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了一會,魏夫人冷笑道:“既然長寧郡主已經承認是你推的曇兒,也就不是我有意冤枉你了,郡主身份尊貴,我自是不敢責罰,隻能請陛下裁決了。”


    說著,她掃了一圈周圍的人:“也請諸位做個見證。”


    馨兒忙站起來,扶起魏玉曇,跟在魏夫人身後。


    這就是要進宮了。


    薛恬如心中暗喜,卻是麵露為難:“魏夫人,妤表姐也是不小心,橫豎魏妹妹被及時救上來了,沒有性命之憂。您是長輩,大人有大量,不要抓著此事不放了。妤表姐畢竟來京都不久,為此事鬧到舅舅那裏,怕是對表姐的名聲有損……”


    這話無異於是火上澆油。


    還未說完,魏夫人就冷著臉打斷:“縣主這是說的什麽話,難道就沈家女兒尊貴,我家女兒就任人欺負嗎?就是到了陛下麵前,也不能偏私。”


    說完,她輕輕一推前麵的人,作勢要往前走。


    瞥了沈妤一眼,陰陽怪氣道:“郡主,請罷。”


    “慢著。”身後一道聲音傳來,眾人一回頭,紛紛露出驚訝之色。


    太子怎麽會來,是長寧郡主派人通風報信去了嗎?


    慕容珩仍舊是一襲白衣,風度翩翩,看起來溫潤如玉。走進了,才發現他眼中盛滿了冷意,又變成了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


    魏夫人與眾人一起向慕容珩行了禮,在太子麵前,她自然不敢大呼小叫,甚至是畏懼的。可她心裏認定了,就是沈妤派人通知的太子,讓太子替她撐腰。


    這麽一想,魏夫人越發憤恨,勉強保持恭敬的態度:“不知太子殿下何故到此?”


    此時,雪晴已經回到了容渝身邊,慕容珩的目光落在沈妤身上,淡淡道:“聽聞孤的太子妃與令嬡發生了些爭執,孤以為其中或許有什麽誤會,特地來看一看。”


    袒護的還真是理所當然,這就是明晃晃的告訴眾人,他不相信沈妤會推魏玉曇落水。


    魏夫人牙齒都在顫抖:“太子殿下,方才眾目睽睽之下,長寧郡主親口承認,是她把我女兒推下了池塘,這麽多人皆可作證,您還要包庇她嗎?”


    慕容珩平靜地看著沈妤:“是這樣嗎?”


    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溫和許多,聲音低沉清醇,如春風過耳。


    沈妤與他對視,眼睛裏滿是歉疚:“自然是這樣的。”


    魏夫人直視著慕容珩:“殿下,您親耳聽到了罷?請殿下不要插手此事,若您實在放心不下,可以一同進宮麵見陛下。”


    慕容珩的眼神沒有離開沈妤,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徑直走到沈妤麵前。


    蘇葉像是看到了希望,眼睛一亮:“太子殿下,我家姑娘她……”


    她一激動,碰到了沈妤的手臂,卻聽到一聲輕呼,沈妤黛眉緊蹙。


    紫菀焦急道:“姑娘,您怎麽了?”


    沈妤像是在掩飾什麽,不自然的躲開慕容珩的注視:“無事。”


    “怎麽會無事呢,臨行前太夫人可是囑咐奴婢要照顧好您的,您若有什麽閃失,太夫人一定會責罰奴婢的。”


    沈妘也柔聲道:“阿妤,別逞強了,讓我瞧瞧。”


    “不必……”沈妤剛想躲,沈妘就一把拉住她,掀開她的一截袖子。


    “姐姐!”沈妤滿麵慌張,要把袖子落下。


    “這是什麽回事?”沈妘臉上寫滿擔憂和驚怒。


    紫菀湊近一瞧,驚呼一聲:“姑娘,您的手腕何時被貓兒抓傷了?”


    “小傷而已。”沈妤不悅道,“不要小題大做,回府後用些藥就好了。”


    “那怎麽行,姑娘何時受過這種傷,那貓兒畢竟是畜生,誰知道傷勢會不會加重?”紫菀急的差點哭出來。


    沈妘皺眉,對薛恬如道:“勞煩表妹請個大夫過來,為阿妤診治一番。”


    薛恬如深感意外,她覺得哪裏不對勁,有種不祥的預感。


    “表妹?”沈妘又喚了一聲。


    薛恬如回過神來,吩咐人去請大夫。


    魏夫人不樂意了,她覺得沈妤是故意博取同情,好逃脫懲罰。


    她現在急切的想要壓著沈妤進宮去,立刻道:“橫豎都是要進宮去麵見陛下的,不若郡主現在先隨我進宮,順便可以讓太醫診治。”


    這話剛說完,就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她臉上。魏夫人臉色一僵:“殿下。”


    慕容珩漠然道:“魏夫人別忘了,受傷的是孤的太子妃,千金玉體,若是延誤治療,稍有損傷,你能擔待得起嗎?”


    魏夫人更急了:“恕臣婦直言,身為太子妃不更應該善良寬厚嗎,長寧郡主此為恐有仗勢欺人之嫌。”


    慕容珩淡淡道:“魏夫人這是對父皇選的太子妃不滿意?”


    魏夫人一噎:“臣婦不敢,臣婦隻是想為女兒討個公道罷了。”


    “你要公道,孤自會給你。”他清泉般的眸子如同流淌著溫暖的清水,望著沈妤,“可疼?”


    對上他那雙眸子,沈妤有些愧疚,搖搖頭。


    “多謝殿下關懷,長寧無礙。”


    看到太子明目張膽的袒護、關心沈妤,不禁讓人豔羨。薛恬如心火更旺,暗罵一聲狐狸精。


    薛微如感歎道:“容渝姐姐,太子對郡主可真好,真讓人羨慕。”這樣說著,她卻沒有一絲對沈妤的嫉妒。


    人各有命,沈妤能得太子這般用心對待,是她的幸運,其他人強求不來。


    薛微如隻顧著羨慕,突然想起來曾經容渝會做太子妃的傳言,立刻回頭看她,麵色尷尬。


    容渝卻是一臉平靜,望著前麵一對璧人,笑道:“殿下和郡主是陛下親自指婚,的確讓人羨慕。”


    薛微如見她沒有失落,鬆了口氣。隨後她又暗暗唾棄自己:容渝姐姐一向寬容大度,端莊矜持,怎麽可能介意這些?再者,她可從未表示過她心悅太子,想做太子妃呀。


    身為好姐妹,怎麽能以己度人呢?


    這時,慕容珩問沈妤:“你說是你把魏姑娘推下去的?”


    沈妤頷首。


    “為什麽?”


    “大概……是不小心罷?”沈妤無奈的笑笑,“畢竟我與魏姑娘沒有深仇大恨,為何要故意害她?”


    沈妘接過話去:“再者,就算阿妤要害人,也不會在這裏,應該找個人煙稀少之處。”


    聽到這話,眾人露出恍然的神色。方才她們隻顧著看熱鬧,卻是忘了往深處想。即便沈家人和魏家人是敵人,沈妤要害人的話也該做的隱蔽些,不讓別人抓住把柄。


    而今,光天化日之下,在園子裏就害魏玉曇,她豈非傻子?


    也許,真的是她不小心?


    魏夫人不相信,她堅持認為沈妤是故意的。但是她不能說出來,因為根本就不足以讓人信服。


    她也不能說出沈家宴會上沈妤和魏玉曇發生爭執的事,否則魏玉曇就要背上損毀禦賜之物的罪名了。


    這個狡猾的女人!就算是不小心又如何,沈妤親口承認推了魏玉曇卻是真,今天她一定不會放過沈妤!


    這時,蘇葉突然道:“奴婢想起來姑娘為何會受傷了。”


    沈妘疑惑道:“怎麽回事?”


    “方才走到池塘邊,一隻白色的貓快速從郡主和魏姑娘麵前竄了過去,然後魏姑娘就落水了。當時我們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隻顧著救魏姑娘,把一隻貓忘得一幹二淨,現在看到姑娘手腕上的抓傷,才知道那隻貓傷到了姑娘。”


    慕容珩的眸子又沉了幾分:“可看見那隻白貓從哪個方向竄過來的?”


    沒有猶豫,蘇葉脫口而出:“是從魏姑娘那邊竄過來的。”


    慕容珩看向魏玉曇:“哦,為何魏姑娘沒有被貓兒抓傷?”


    魏玉曇呼吸一窒,目光呆滯了一瞬。明明她被沈妤推下水去,怎麽反而審問起她來了?


    再者,她並未看見一隻白貓從她那邊竄過來啊。


    事關魏玉曇,魏夫人頓時沉不住了:“太子殿下,您這是何意?”


    慕容珩臉色微沉:“魏夫人,孤在問話。”


    魏夫人心頭一顫,不敢開口了。她真是太著急了,竟敢頂撞太子殿下。


    魏玉曇不明所以,根本答不上來。


    沈妤猶豫了一會:“許是因為魏姑娘落了水,才免於被貓兒抓傷。”


    眾人互相看看,更加驚奇了。


    沈妤徐徐道:“方才,我的確看到一隻白貓從池塘邊竄過來,好像要撲到魏姑娘臉上。我當時就在魏姑娘身邊,來不及想太多,下意識伸手推開她……魏姑娘就在池邊,突然就掉下去了。當時人多忙亂,我也是擔心魏姑娘,是以一時把被貓抓傷的事忘了。”


    慕容珩有些生氣,氣她不愛惜自己,為了布局不惜傷了自己。但是現在人多,不好“教訓”她,等唱完這出戲再好好與她“算賬”。


    “那你為何方才不說?”


    沈妤笑了笑:“不過是些許小傷,若是興師動眾,縣主定會追究到底,懲治負責照顧貓兒的人。今天本就是公主壽宴,與大家一起同慶的好日子,我不願因為自己惹她煩憂。”


    薛恬如:“……”


    枉費她設計要給沈妤一個教訓,結果卻演變成這樣,沈妤竟然成了好人?


    而魏夫人和魏玉曇,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魏夫人想揭穿沈妤的謊言,可是誰會相信她呢?


    紫菀憤憤道:“姑娘做好事不留名,卻是被別人鑽了空子。明明好心救人,不但沒得到一聲感謝,反而被倒打一耙,就是奴婢也替您委屈呢。”


    “紫菀。”沈妤低聲斥道。


    紫菀不情不願的閉了嘴,還瞪了馨兒一眼。


    沈妘嗔怪道:“你呀。為何不說出實情,難道你想讓陛下責罰你嗎?”


    沈妤輕笑出聲,就像枝頭含苞欲放的花兒,多了幾分女兒家的天真:“不就是被陛下斥責幾句嗎,陛下不會真的狠心責罰我罷?在別人家做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姐姐就不要責怪我了。”


    “真拿你沒辦法。”


    沈妘適時道:“方才這位馨兒姑娘,口口聲聲說說是我妹妹把魏姑娘推下水的,我想知道,你這麽說,到底出於什麽目的?”


    馨兒求救般看著魏玉曇,神色倉皇:“我真沒有看到有什麽白貓……”


    沈妘一向性情溫柔,語氣難得有些淩厲:“你的意思是,是我妹妹說謊,是她誣陷你?”


    “我……我沒……”


    蘇葉揚起眉:“方才不少人看到,的確有一隻白貓跑到了我們麵前,還纏著長平郡主不放,幸好一個婢女找來將它抱走。”


    她環視一圈:“不信的話,魏夫人盡管問問大家,有沒有親眼見到。”


    這麽一說,其他人也想起來了,她們的確看見一隻白貓跑到了沈妘姐妹麵前,還咬著沈妘的裙子不放,後來一個婢女找來了,還說那是順寧長公主養的貓。


    而且,那隻貓很凶,會四處亂跑咬傷客人也不足為奇。


    這下子,魏夫人母女啞口無言了。


    魏玉曇更是覺得憋屈,本想害沈妤,怎麽最後沈妤變成了為了救她而受傷的人,她反而變成了倒打一耙誣陷沈妤的人。


    比她還憋屈的是薛恬如,她苦心布置一番,就是為了報複沈妤,最後卻為沈妤做了嫁衣。而且,她還要代替那隻貓向沈妤道歉,誰讓雪團是公主府的呢!


    她走到沈妤麵前,滿麵愧色:“雪團傷了表姐,說到底是下人看管不利的錯,我身為公主府的主人,也有責任。改日我必定親自去定遠侯府向你賠禮道歉,表姐千萬不要怪我。”


    沈妤目光盈盈:“表妹說哪裏話,畜生不懂事,與你何幹?也請表妹看在我的麵子上,饒了那個丫鬟一次。”


    此言一出,魏夫人氣的一臉漲紅。


    方才她還說沈妤身為未來太子妃,仗勢欺人,不善良寬厚,現在沈妤無形中給了她一巴掌。人家為了救她女兒被貓抓傷,為了不讓婢女遭受懲罰選擇隱瞞真相,為了息事寧人選擇一力承擔錯誤……


    這樣心地善良、寬容大度的人,怎麽不配做太子妃了?


    薛恬如眼底的陰冷一閃而過,輕歎一聲:“表姐,你真是太好心了。也罷,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就不追究那丫頭的過錯了。”


    魏夫人知道局麵無法挽回了,隻能壓住怒氣,拉著魏玉曇向沈妤道歉。


    沈妤微笑道:“不過是一場誤會,魏姑娘也是因為受到驚嚇。都是下人眼神不好,一時看錯了,與魏姑娘無關的。”


    魏玉曇擦擦眼淚:“郡主不怪罪我就好,都是我的錯,讓郡主被人誤會。”


    沈妤搖頭,表示不介意。


    “姑娘,你的傷口——”紫菀吃了一驚,“你的傷口怎麽發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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