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別來無恙?”駙馬都尉齊讚元一進來便笑吟吟的對朱純臣拱手道。


    一桌子菜肴基本沒動還冒著熱氣,齊讚元身穿一身黑色錦緞也不客氣,進了中廳便自顧自的坐在了桌邊,還給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哼,你明知道老夫現在已經孑然一身,還竟敢來羞辱老夫?真當老夫現在成了任人宰割的雞犬?”


    朱純臣雖然知道這齊讚元不好相與,但仍是氣不過,聲色俱厲道。


    “國公爺哪裏的話,這大冷的天,齊某人還不至於跑到你這來逞威風,咱是那樣的人嗎?


    咱是來為國公爺抱不平的呀!”


    齊讚元噗呲呲的喝了一口酒說道。


    “既如此,駙馬爺深夜來找老夫,所為何事?”朱純臣可不相信這廝有如此的好心,但語氣也略微緩和了些。


    要說這駙馬都尉齊讚元,乃是天啟七年遂平公主的額駙,這遂平公主是光宗朱常洛的第七女。


    而除卻駙馬的身份,齊讚元的家世再普通不過,其父隻是京城西街的一個小商販,祖上積德生了個長相俊朗的兒子,還被遂平公主選中成了額駙。


    於是乎一家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老爹雖然再也沒有擺過攤子,但齊讚元卻繼承了齊家的優良傳統——喜歡做買賣。


    一開始還隻是在京城購置幾間鋪子,收行商的貨物買賣,但自從崇禎六年,遂平公主死後,齊讚元便沒了顧忌。


    仗著自己是先朝駙馬爺,不僅大肆的欺壓普通商戶,還幹起了行商的買賣,從南方低價收來茶葉、米糧,高價販賣於九邊缺糧之地。


    而那些茶葉,據說銷往更北邊,至於是哪兒,勳貴們心知肚明,但他們大多不管這閑事,因為勳貴們可以說個個手底下不幹淨。


    大夥兒半斤八兩,誰也不拆誰的台。


    “國公爺就這麽無緣無故的把爵位給丟了,心裏就不感覺憋屈嗎?”齊讚元仍舊一副笑吟吟的模樣。


    “你想說什麽就趕緊說,別在老夫這兒陰陽怪氣的!”


    要是擱在平時,朱純臣早就把盤子摔到齊讚元臉上了,駙馬都尉的爵位等同於伯爵,而一個伯爵如何敢在國公府放肆。


    還不是欺他沒了地位?這就更使他氣惱了!


    “哈哈,國公爺莫生氣,老弟我沒有其他意思,隻是感覺你祖上戰功赫赫,不知流了幾多熱血,才幫成祖皇帝靖難成功。


    如今皇上竟然因為一個小小的過失,便把你的爵位除去,豈不是太過於刻薄了?


    雖然我身為皇親國戚,也是大大的為國公爺感到不公啊!”齊讚元說道此,一臉的同情。


    “如今事已至此,說這些有何用?唉,老夫真後悔上次在都督府時沒有一刀砍了那小子。”


    朱純臣大言不慚,上次在都督府,明明是劉鴻漸差點沒一刀把他砍了,到這倒還反了過來。


    得虧齊讚元一門心思都用在了做生意上,不然心中不知如何想,朱純臣大概也是知道這人對政事毫無興趣才敢如此說。


    但真是如此嗎?齊讚元嘴角略微有些上揚。


    “皇上如今還是不肯原諒國公爺嗎?可有機會去麵見皇上,訴明你已悔過,大可多吐點苦水,說不定皇上一心軟便開恩了呢!”


    齊讚元一臉的好意,說的朱純臣感動不已。


    “唉,駙馬爺你有所不知啊,本來老夫也是這麽想。


    可今日老夫請見皇上,不但無功而返,還被太監告知,如果以後再敢入皇城一步,便要從重治老夫的罪。


    還要抄了老夫的家,沒收老夫的田產,老夫本來還納悶為何會如此,便去找了內宮監的李公公,才得知是被人告了黑狀。


    唉,不瞞駙馬爺,老夫現在不指望官複原職了,隻希望能安安生生的待在這京城過日子。”


    朱純臣語氣輕緩,說起被告黑狀指示也是雲淡風輕,一副沒這回事的樣子。


    其實他心裏當時慌的不行,那些告他黑狀的貪官,遞上的奏疏竟然比安國候拿出的更加詳實。


    這麽多年來別人不知道他幹了哪些見不得人的事,他自己還能不知道?


    但這世上就是有這種人,他不認為自己幹的事是壞事,就如同肖申克裏所有的犯人都認為自己無罪一樣。


    朱純臣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還無處傾訴。


    “是啊國公爺,不僅是你,就我這前朝的駙馬爺,也是常常遭遇不公!”齊讚元裝作鬱悶的道。


    “駙馬爺那麽大的產業,每天銀子嘩嘩的進賬,還有什麽不如意的?”朱純臣眼見有人過得也很慘,頓時來了興趣。


    “唉,這駙馬爺有什麽好當的,不能做官、不能掌兵不說,做個生意吧,還處處遭人刁難!”


    原來今年八月,齊讚元遠銷邊關的一大批茶葉被兵部扣押,那批茶葉品質極佳,價值數十萬兩,齊讚元沒得辦法便去找兵部尚書李邦華要堪合。


    結果李邦華不僅不給,還把他罵作吃裏扒外的奸人,這批茶葉如今便一直被擱置在邊鎮,現在怕是早就被捂爛了。


    “唉,皇上愚昧啊,竟然如此寵信一個小人,這大明早晚要斷送在此人手裏!”朱純臣惡狠狠的道。


    “誰說不是呢!可這大明是好是壞跟你我也沒什麽關係呀!”齊讚臣意有所指的道。


    朱純臣自知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朝堂,也不管齊讚臣是故意還是無心,隻是沉默不語。


    “不過,最近在下結識了一位邊關外的大人,他允諾隻要在下能定時給關外輸送糧草,便能保在下萬世富貴!”


    “唉,駙馬爺莫不是被權勢衝昏了頭腦,什麽萬世富貴,這些江湖騙子的話你也肯信。”


    “是啊,一開始我也不信,但齊某人拉過去的糧食,他們不僅沒騙我,還每次皆是多給數萬兩銀子!說是辛苦錢!”


    “銀子有何用?沒有地位還不是待死的螞蟻,老夫幾乎可以預見,待老夫故去之日,便是這份家業散盡之時!”


    也許現在朝廷顧及勳貴們的麵子,並沒有對朱純臣下死手,畢竟他做了幾十年的成國公,但若是他死了呢?


    他兒子們的結局幾乎是可以預見的,最輕也是抄沒家產,全家流放瓊州蚊瘴之地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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