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黃得功冒死以聞:


    建虜於二月十六自盛京出征,一路橫行肆虐,我漢人死傷無算。


    二月二十一,建虜圍孤城前屯,守將閻應元、陳明遇為國捐軀,所部士兵六千皆戰死,無一降卒。


    建虜屠戮前屯,致使前屯城內百姓一萬又四千八百餘人罹難,屍首血跡匯成溪流,夜半皆凍作一團,哨騎視之而泣。


    自前屯一戰,建虜兵分三路,皆是宣遼防線之薄弱處,臣甚是不解,何以建虜對我大明布防如此熟曉。


    然臣定以前屯閻陳二將軍為耀,宣遼防線乃得功之命,宣遼在,則得功在,臣必不負聖上之隆恩。


    宣遼黃得功百拜”


    一封來自山海關的奏疏擺在內閣諸臣麵前,這是一封比閻應元的血書更詳實的奏疏,詳實前屯一戰戰死了多少人。


    一萬四千八百人餘百姓,六千守軍,兩萬大明的子民,慘遭屠戮,怪不得崇禎如此傷心。


    前屯城自去歲從建虜手中奪回,到如今堪堪半年,又被建虜易主,還損失了這許多兵士、百姓,怎麽能不讓崇禎難過。


    “皇上,這封信寫的不實!”劉鴻漸看了一眼突然說道。


    “侯爺,這是山海關黃總督呈上的奏疏,應該不會有誤!”兵部尚書李邦華瞪著眼睛提醒劉鴻漸,想著侯爺這是傷心過度了嗎?


    要不然為何質疑自己所舉薦之人?


    黃得功之所以當上這宣遼總督,不正是因為侯爺你廢了八輩子勁才推上去的嗎?何以如今又拆自己人的台?


    “佑明你有話就說,朕心裏甚是難過!”


    崇禎現在壓根就不像一個威風凜凜的帝王,反而更像一個失去了孩子、家園還被歹徒打劫了的中年大叔。


    他打還打不過,跑又跑不過,追還追不上,氣的直跺腳,還無可奈何。


    “前屯六千守軍並非全部戰死!”劉鴻漸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著,還沒待其他閣臣發出驚異,劉鴻漸又繼續說道。


    “前屯之戰時,錦衣衛南鎮撫司下轄百戶官梁可望正在此城中,他給我傳來的消息說,前屯是被奸細從城中打開了城門,前屯不是被攻破的,是被奸人所誤,是可恥的謀殺!”


    劉鴻漸一拳砸在了桌子邊,把身邊不知是在打瞌睡還是閉目養神的建極殿大學士倪元璐嚇的一哆嗦。


    “可是邊軍之人?”李邦華眉頭也皺了起來,若真是如此,他可是要負連帶責任的。


    “這人名叫胡自鎬,乃是朱純臣的外甥,臣命人查了這廝的案宗。


    這個胡自鎬是去歲朱純臣以職務之便,硬生生的塞到邊軍之中,是他,害死了老閻和老陳,也是他害死了城中的一萬多百姓!”


    “這個朱純臣,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李雲魁,你去著東緝事廠的番子,捉拿朱純臣,聽候朕的發落!”


    崇禎麵容冷肅,現在已經不是考慮你祖上有多少功勞的時候了,如今的戰事已經危及到大明的存亡,任你國公親王,隻要阻礙了大明的生存,都不能幸免。


    “奴婢遵命!”李雲魁暗呼不妙,國公爺危矣,但好在是他自己來督辦此事,倒不會讓國公爺吃了苦頭。


    李雲魁暗自想著如何幫國公爺脫罪,不料卻被劉鴻漸的冷言擊碎了一切。


    “不用了皇上,臣擔心這朱老雜毛畏罪而逃,如今已經將其羈押在錦衣衛的詔獄之中!”劉鴻漸不屑的道。


    這……


    “安國候,你有什麽證據是胡自鎬開的城門而不是其他人?


    朱老公爺怎麽說也是我大明的國公,兩百多年來也是對我大明功勳卓著,你沒有萬歲爺的聖旨怎敢隨便拿人?


    可是置聖上於不顧?”


    李雲魁突然陰陽怪氣道,說完還專門向著崇禎拱了拱手,意思是安國候不給任何人打招呼就敢抓了大明的國公,那實在是不給聖上麵子。


    然而聽了這話,崇禎自己還沒發言,劉鴻漸倒是先火了。


    “你又是哪個?你一個死太監算個什麽東西?也輪得著你來教訓本候?


    如果本候沒有記錯,自太祖高皇帝建立大明起便有祖製,凡是內臣幹預朝政者,是什麽罪名?剝皮實草!


    你要不要試試?”


    劉鴻漸怒道,他心情糟透了。


    內閣諸位大爺也是嚇了一跳,想著這安國候可是什麽都敢說啊!惹不起惹不起!


    這一番話也是說的李雲魁瞠目結舌,


    “萬歲爺,老奴沒那個意思,老奴哪裏敢幹政啊,隻是想著老國公爺一生為了大明鞠躬盡瘁的,這老了老了,興許是辦了糊塗事,但這也不至於……”


    李雲魁知道自己犯了忌諱,馬上哭喪著臉向崇禎請罪。


    “好了好了,你先退下吧,此事以後再說!”建虜都打到了家門口,崇禎現在哪裏有心思管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


    李雲魁蒙了赦,彎著腰退出了東暖閣,但他眼眸微動不知在想著什麽。


    “佑明,若朕允你出征建虜,你有幾分把握能抵擋住建虜?”崇禎重又坐到禦座之上,略微沉吟了一下道。


    “皇上未免有點妄自菲薄了吧!抵擋?抵擋哪裏夠?


    我大明泱泱大國,何以被人口僅數十萬的野人所欺?非我大明不能戰也,實乃朝廷重文而輕武啊!


    隻要皇上舍得給銀子、給爵位,臣敢保證,我必定幫皇上打贏這場戰爭!”


    建虜是很厲害,可為何在戚家軍麵前厲害不起來?軍紀是其一,舍得銀子是其二。


    這些在曾在生死邊緣起舞的苦哈哈的新兵,隻給言語上的恩寵沒有用,銀子,要實實在在的銀子,銀子足可以讓他們忘記死亡!


    為什麽亡命之徒很可怕?就是這個道理。


    “卿若能幫大明贏得這場戰爭,國庫之資盡可取用,朕定不吝賞賜!”事實上這些銀子本就是安國候給他搞來的,如今花他自己的銀子,誰也沒的說。


    若要放在從前,崇禎即使想用國庫一萬兩銀子,甚至都要經過戶部的審批,但現在不同了,他有刀!戶部沒有!


    “隻是佑明啊,當步步為營,寧可失小,不可丟大啊!”崇禎知道麵前的年輕人藝高人膽大,但也正因為如此,他不得不更加謹慎。


    因為建虜可以輸三次、五次,他們輸了頂多繼續在北方遊蕩,可他朱由檢、他大明,輸不起!


    “皇上放心便是,臣怎麽會拿這等事為兒戲。”劉鴻漸知道現在崇禎的矛盾心理,自己大概給崇禎的第一印象還是那個草率、做事不考慮後果的毛頭小子吧。


    這對於崇禎大叔來說,也無異於一場曠世之賭吧!至少他自己是如此想。


    “如此,朕意已決,京營擇日出征!


    兵部、戶部立即著手辦理相關事宜!”崇禎正色道。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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