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軟玉回娘家的馬車上,李德琅眉頭微蹙“軟玉,你說,那湖水為什麽拿不出來呢?”


    軟玉笑道:“我怎麽知道?若是能拿出來,當初我又何必把你……”想到自己把李德琅扒的光光扔到水裏,卻被人家抓了個現行,軟玉臉色微紅,也不敢看李德琅,趕緊把目光移向車窗外。


    李德琅一看她那模樣,就知道她想起了什麽,他的臉上不由得現出笑意,調侃道:“軟玉,我渾身上下都被你看光了,你是不是應該對我負責呀。”


    軟玉一聽這話,顧不得害羞,白了他一眼說道:“我都負責給你治病了,還要怎樣?”


    李德琅麵帶得色,笑道:“那是我娶你就講好的條件,不能混為一談,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讓你白看了去……”


    軟玉愕然的看著他,沒想到他還挺腹黑,這是想訛人怎麽著?軟玉氣道:“那天晚上你還吻了我呢?我都沒跟你算賬!”


    李德琅笑道:“沒關係,我不介意你跟我算賬。”


    “哼!”軟玉氣得脫口而出“我已經算完賬了,扒光了你的衣裳看完了,咱們就算扯平了。”她說完就覺得不對勁,這麽彪悍的話居然說出來了,完了完了,自己的淑女形象全被他給毀了……


    軟玉惡狠狠的瞪向李德琅,卻發現那家夥笑得毫無形象,這還是那個看起來淡泊疏離的李德琅嗎?怎麽這麽陌生啊?軟玉楞嗬嗬的看著他,李德琅笑了半天,鄭重的說道:“軟玉,不如你真的嫁給我吧?”


    軟玉聞言心道,這小子吃錯藥了吧?這算是向她求婚?可惜軟玉對後世的情愛都不相信了,現在這個時代的婚姻,更是半點沒有讓她向往的地方,軟玉笑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兒……”


    “什麽事兒?”


    “你忘了我說過,我的醋勁兒大,我未來的丈夫隻能像梁國公一樣,隻有我一個妻子,什麽姨娘啊,小妾呀,通房啊,一個都不準有,就連青樓楚館都不準去……”


    李德琅笑道:“我正好符合你的條件,家裏那兩個通房丫鬟我根本沒碰過,隨你打發了就是……”


    軟玉一愣,隨即笑道:“你以前是身體不好沒那個心思,現在身體好了,可以享受左擁右抱的生活了,偏偏又犯傻……”


    “我倒不是犯傻,我爹爹最愛的就是我娘,家裏雖然也有幾個姨娘,那不過都是擺設,我大哥整日喜歡跟那些和尚、道士往來,我大嫂為了拴住他的心,也給他收了兩房妾侍,可是他根本就沒那個心思,我們李家人都是死心眼,一輩子隻認一個……”


    軟玉“撲哧”一聲笑:“這樣啊,那我就更不能嫁給你了,你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了,要知道,隻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越是得不到,你就越是念念不忘她的好,我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軟玉看見李德琅臉上的表情頗為不自然,想來是說到了他心中的痛處,不過她還真沒見過李德琅這樣傻得可愛的男人,為什麽自己以前就沒有遇到呢?想起前男友,軟玉心中一陣難過,她喃喃道:“一個人,也就像是遠處的一道風景,你不了解他,遠遠地看著他,覺得他帶著神秘的麵紗,帶著一種朦朧的美,你可以用你的想象,無限製的美化他,讓他變得十全十美,不知不覺中他成了你心中的最完美的人;等你靠近他了,身臨其境了,通過一件件小事兒,你往往覺得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好了,你心目中那個完美的人,便一下子轟然倒塌了……”


    軟玉心中傷感,不知不覺中眼睛有些濕潤,李德琅皺眉道:“你喜歡過誰?是秦懷玉嗎?他那天要送給你玉梳,莫不是他得罪了你,所以你才要嫁給我?”李德琅還記得那天的情形,兩個人好像賭氣似地,當時秦懷玉可不就是氣哼哼的走了?莫不是軟玉跟他吵架了,一賭氣就嫁給自己了?


    軟玉沒想到李德琅的想象力還挺豐富,她也不多辯解,隻是嫣然一笑道:“我喜歡他做什麽?花花公子一個,才不值當我喜歡呢。我說的是你,你若是真的娶了長樂公主,也許你就會發現,原來她也不過如此,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不食人間煙火,她也要穿衣吃飯,也會生氣耍脾氣,也要去五穀輪回之所……”


    李德琅疑惑的看了看軟玉,半晌淡淡的說道:“你說的很對,既然她是我前世的魔障,我已經決定要忘了她……”


    軟玉忍不住咯咯的笑“你呀……李三哥,要忘記一個人,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能忘了的……”她自己還想忘記前世那個負心漢呢,可是那需要時間。


    軟玉接著說道:“我還記得以前一個朋友說過,每一個男子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一個紅玫瑰,一個白玫瑰,他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想來那長樂公主已經長成了你胸口的朱砂痣了,或者就是每晚的‘床前明月光’……”


    李德琅沉默不語,他心中有些失落,又有些隱隱作痛,不知道是因為被軟玉拒絕了,還是因為他已經意識到,長樂公主永遠隻存在於他的臆想中,那麽的虛幻,那麽不切實際,甚至於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傻乎乎的守望。什麽朱砂痣,什麽床前明月光,其實想開了她什麽也不是,她隻是一個少男對於異性朦朧的懷想罷了,可是現在即便他對軟玉說了,軟玉又怎麽會信?


    眼看著馬車要到杜家了,軟玉見李德琅神遊於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便囑咐他道:“李三哥,你去了我家,距離杜荷要遠一點……”


    “什麽?”李德琅以為自己聽錯了。


    軟玉說道:“我就是說你要離杜荷遠點。當然了,你若是能有機會勸他不要跟太子攪合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李德琅渾身一震,他不由得想起父親以前叮囑過他們兄弟的話,心中暗暗吃驚,難道軟玉連這個也看出來了嗎?她就是因為想逃離杜家,這才急著嫁給自己?也是,她的前世既然是仙人,能未卜先知也不是不可能,想到這裏,李德琅心中微微有些興奮,隻要軟玉不是因為秦懷玉才嫁給自己就好,他沉吟片刻,問道:“軟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軟玉潛意識裏想遠遠地離開杜家,最好以後不要跟杜家有半點瓜葛,可是現實是:那永遠是她的娘家,是她的靠山,靠山若是倒了,她雖然也會衣食無憂,卻如那無根的浮萍差不多了……


    軟玉苦笑道:“李三哥,朝中的情形,你父親也跟你說起過吧?就算我知道杜荷正一步一步的把這個家帶向死亡的深淵,又能怎麽辦?他根本沒有把我當成妹妹,隻是把我當成一件隨時打算送出去的禮物,都不肯正眼瞧我一眼,我的話更不會聽半句……”


    李德琅伸手便握住了軟玉的手“軟玉,你不用擔心,我來勸他,說不定他肯聽。”


    軟玉想把手抽回來,又怕李德琅麵上不好看,被他這麽攥著,怎麽覺得這麽怪異啊,好在馬車已經停在杜家院子裏了,李德琅踩著馬凳先下了馬車,又回身來扶著軟玉,外人倒是怎麽看怎麽是一對恩愛夫妻。


    二人剛站穩,杜荷已經迎了過來,“德琅,我可等你半天了,今天一定要罰你多喝兩杯。”


    李德琅看了看軟玉,軟玉笑道:“二哥,三郎他身體不好,不能喝酒。”


    李德琅也笑道:“就是,你這樣可不地道……”他說著,裝模作樣的拄了拐杖,三個人一起往主院去拜見嫡母章氏,城陽公主、秦氏都在座,一通寒暄之後,杜荷拉著李德琅說道:“娘,我帶著妹夫去書房敘話,讓妹妹和嫂嫂她們陪著您吧。”


    章氏擺擺手“去吧去吧,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些什麽。”


    軟玉看了看站在章氏旁邊的趙姨娘,此時也不好跟她說什麽,不過看見她關切的目光,顯然是很關心自己,章氏問道:“在李家過的還不錯吧?我聽說你送給李家孫子、外孫的禮物都是玉佩……”


    軟玉心中暗罵,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多嘴,這麽快就傳到她娘家人耳朵裏了,她微笑道:“那是三郎給準備的禮物。”


    秦氏笑道:“我說就是嘛……虧得三郎的心那麽細,可見妹妹是個有福氣的。”仿佛嫉妒軟玉似地,她又問道:“對了軟玉,三郎的腿怎麽樣?成親那天他可沒拄著拐杖……”


    軟玉真不知道成親那天李德琅是經曆了多大的痛楚才堅持了一天的,她添油加醋的把李德琅的風濕痹症說了一遍,屋裏的女人都唏噓不已,軟玉也不在乎她們到底是幸災樂禍還是真心替她難過,這屋裏若說真心替她考慮的,怕是也隻有趙姨娘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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