,你我又不是陌生人,何須多禮?”


    沈妤淡淡道:“禮不可廢。”


    寧王覺得,沈妤對他越發疏離了。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壓下心中的疑惑,笑道:“寧安不喜歡那些北珠嗎?”


    “自然是喜歡的。”沈妤大大方方的承認,又道,“隻是太奢華太高調了,喜歡也變成不喜歡了。”


    寧王心頭一梗,道:“可是你還是收下了。”


    沈妤沉靜如水:“不忍拂了姐姐的一片好意。”


    “你——”寧王先是一怔,不覺輕笑,“你還真是坦率。”


    這讓他覺得失落,也讓他覺得歡喜。


    沈妤道:“殿下特意在此處的等我,不會隻想問我這些微末小事罷?”


    終究還是步入正題了。寧王暗暗一歎,道:“有些事,我想我應該向你解釋一二”


    沈妤麵色坦然,無怒無喜:“殿下要解釋什麽,寧安洗耳恭聽。”


    她越是這樣,寧王越是覺得心虛,隨後就是惱怒。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皇家本就無情,他斬草除根有什麽不對?


    定了定心神,他道:“太子被父皇賜死,都是你的功勞,若非是你在我身邊出謀劃策,我也不會走到今天。”


    沈妤麵上泛起一抹冷嘲:“我早就和殿下言明,我們兩人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所以幫殿下對付太子是我該做的,委實算不上什麽功勞。”


    寧王溫聲道:“即便如此,我還是想感謝你。”


    沈妤扯了扯唇角:“殿下,您若是想感謝我,就盡快為我解惑罷。”


    寧王麵露愧疚:“太子逼宮造反一事,是我臨時改變了主意。”


    “臨時?”沈妤似笑不笑道,“殿下遠在北地,不知如何臨時改變主意?”


    寧王平靜的麵容有一絲龜裂


    沈妤收了笑容,冷冷道:“殿下擅改計劃,作為合作者我卻被蒙在鼓裏,我可以認為殿下不相信我或者在防備我嗎?”


    “當然不是。”寧王的心跳似乎停滯住了。


    “哦,那到底是為何?”沈妤道。


    寧王深吸一口氣,道:“我隻是怕你心軟。”


    沈妤微微勾唇:“心軟?我倒是不知,我在殿下心裏什麽時候成了一個心軟之人了。殿下,既然你我心知肚明,又何須再說謊呢?殿下不就是因為我和太子妃交好,所以怕事先告知我,我會阻止你嗎?”


    這般直言不諱,讓寧王有些難堪。他該知道,沈妤一向如此,對於不喜歡的人,從來不屑於給其麵子。


    再否認就沒意思了,寧王道:“你說的不錯,我就是因為怕你阻止我,所以沒有告訴你我早已改變計劃。”


    “為什麽?”沈妤神色越發冰冷,“我早就說過,太子妃不會對你的大業造成影響,太子妃和太子不一樣,她已經很可憐了,你還要她失去孩子,失去人生的指望?”


    寧王深深皺眉:“寧安,你不該是這樣的人。”


    沈妤麵無表情:“殿下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


    寧王一時無言。


    沈妤諷笑一聲:“看來殿下早就將那些話拋之腦後了。”


    過了一會,寧王似乎想起來了,他歎道:“我沒忘。”


    沈妤直視著他:“殿下,我那次對你說,一個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玩弄權術,可以心狠手辣,但是要始終保持最後一點底線,這才過了多久,殿下就忘記了嗎?還是說,你以為我是在與你說笑?”


    寧王麵上閃過三分窘迫,很快就恢複如常。


    他道:“身在皇家,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沈妤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身不由己?難道是有誰逼著殿下殺人嗎?”


    “寧安!”


    沈妤那雙清豔的眸子蕩漾著水波,似乎能映照出他最虛偽的一麵。


    “殿下這就生氣了?”


    寧王壓下心頭燥鬱:“斬草要除根,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明白。”


    沈妤道:“可這句話是針對於敵人,而不是那些無辜之人。”


    寧王笑了一聲:“什麽是無辜,什麽是不無辜?哪個皇子不是踩著萬人的屍骨登上皇位的呢,我為何不可以?”


    “太子妃隻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影響你登上皇位嗎?”


    寧王聲音低沉下去:“奪嫡之爭,不允許有絲毫差錯,就比如鬱珩。”


    沈妤退後了一步:“殿下是怕太子妃的孩子成為第二個楚王,你害了他的父親,他將來會記恨你,找你報仇?”


    寧王道:“父皇對鬱珩的態度,你是看在眼裏的,當年不過一個失誤,讓他僥幸活下來了。即便他身體不好,但是父皇仍是不放心他。父皇表麵對他好,實際上無時無刻不在防備他,殺不得留不得,著實是為難。我不想和父皇一樣,將來麵對這樣兩難的局麵,倒不如趁機讓太子妃失去孩子,太子妃也會因此怨恨太子,主動作證指認太子,更加坐實他的罪名。”


    怕沈妤真的會討厭他,他放柔了聲音:“不過,我答應你,我會讓太子妃好好活著的。”


    沈妤凝視他一會,突然笑道:“這麽說,太子妃還要感謝你大發慈悲了?”


    寧王容色淡淡,眉宇間多了一抹複雜:“寧安,爭權奪勢,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沈妤笑容嘲諷:“那殺了皇後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提起這個,寧王就懊惱。若非舒姐兒和安王在興慶宮,叛軍早就趁亂殺了皇後了,何至於留下一個後患?


    歸根結底還是要怪賢妃,為何要故意分開沈妘母女,接舒姐兒進宮。


    但是賢妃畢竟是他生母,他不能真的怪罪她,而且還要多替她著想。


    他似乎有些遺憾:“皇後若是活著,將來就是太後,那些人就會多一個能牽製我的理由,我必須早做打算。隻是,終究是沒能成功。”


    沈妤眼波閃動:“殿下打算的還真是長遠。”


    寧王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無論做什麽,都要做好長遠的打算,這是你教我的。”


    沈妤越是惱怒,笑容越是溫煦:“殿下可知,這次的賞菊宴死了多少人嗎?不算那些宮人,隻是官眷,就死了十三人,更別提那些受傷的。這些人都與殿下無冤無仇,花一般的年紀,就這樣死了,多可惜。”


    寧王沒有一絲一毫的惋惜:“隻有損失慘重,父皇才會下定決心殺了太子。”


    沈妤眼中的水波漸漸凝住:“果然,殿下是做大事的人。”


    寧王察覺到她的不悅,溫聲道:“你放心,我總不會傷害妘兒,傷害沈家的。”


    嗬,他以為她會相信嗎?


    前世的事曆曆在目,寧王根本就是個偽君子。


    她微微一笑:“殿下這話,我自然是相信的。”


    寧王笑道:“這就好。如今太子被賜死,相信很快就會有大臣上奏請陛下盡快立太子了。”


    沈妤道:“那我就提前恭喜殿下了。”


    寧王心中喜悅,口中卻謹慎道:“但是還有一個景王。”


    “景王已經被陛下排除在繼承人的名單之外,他不足為懼。”沈妤唇畔挑起淡淡的弧度,“還是說,殿下想在立嗣前斬草除根?”


    寧王沒有否認:“果然,還是寧安了解我。”


    沈妤神色悠然:“我知道殿下怕多生事端,想免除後患,但是我覺得,殿下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


    “為何?”寧王不解。


    一陣冷風吹來,路邊的菊花被吹散開來,在空中飄浮一會,很快就落到了青石小路上。


    沈妤抬手接住一隻花瓣,隨手把玩著,淡淡道:“殿下,現在可是立嗣的關鍵時刻,殿下無論要做什麽都要三思才是啊。”


    寧王垂眸,掃過她那雙纖長白皙的手:“寧安此言何意?”


    沈妤道:“殿下,陛下一向精明多疑,雖然因著太子謀逆一事正在氣頭上,但是他絕不會氣糊塗,相反,他一直保持著清醒。太子被賜死,不少人又開始蠢蠢欲動,開始選擇站隊,當然,大多數人都想投靠您。但是,您以為陛下不知道嗎?他一直很清楚。爭權奪勢並沒有是非善惡之分,在陛下眼中,無論是你還是太子,亦或是景王,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那把龍椅,區別就在於手段的不同。


    殿下想想,若非殿下以為阮昭容是景王的人,若非陛下覺得景王窺探了他與庶母私通的秘密,您能這麽成功的打敗景王嗎?隻怕下一任太子就會是景王了。如今朝堂被重新清洗了一番,陛下正好借機觀察您和景王,這時候誰在背後搞小動作,陛下就會厭棄誰。所以,您現在要做的就是扮演一個孝順的皇子,就先不要出手對付景王了,等一切已成定局再除掉他也不遲。”


    寧王點頭:“隻是景王不像太子一樣蠢笨,他會眼睜睜看著我被立為太子嗎?”


    沈妤道:“他若是不想引起陛下的注意,就不會輕舉妄動。”


    寧王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一想到他馬上就會成為太子、將來的皇帝,他既興奮又緊張。


    “殿下,等到有大臣上奏請求陛下立太子的時候,殿下就讓你的那些支持者閉口不言罷。不要讓他們提議立您為太子,同樣的,也不要故意請求陛下立景王為太子。陛下是什麽人,那些小把戲他一眼就能看穿。”


    寧王認真道:“我明白。”


    沈妤道:“該說的我都說了,沒有別的事,我就告辭了。”


    說著,她施了一禮,就欲離開。


    “寧安。”寧王叫住她。


    沈妤回頭:“殿下還有其他事?”


    忍了又忍,他還是問道:“太後那件事,又是鬱珩幫你的罷?”


    沈妤看著他,沒有說話。


    寧王緩緩行至她麵前:“寧安,你是個聰慧機敏之人,他屢次幫你,你可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對你的心思。”


    沈妤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那又如何呢?”


    “你呢,你也中意他嗎?”寧王故作輕鬆道,“你已然及笄,前不久妘兒還說起你的親事呢。”


    沈妤既知道了他的心思,定然不會給他希望。她道:“這件事我還在考慮,等我考慮清楚了,自然會告訴大姐和祖母,還望殿下保密。”


    寧王麵色微變,沈妤這是承認了,承認她中意鬱珩。


    雖然他早就猜到沈妤喜歡鬱珩,但是當親耳聽到沈妤承認,他還是覺得憤怒。


    他笑容越發和煦:“放心,沒有你的同意,我自然不會告知妘兒。”


    沈妤黛眉微挑:“如此,我就多謝殿下了,時候不早了,我該告辭了。”


    寧王看著沈妤的纖柔的身影,和陽光融合在一起,緊緊握住了拳頭。


    時間彈指過,轉眼三個月的國孝過去,新年悄悄來臨又悄悄離開。因著在國孝期間,所以今年的新年也沒有以前熱鬧。好在到了上元佳節,國孝早已過去,今年的上元倒是和往年一樣。


    再過兩三個月,沈妤就及笄一年了,太夫人更為沈妤的親事著急,這幾日宴會多,常讓薑氏帶著沈妤去參加,意圖多為沈妤多挑選幾個人看看。


    沈妤拒絕了也是無用,隻能聽從太夫人的話。


    蘇葉走進來,笑嘻嘻道:“姑娘,再過幾日就是上元節了,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紫菀哼了一聲:“你是來幫楚王做說客的罷?”


    蘇葉笑道:“是又如何?楚王一定在盼望著在元夕和姑娘一同遊玩呢。對了,姑娘,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您還沒想好給楚王什麽回禮嗎?”


    沈妤自然想著這件事,聞言她瞪了蘇葉一眼:“你最近倒是很操心我的事。”


    蘇葉道:“我是為姑娘和楚王殿下著急啊。姑娘,上元節正是好機會,無論您送殿下什麽,殿下都會像對待珍寶一般收起來的。”


    沈妤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似乎真的在考慮。


    蘇葉歎息一聲:“殿下聽聞太夫人又在給姑娘相看人家,寢食難安呢。”


    紫菀也看得出來,沈妤並非是對鬱珩無意,她輕聲提議:“不然姑娘繡一個香囊給楚王殿下罷。若是姑娘不想動針線,奴婢替您做?很快就會繡好的。”


    香囊?沈妘想了想,然後否定了。


    她前世為陸行舟繡了太多,已經沒那個心再動手繡香囊了。


    “那姑娘想送什麽?”紫菀道。


    沈妤不知想到了什麽,嫣然一笑:“你們就不必管了。”


    “蘇葉,再過一個多月,大姐就要臨盆了,你要多注意些寧王府的動靜,仔細查一查那幾個穩婆的底細。”


    蘇葉道:“奴婢知道。不過,姑娘,近來朝中大臣都在請求陛下盡快立太子,可是陛下仍舊沒有做出決定,姑娘就不擔心嗎?”


    沈妤扶了扶發髻上的簪子:“有什麽好擔心的,除了寧王,陛下還有更好地選擇嗎?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


    幾日後,就到了上元佳節,到了傍晚的時候,沈妤打扮了一番就和沈嬋一起出府了,馬車兩邊有護衛保護著。


    沈嫿雖然還未出孝,但是這樣的節日也不好讓她真的悶在府上,所以她向太夫人請求出去散散心時,太夫人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換下了一身素服,姑娘們都穿的很是光鮮亮麗。


    沈妤穿著一身煙霞色雲紋緞裳,雪青色的散花百褶裙,外麵係著一件月白色大氅,領口上是一圈雪白的狐狸毛,頭上插著一支鑲著珍珠的碧玉步搖,帶著同色耳璫,在燭火下散發出晶瑩剔透的光,隨著走路的步伐搖搖曳曳。


    一雙清豔的眸子顧盼生輝,不經意間撩人心懷。


    自沈家的馬車一出門,鬱珩就注意著,當沈妤下馬車的時候,鬱珩一眼就看到了她,徑直朝她走過去,想製造一場偶遇。


    他仍是白衣勝雪,麵如皎月,美如冠玉,看似溫潤如玉,卻不敢讓人直視,好像天上的謫仙,下一刻就會消失。


    這樣的人,無論走到哪裏,無論如何低調都是會引人注目的,果然許多姑娘都朝他望過來,臉上滿是羞怯和驚歎。


    沈妤無奈的笑笑,這個人什麽時候也喜歡如此招搖了?


    鬱珩微笑著行至她麵前:“寧安今日也出府遊玩?”


    沈妤笑道:“這樣熱鬧的日子,自然要出府的,您不也一樣嗎?”


    既是在外麵,眾人都沒有說破身份,隻是互相見了禮。


    沈嫿站在沈嬋旁邊,好像是最不起眼的那個,目光總是若有似無的從鬱珩身上掠過,又不禁看看沈妤。


    意識到兩人不同尋常的親近,她那點不甘又升了起來。


    大街上人流如織,火樹銀花,燈火璀璨,一派繁華盛景。


    鬱珩望著前麵的燈火,笑道:“既是碰巧遇到了,不若一起走走,你們都是姑娘家,怕是不安全。”


    沈明洹輕咳一聲:“不勞您費心,我會保護好她們的。”


    鬱珩像是才發現沈明洹:“原來沈小侯爺也在,既如此,大家更該一道遊玩了,免得隻有小侯爺一個男子,不自在。”


    沈妤明白了,鬱珩是打定主意要在沈家人麵前昭示他的存在,她並未拒絕:“既然您這麽說,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明洹目光含怨看了沈妤一眼,給沈易使了個眼色。


    沈易會意,給了那些護衛一些銀子,讓他們去盡管去遊玩吃酒,隻要不要耽擱太長時間就好。


    鬱珩笑道:“這樣才好,既是出府遊玩,身後跟那麽多人也是沒意思得很。就算有什麽危險,元驍也會護著你們的。”


    沈妤不著痕跡的瞪他一眼,淺淺一笑:“那就多謝您了。”


    沈明洹想去沈妤身邊,可是鬱珩卻搶先一步,和沈妤並肩而行。


    沈明洹:“……”


    雖然鬱珩對沈妤曾舍命相救,但是他還是不開心,因為很明顯,鬱珩就是不懷好意,今天的偶遇根本就是他故意設計的。如今他是越發大膽了,當著他的麵就敢往沈妤身邊湊。


    沈嬋心思單純,沒想這麽多,她隻顧著玩了。


    沈嫿今天出府,就是想著或許能偶遇楚王,可是雖然遇到了,楚王眼中隻有沈妤,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沈妤和鬱珩閑庭漫步一般,很快就落到了後麵,隻有沈明洹還不遠不近的跟著,沈嫿雖然有意停留,但是也不敢做的太明顯,咬咬牙還是跟上了沈嬋。


    鬱珩剛要說什麽,意識到沈明洹還跟著他們,不由笑看著他。


    沈明洹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快步走上前,離他們遠了些。


    “總算都走了。”鬱珩神清氣爽。


    沈妤道:“你這樣做,別人很快就會看出來的。”


    燈火闌珊中,他的笑容越發粲然:“看出來什麽?”


    沈妤橫他一眼,心道這人越發得寸進尺,幹脆不理會他。


    “阿妤。”借著寬大的袖子,他悄悄握住她的手,“聽聞近來太夫人又在操心你的親事了。”


    沈妤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反正我不會答應就是了。”


    “可我還是擔心。”鬱珩認真的看著她,“一天沒有定下來我就不安心。”


    “你想怎麽樣?”


    正說著話,突然一個人跑了過來,不小心撞到了沈妤,當注意到沈妤的容貌時,不由多看了幾眼。鬱珩忙攬過她,不悅地掃了那人一眼。


    那人被這目光看的心頭一寒,連聲道歉,然後快步跑開了。


    少傾,元驍提著一隻燈走了過來,交到鬱珩手中就離開了。


    “喜歡嗎?”鬱珩目光溫柔,將這隻燈給她。


    這是一隻走馬燈,裏麵點著燭火,外麵貼著彩紙剪成的美人,還有花鳥裝飾,美人身姿窈窕,容貌美麗,正緩步而行。


    仔細一看,燈上的美人似乎與她有七分相似。沈妤訝然:“難道這是你做的?”


    鬱珩低笑道:“燈我是不會做的,但是剪幾張美人還是會的。不過你放心,我隻會剪你的小像。”


    沈妤低眉淺笑,輕聲道:“謝謝。”


    “那你呢?”鬱珩輕笑道。


    沈妤踟躇了一下,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


    鬱珩挑挑眉,剛要接過去,沈妤立刻收回來道:“我繡工不好,你若是嫌棄,可以不要。”


    鬱珩笑而不語,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將她手中的東西取出來。


    原來這是一隻青色的荷包,上麵繡著荷葉蓮花。繡工的確不好,但鬱珩卻是很高興。


    他心中一動,眉眼含著動人的笑:“我很喜歡。”


    沈妤仍舊盡力保持平靜:“我不喜歡繡香囊,所以就改成了荷包,我想你也不喜歡佩戴香囊。”


    鬱珩愛不釋手,來回摩挲著,突然他摸到一個圓形的小珠子似的東西:“這是什麽?”


    沈妤阻止了他打開荷包的手,麵容染上些許紅暈,也不知道是因為燭火映照的原因,還是害羞了:“回去再看。”


    鬱珩掂了掂,瞬間了然。他笑容越發開懷:“好,都聽你的。”


    他想,他已經明白沈妤的心意了。雖然她口中沒說,但是這個荷包和荷包的東西已經能說明一切了——雖然他還是想親口聽她說。


    思及此,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沈妤任由他牽著手,兩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著四周的風景,時不時的相視一笑。


    跟在後麵的元驍激動又感慨,主子記掛了人家這麽多年,終於苦盡甘來了,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成婚。


    不知走了多久,沈嬋跑回來道:“五姐,我們去遊湖罷,每次都說遊湖,每次都沒實現,這次我一定要去。”


    沈妤忙扯出手,笑道:“我已經讓洹兒提前幾日租好畫舫了,我們一會就去。”


    沈嬋歡呼雀躍:“還是五姐想的周到。”


    一行人到了河畔,許多畫舫漂泊在上麵,而且都布置的十分華麗,歡聲笑語傳來,絲竹管弦之聲飄蕩在風中,想來是漂亮的歌姬舞姬在陪著貴人飲宴。


    沈妤和沈明洹都不喜歡這些,自然沒有叫美人來彈琴唱曲。隻是這艘畫舫和其他的想比,華麗中多了幾分雅致,格外與眾不同。


    沈嬋由婢女扶著上了畫舫,然後是沈嬋。


    沈明洹生怕沈妤忽視他,搶先道:“姐姐,我扶你進去。”


    鬱珩收回了手,最後一個上了畫舫,然後很自然的坐在了沈妘身邊。


    沈嬋看到那些劃著船槳的人,也躍躍欲試。但安全起見,沈妤並不同意,她隻能眼巴巴的看著。


    畫舫很大,布置精美,裏麵放置著各色美麗的花燈,浮華耀目。鬱珩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她。


    沈妤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身走到外麵,隨著畫舫的遊動,觀賞著外麵的景色。


    燭火和月光交相輝映,映照在河麵,沈嬋歎道:“好美啊。”


    沈妤笑著道:“是啊,真的很美。”


    這時候,突然有個裝扮奇異的人劃著一艘小船過來,說話的口音也很是不同:“你們誰是這艘畫舫的主人?”


    沈妤勉強聽懂了他在說什麽,道:“是我。”


    那人又道:“我家主子看上了你這艘畫舫,你把它讓給我家主子,你們乘著這艘小船回去,我給你一大筆銀子。”


    沈明洹皺眉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這艘畫舫我們不讓。”


    那人不高興了,舉著一隻錢袋不停地喊著。


    沈明洹不悅道:“船家,劃快一些。”


    那人見此,更加惱怒了,不知咕噥了什麽,劃著小船離去。


    沈明洹道:“姐姐,他說什麽?”


    沈妤覺得好笑:“他好像在說我們不識抬舉。”


    沈明洹想了想道:“看他的裝扮,好像不是中原人。”


    正說著,突然一個人乘著小船過來,一躍跳上了他們的畫舫。


    她說話的口音倒是和大景人並無很大的差別,說的話沈妤也聽得很明白。


    “我都說了看上了你們的畫舫,還給了你們銀子,你們卻不識抬舉,非要我親自過來趕人嗎?”


    說話的是個女子,她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挑些,穿著一身紅色窄袖衣服,裙子不長,露出一雙牛皮靴子,手中拿著一條鞭子,不停地掂著。腰間一條細細的腰帶,上麵掛著許多玉器,走起路來環佩叮咚。頭上編著密密麻麻的辮子,用紅繩纏繞住,有的盤在一起,有的散落在肩膀上。


    她生的一雙靈活的眼睛,看起來便十分狡黠,而且笑的時候更顯囂張,眉如新月,鼻子小瞧,菱唇豔豔,是個美人胚子,隻不過皮膚有些粗糙,不如中原女子白皙嬌嫩。


    看起來,這個女子果然不是中原人。


    沈妤隻是淡淡的望著她,並不回答。


    女子不悅:“你們聽不懂我說話嗎?”


    沈妤道:“的確是聽到了,但這是我們的畫舫,為何要讓給你?”


    女子理所當然道:“因為沒有畫舫了,而且這麽多畫舫中,我覺得你這個最好看,我就要這個。”


    “這艘畫舫是我們提前幾日就租好的,請恕我不能轉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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