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提督給你們普及一下什麽叫大氣環流。”劉鴻漸回想了一下當年的地理課本,大言不慚的道。


    既然是水師,既然他乃後世十二年義務教育接班人,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手下都是文盲、理盲,遇到風暴就覺是上天懲罰。


    被那場風暴一折騰,北洋水師起碼要修整一日夜,他倒不急於宣布具體的作戰計劃。


    大氣環流四個字一出,所有人都對劉洪江行了注目禮,倒不是因為沒聽說過這個詞兒,而是包括戚家三兄弟在內的高級將領都知道他們的提督大人下海的次數其實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提督大人又開始毀人不倦了,戚家老三戚元弼心中誹謗道。


    “大氣環流是一種具有全球性的、有規律的大氣運動,也叫季風,就比如在我大明的福建、江浙一帶沿海,夏季多偏南風,而到了冬季則又變為偏北風,諸位可知道為什麽嗎?”劉鴻漸拿著跟筷子在地圖上劃了兩圈饒有興致的道。


    他敢肯定,這些人中即便是戚元功、何斌這等熟絡海事的人,也必然不清楚這其中深層次的科學道理,他們之所以知道,全是因為兩個字,經驗。


    但經驗這東西好是好,卻很難係統的傳承,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又何嚐不是大明數理化發展緩慢的症結所在。


    “海陸熱力性質的差異,導致冬夏間海陸氣壓中心的季節變化,是形成季風環流的主要原因,恩……簡單點說,就是大海與陸地溫度差的問題,啥?什麽是溫度差兒?哦,就是一個熱一個冷……”


    講了一會兒劉鴻漸發現自己是個好老師,但下頭的學生卻不是好學生,啥叫對牛彈琴、啥叫朽木不可雕,看看下頭聽課聽成二愣子的北洋水師高級將領們就知道了。


    沒有進行普遍的自然科學指導,這些原先還是農夫、民壯的青年將領又豈能明白什麽叫大氣環流、什麽叫季風、什麽叫溫度差。


    甚至包括崔更在內的幾個艦長都覺得什麽大氣環流、什麽季風都沒有用,他們隻需要知道結果就夠了。


    這課沒法講了。


    倒是戚元功和何斌的表現令劉鴻漸眼前一亮,戚元功是悟性高,何斌則是經驗豐富,又常年跟著荷蘭佬混,學到一些相對客觀的海洋風向知識,這其中就包括劉鴻漸剛才所講的。


    何斌這人用後世矮大緊老師的話講就是一妄人,什麽叫妄人,簡單說來就是能力平平,但會忽悠,而且還能忽悠住人。


    一個合格的妄人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妄人,有時候甚至他們將自己都能給騙了,就是他們甚至自己都相信自己很牛掰,這其中包括曆史書中露了臉的哥倫布、康無為,也包括成了表情包的切格瓦拉。


    劉鴻漸不知道的是,十四年後,何斌正是靠著這種天賦,愣是讓小鄭同誌相信琉球是個物產豐富、各種農作物應有盡有的寶島。


    然而等小鄭費了吃奶的勁兒從荷蘭佬手裏奪回來才發現,這兒哪裏是什麽物產豐富,除了盛產甘蔗等不能充饑的作物外,壓根啥都沒有,一群高山族野蠻人恨不得將小鄭手下的兵都生吞活剝了。


    甚至鄭家水師與荷蘭對峙的那一年時間裏,水師士兵大多是被餓死在種番薯的過程中,而不是死在與荷蘭佬對肛的戰場上,此是後話。


    劉鴻漸悻悻的讓人收起了地圖,口水廢了不少,這個逼他卻隻能給自己打三十分。


    沒辦法,是這些手下的知識水平限製了他的發揮,劉鴻漸如此安慰自己道。


    進攻琉球的作戰方案又一次被重新提上了章程,想拿下琉球,首先要拿下普羅民遮城,想拿下這座城,首先便要入台江。


    然而荷蘭人肯定也深知這一點,這對北洋水師來說是第一道難題。


    “王爺,據小的所知,從外海到台江隻有兩條航道,大港航道和鹿耳門。


    大港航道被荷蘭人嚴密封鎖,且兩岸工事堅固、火炮凶猛,戰艦根本攻不進去。


    鹿耳門雖然沒有被封鎖,但航道水淺礁多、航道曲折,大型戰艦無法駛入。”何斌知道劉鴻漸讓他參加這次議事的目的,率先起身小心翼翼的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普羅民遮城所處的位置像極了一座奇怪的甕城,其緊鄰台江內海,東西又多懸崖根本無法攻入,正南則是內海,內海入口處架設數座大型炮台,還有另外一座歐式菱堡——熱蘭遮城。


    易守難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便是對這種地勢的最佳詮釋。


    其他幾個將領由於對琉球濱海不熟悉,也都並未提什麽意見,多是建議抵達琉球後見機行事,反正琉球的荷蘭佬手裏沒有戰艦,他們可以繞著島尋摸時機。


    劉鴻漸對此也是大感頭痛,北洋水師練成不易,他是斷然不肯讓水師士兵死磕荷蘭佬的炮台,那樣代價太大了。


    可鹿耳門……


    劉鴻漸眉頭一皺,突然看到戚家老大戚元功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


    六月初一,琉球,大霧,普羅民遮城。


    一隊荷蘭士兵百無聊賴的值守在普羅民遮城牆之上,雖然島上已經沒有他們的艦隊駐守,但他們絲毫不擔心有人能打到這裏。


    內海對麵的熱蘭遮菱堡是普羅民遮城的絕對屏障,熱蘭遮城的建造者——荷蘭第一任琉球總督宋克曾經放下豪言,沒有任何國家的艦隊能攻破熱蘭遮的防線。


    二十多年來無不如此,戰艦對炮台本就鮮有能打贏的,更別提這炮台乃是海軍實力執天下牛耳的荷蘭人所駐守。


    “歐文,你聽說了嗎,巴達維亞那邊的艦隊快打贏了。(荷蘭語)”一個士兵抱著長槍倚在牆邊衝隊中的另一人道。


    “不不不,菲利克斯,你說的不對,巴達維亞那邊的艦隊又怎麽能跟咱們的艦隊比,他們隻有不到兩百艘船,還不到咱們的一半,是咱們歐瓦特總督的艦隊快打贏了才對。”歐文提醒道。


    “你說的完全正確,真是抱歉,是我表達有問題,聽說那個叫一官鄭的大明首領已經被巴達維亞的喬恩總督斬首,真是可惜,這功勞本應該是歐瓦特總督的。”菲利克斯嘀咕道。


    “小聲點,總督大人這段時間脾氣一直很大,若是讓總督大人聽了去,晚上又沒飯吃了。”歐文瞪了一眼菲利克斯道。


    “也不知道咱們的艦隊什麽時候能回來,聽說大明的北洋水師已經起航,希望不要有什麽變故才好。”歐文突然憂心忡忡地道。


    “你擔心什麽?大明那支剛剛組建起來的艦隊嗎?


    哈哈哈,我說歐文,熱蘭遮城的防禦是無懈可擊的,沒有任何艦隊可以在熱蘭遮城的眼皮底下攻入到這裏來……”


    菲利克斯話還沒說完,眼睛突然望著城下呆愣了。


    霧色彌漫之下,城牆上的視野並不開闊,但菲利克斯分明的看到城下不遠處出現了戰艦的輪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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