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田舍儼然, 花圃菜園遍地, 雞鳴犬吠,一派田園風光。不過等到他們一隊人馬一過,當真是雞飛狗跳, 那些村裏的娃們都跟著看熱鬧。因為胡縣令帶著十來個衙役,再加上李德琅身邊的護衛, 這些人倒也不敢太靠近。


    一行人一直來到秦趙會盟台,見這裏的風景的確很美, 卻沒有幾個遊人, 遠處,鬆柏林木隨風湧起綠浪,藍天澄碧, 覆蓋著綠水遠山。澠水、羊河匯流在這裏, 河流婉延如帶流向遠方,河麵上不時有幾艘小船經過, 沿岸邊楊柳隨風飛舞, 哪有什麽強盜的影子?


    眾人圍著秦趙會盟台轉了一圈,李德琅看得津津有味,不時的給軟玉講一講這裏的典故,李淳風雲淡風輕,隻有那胡縣令渾身汗涔涔的相陪, 不時的拿帕子擦腦門。


    此時已經是初秋,正是所謂的秋傻子,早晚很涼爽, 不過等到太陽升起的時候,甚至比夏天還要熱,好在這秦趙會盟台不但樹木多,而且臨水,所以並不覺得怎麽熱,至於胡縣令不停的抹汗,那就應該是著急急得了。


    眾人來到河邊的一棵大樹下,李德琅笑道:“夫人,累不累?咱們坐下來歇歇吃點東西吧?”平時李德琅都是稱呼軟玉的閨名,現在有外人在,他便稱呼夫人。


    軟玉笑道:“好啊,咱們還帶著黃杏酒呢,把酒臨風,再好不過了。”在軟玉看來,那黃杏酒就跟飲料差不多,她這麽一提,身邊的霜兒和露兒趕緊開始準備。


    人家夫妻遊玩,胡縣令跟著總感覺有些尷尬,好在有李淳風在側,他覺得還好些,軟玉看見李淳風總是一副高人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按理說李德琅已經說了他可以隨時去自家長安郊外的莊子上拿東西,他達到目的就可以走了,為什麽還要跟著呢?難道要親眼見證一下他卜卦卜的對不對?


    軟玉忍不住問道:“李道長,你不是打算拜訪孫道長嗎?他人在哪裏?”


    李淳風說道:“孫道長神龍見首不見尾,不過貧道掐指一算,今天跟著少夫人應該能見到他。”


    軟玉一聽,有些哭笑不得,她感覺自己夫婦居然成了身邊這兩個人的誘餌了,光是想想心中就覺得不爽,她懶得看那兩位,眼睛便瞟向了眼前的澠水河,澠水河不是很深,因此河麵上幾乎看不到大船,隻見遠處過來了兩艘小船,軟玉不由得“咦”了一聲。


    李德琅笑道:“怎麽了?你想坐船嗎?”


    “不是,你看看那兩艘船有什麽不一樣?”


    眼看著那兩艘船越劃越近,李德琅自然看得真切,他笑道:“有什麽不一樣?兩艘一模一樣的小船,每艘船上也都是三個人……”


    的確每艘船上都是三個人,一艘船上坐著一個麵目凶惡的大漢,還有兩個人搖櫓,另外一艘船上除了兩個搖櫓的人之外,還放著一個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個婦人,滿頭帶著珠花,一陣風吹來,軟玉聞到了空氣中有一股子廉價胭脂香粉的味道。


    軟玉顧不上說別的,她忙對不遠處的胡縣令說道:“縣尊,你的案子有眉目了。”


    胡縣令一聽,頓時像打了雞血一般“少夫人,怎麽說?”


    軟玉衝著那兩艘船一努嘴,“讓你的手下換上便衣跟著那兩艘船,我看那個女人的擔架有問題。”


    胡縣令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他雖然看不出來哪裏有問題,但是寧肯抓錯不肯放過,連忙吩咐衙役騎著馬在岸上跟蹤這兩艘船,實在是沒準備,附近又找不到船。


    李德琅詫異道:“夫人,這種事沒有根據可不能亂說。”


    軟玉看了丈夫一眼,心道我是亂說的人嘛!想當年軟玉為了學好珠寶設計和雕刻,可是學過繪畫的,當時老師就說過,要學好繪畫,不但要會觀察事物,還要善於觀察事物,今天這不是就用到了!


    軟玉知道那胡縣令也正糊塗著呢,便解釋道:“三郎,你看那兩艘船的吃水量,不一樣吧?”


    此時兩艘船已經從他們的麵前過去了,經過軟玉這麽一提醒,李德琅也看得出兩艘船的不同,一艘船的載重很重,根本不敢在河中間的急流中停留,一直都是貼邊走的,另一艘船在一旁不遠不近的護衛。


    軟玉笑道:“兩艘船上同樣的人數,載重量卻相差那麽大,那艘船裏會多了些什麽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三千兩銀子說不定就在那個女人的被窩裏鋪著,當然了,這也隻是我的猜想,具體怎麽樣,你們最好問一問老神仙才對。”


    眾人一聽軟玉的話,目光都看向李淳風,隻見他微微頷首,顯然是讚同軟玉的話。


    軟玉不由得暗自心驚,難道自己真的蒙對了?這牛鼻子老道真是……軟玉不知道說啥好,在這樣的人麵前,她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軟玉隻想著趕緊離這個李淳風遠點。


    胡縣令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兀自有些不信,他喃喃道:“這怎麽可能?城裏雖然有水路可以通到澠水河,可是那水路早就在河底用木樁做了攔截,上麵又建了城牆……”


    李德琅當然是向著自己媳婦,他涼涼的說道:“若是他們存心想破壞,攔是攔不住的,說不定他們裏應外合有兩夥人。”


    旁邊的一個衙役插話道:“大老爺,既然這樣,用不用再派人去接應一下。”


    胡縣令忙擺擺手:“快去快去……”他又打發了幾個人追去,轉頭又問軟玉道:“少夫人,您說那個女子她是什麽人?”


    軟玉笑道:“良家女子很少有人戴的滿頭珠花的吧?再說她身上的廉價脂粉味兒也太濃了些,相隔這麽遠都能聞到,我覺得普通的女子應該不會這樣。”


    “那就是□□!”胡縣令說完,方想起來在軟玉麵前說這話有些不敬,臉上便訕訕的。


    軟玉隻裝作沒聽見,李德琅說道:“胡縣令的案子算是有了眉目,我也不虛留你了,你自己去忙吧。”


    胡縣令趕緊告辭,又跟李淳風告了怠慢之罪,這才急匆匆走了。


    這時候霜兒和露兒已經擺好了野餐的食具,李淳風一點也不客氣,也不等主人相讓,坐下便開始享用,霜兒準備了一些糕點,還有一些澠池特產的柿子餅,再加上其他的各色幹果、水果和酒水,三人一邊享用,一邊談論著剛才的事兒,李德琅笑道:“李道長也有卜卦不準的時候,咱們可沒看見孫道長。”


    李淳風笑道:“咱們若是此刻回程,定能在途中遇到他,你們若是不信,可以試一試如何?”


    軟玉和李德琅對視了一眼,笑道:“當然要試一試。”其實二人已經信了八分,隻不過有這個在旁邊呆著,二人想玩都沒有了興致,還是先把他打發走了的好。


    一行人收拾了東西打馬往回返,走到前麵一個小村子的時候,就見很多鄉親竟然排著長隊,也不知道在幹什麽,李淳風笑道:“孫道長想必就在這裏了。”


    李德琅趕忙派一個護衛去問,果然回報說是孫思邈道長在這裏給鄉親們義診,李淳風聞言哈哈笑道:“好了兩位小友,我就不打擾了,貧道去也。”他說著,也不等夫婦二人說話,便打馬便走。


    軟玉看了看李德琅,問道:“你想去拜見孫道長嗎?”


    李德琅笑道:“還是算了吧,他現在哪有空搭理我?再說了,說不定他見了我又要給我把脈,那可不大妙。”


    軟玉一想可不是,若是被孫思邈知道了李德琅現在病好了,肯定得追著攆著跟他要藥方,她可聽說了,皇上賞賜了孫思邈很多金銀,都被他買藥方用掉了,他行走民間每每遇到民間秘方,都要花重金買下,自己手裏根本沒有秘方,當然沒有什麽可以跟他,說不定會被他纏上,那就麻煩了,比今天的事兒還麻煩,軟玉忙說道:“我看咱們還是離開澠池好了,若是想旅遊,回來的時候再看也不遲。”


    李德琅欣然同意,唯一擔心的就是破不了案子自己一行人出不了縣城,哪知道夫妻倆剛來到城門口,就見一隊衙役壓著幾個大漢和一個女子,還抬著一個看起來很沉的擔架,正往城裏走,這些人看見李德琅和軟玉,趕緊過來行禮。


    軟玉這才認出來正是跟著胡縣令一起去秦趙會盟台的那些人,為首的衙役行禮之後說道:“多虧了少爺和少夫人,那三千兩賬銀都找回來了,幾個凶犯也一個不少的拿獲了。”


    李德琅擺擺手,表示不敢居功,夫婦倆回到客棧稍事休息,便離開了澠池直奔密州。


    密州的玉石市場已經小有規模,密州府的所在地還是非常繁華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兩側隨處可見買賣玉原石的鋪子,李天佐就是李德琅派來打前站的負責人之一,他在城門外迎接到李德琅夫婦之後,便騎著馬護衛在馬車旁邊,邊走邊給主人介紹密州府的情況,李德琅聽了半天,問道:“秦懷玉呢?他沒事兒吧?”


    李天佐一聽就笑了“當然沒事,奴婢來到密州第一件事兒就是給秦公子送信,他躲到山上的礦坑去了,不過放出的風聲卻是去了南陽……不過,公主也是前天才走……”


    “哦?她去南陽了?”


    “沒有。”李天佐衝著李德琅使了個眼色,說道:“公主聽說了京裏傳來的一個消息,急急忙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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