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禪位當天,便搬入了西山別苑,離開了居住了近二十年的乾清宮。


    甚至於將乾清宮中他的一應舊物全數帶走,一副要在西山別苑終老的派頭。


    玻璃製的窗戶打開,秋風涼而不寒,午後的斜陽暖而不熾,朱慈烺端坐在崇禎原來的位子上專心致誌的翻閱著今日還未批閱的奏疏。


    “皇爺,安國郡王請見。”乾清宮內負責朱慈烺一應所需的,也換成了東宮舊人龐大海。


    龐大海心情也很不錯,太子爺登基,他的身份也自然而然的水漲船高。


    那些平日裏不怎麽交往的各監掌印太監,見了他猶如見到自家長輩一般,這讓他感覺十幾年來的寬忍得到了回報。


    “快宣!”朱慈烺一聽來人,將奏疏往桌案上一扔便站起身來。


    劉鴻漸不得不佩服太監們的處事效率,剛一進乾清宮便覺眼前一亮。


    新的楠木家具,紫紅色的棗木桌椅,一應器具皆為新製,看著擺設幾乎與端本宮無異。


    “臣劉鴻漸……”


    “劉兄免禮平身,以後若無旁人,劉兄與朕當與先前同禮。”劉鴻漸話還沒說完,便被朱慈烺打斷。


    “嗬嗬,謝皇上恩典。”劉鴻漸瞅了一眼龐大海,又對朱慈烺行了個拱手禮道。


    他本就對這些沒什麽卵用的虛禮不怎麽感冒,先前崇禎在時,畢竟算是他的長輩,行大禮倒也沒什麽。


    可這人換成了朱慈烺就不一樣,雖然滿朝文武都認為這是理所應當,但劉鴻漸心裏總覺得不怎麽習慣。


    畢竟這小子可比他小了五歲,而且雖然朱慈烺一直對他很恭敬,但也許是性格上有差異,讓劉鴻漸總覺得沒辦法跟朱慈烺交心而談。


    龐大海從外頭端來茶水,彎腰給朱慈烺和劉鴻漸敬上,而後便侍候在了當年王承恩、王二喜曾站的位置。


    劉鴻漸一時間有些恍惚,時光匆匆,紅了櫻桃黑了木耳,老王和小王啊,唉!


    他幾乎可以想見,用不了多久,司禮監掌印的位子便會落到麵前這胖乎乎笑嗬嗬的龐大海身上。


    “龐大伴兒,先退下吧!”朱慈烺還道是劉鴻漸不喜旁邊有人,便將龐大海也遣了出去。


    “皇上找臣來所為何事?”劉鴻漸收回心神對朱慈烺道。


    “劉兄,朕還是覺得你喊朕慈烺中聽,朕是想對你說,即便朕坐上了這個位子,慈烺還是先前的慈烺,劉兄,大明、慈烺還需你的指導。”


    一時的尷尬氣氛也讓朱慈烺感覺很別扭,隻是他言語懇切,眼神也很平靜,他知道大明的擔子太重了,憑他一個人,擔不起來。


    “唉,皇……慈烺你且放心吧,隻要我還能幫到你、幫到大明、幫到漢家的百姓,我必然會義不容辭的。”劉鴻漸歎了口氣道。


    他知道朱慈烺說的是心裏話,但他就是找不到當初跟崇禎大叔共事時的感覺。


    “父皇說,關外更北方新得來的那片疆域當命之為北海省,慈烺覺得這名字十分恰當。


    聽聞那裏還有不少銀礦,慈烺想著,盡快派工部的匠人前去勘察,也好造福大明,劉兄以為如何?”朱慈烺端起茶水呷了一口道。


    “此事不必操之過急,目下國庫銀兩充盈,外加上盟古新開的哈答山銀礦,大明當不缺銀兩。”劉鴻漸回道。


    “那劉兄以為,這北海省之承宣布政使,何人可堪用之?”朱慈烺又問。


    “慈烺,北海省那邊……壓根就沒幾個人。”劉鴻漸見朱慈烺如此熱切,哪裏還不知道他的打算。


    這廝怕是想幹點造福於民的大事,好教他的父皇和天下人瞧瞧新帝的能耐。


    年少輕狂爭強好勝大抵上沒幾個人躲得過,隻是你小子想在北海撈政績,怕是選錯了地方吧……


    “之所以在北海、盟古、東北、朝鮮四地設置總督,以軍管代替文臣,主要是因為這些地方都是新近收複還時有叛亂。


    而北海省更是與察哈爾、羅刹接壤,若我預料不錯的話,大明將來與那羅刹國必然還有一戰。


    是以,北海省三年內必然不可交由布政使打理。”劉鴻漸斟酌了一番道。


    打仗是武臣的事兒,你爹用了將近二十年的工夫才整明白的道理,你小子可不能去淌老路呀!


    “那依劉兄之見,當如何開發北海省,好造福於民呢?”朱慈烺端的是不懂就問,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在剛得到劉鴻漸捷報之時,朱慈烺便興奮的打開了大明版的地圖,一一細數厄爾口條約裏規定的大明的這塊新疆土。


    北海簡直太大了,幾乎相當於當下大明一半的疆域,如果能好生利用和開發,他相信定然可以幫助大明更快的崛起。


    “嗬嗬,慈烺,我剛才說了,那邊別看地盤大,全部人口加起來,估計都沒關內大些的縣城多。


    而且北海地處極北,每年隻有幾個月的光景可以放牧,冬天冷的出恭都要拎根棍子。”劉鴻漸不忍打擊熱絡的朱慈烺,但那邊確實沒什麽油水,至少對當下的當明是如此。


    “那移民不就可以了嗎?劉兄不是說大明的士兵之所以打不過遊牧民族,有一個原因便是食肉良不足嗎?


    倘若在那般大的疆域全數牧羊,我大明豈不是人人可食肉?”朱慈烺想當然道。


    “倒是可以一試。”移民要是那麽容易,巴巴喇那廝也不會去人察哈爾那邊拐人了,但劉鴻漸並未直說。


    畢竟朱慈烺是第一次當皇帝沒什麽經驗,誰還沒個學習的過程呢?


    沒有經曆過失敗的將軍不能稱之為帥,沒有經曆過種種錯誤的皇帝也當不了明君,好在他們都還年輕,一切摸索著前行便是。


    “還有一事慈烺需要與劉兄商議,此事前兩年父皇便想做,並且還是劉兄你的提議,隻是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一直拖到現在也未曾下手。”朱慈烺皺著眉頭站起身道。


    他尊敬他的父皇,並事事以崇禎為榜樣,在他看來,崇禎未竟之事,當由他來完成,而且,他想在他父皇未走之時,讓他的父皇看到。


    他,是一個合格的皇帝。


    “哦?何事讓慈烺你如此認真?”劉鴻漸見朱慈烺這般鄭重都站了起來,不由得來了興致。


    “征商稅!”朱慈烺一字一頓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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