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裏的聲音緩緩傳出,盛太太下意識轉過臉,看向電視屏幕。


    此時女孩的鏡頭已經過去了,畫麵變成了其他人。


    盛太太握緊手裏的茶杯,指甲有些發白。


    盛疏眠還一直看著母親,她見母親神情難看,又靠近一些,湊到母親耳邊,輕聲問:“媽媽,你不舒服嗎?”


    盛太太立刻轉頭,她覺得女兒靠得太近了,雖然她們母女相處時一直很親密,但今天,她突然有點不喜歡這種親密。


    她掩蓋性的垂了垂眸,又搖搖頭,說:“沒有。”


    盛疏眠索性直接坐過去,挽住母親的胳膊,親昵的把頭靠在母親肩膀上,柔聲問:“那媽媽覺得她跟奶奶長得像嗎?媽媽應該還記得奶奶的樣子吧?”


    盛太太身體有些僵硬,她抿了抿唇,艱難的說:“我記不太清了。”


    盛疏眠有些失落:“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我們看綜藝吧。”


    盛太太將茶杯放下,說:“你看吧,我有點累了,想回房間休息一下。”


    盛太太推開了女兒的手,起身要走的時候,盛疏眠又抓住了她的衣角。


    盛太太轉頭,就看到女兒青春的臉龐上,露出璀璨的笑意:“我想起來了,爸爸書房裏有以前的相薄,應該有奶奶的樣子。”


    她說著,就起身,越過盛太太往書房走去。


    盛太太嚇了一跳,趕緊跟上去,看到盛疏眠推開門,開了燈,直接往書架那邊走,她急壞了,趕緊說:“你爸爸不喜歡別人進他的書房,你別胡鬧。”


    盛疏眠今天卻好像極其不懂事,她執拗的在書架上翻了一圈兒,順利的找到了老相薄。


    她把相薄抱在懷裏,眼裏閃著狡黠的光:“媽媽不說,爸爸又不知道,我看看,在哪裏。”


    相頁一麵一麵的被翻開,盛太太額頭漸漸彌漫出細汗。


    “找到了!”盛疏眠一聲驚呼,盛太太幾乎是同一時間,身體虛虛的往旁邊倒去。


    盛疏眠連忙抱住她,眉頭輕輕皺起。


    盛太太有點恍惚,被女兒小心的安放到客廳的沙發上後,她才緩了回來,喘著粗氣,有些埋怨的說:“你這孩子,今天怎麽這麽不乖?”


    盛疏眠站在沙發旁邊,靜靜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傭人已經去打電話請家庭醫生了。


    盛太太心裏還想著那本相薄,她眼角往書房瞥去。


    察覺到盛疏眠還看著她,她又生氣的抬起頭,說:“你爸爸的書房向來不許別人進去,你就非要調皮,你信不信等他回來,我就告訴他!讓他說你!”


    盛疏眠抿了下唇,漂亮的臉蛋上,露出一絲陰沉。


    “你聽到我說的沒有?”盛太太又輕問道。


    盛疏眠這才開口,卻不是道歉,也不是認錯,隻是小聲的問:“我不乖,你們就不要我了嗎?”


    盛太太一愣,皺緊眉看著她。


    盛疏眠與母親對視,眼神出奇的平靜:“是嗎?”


    盛太太站起身來,捂著胸口,這回她真的氣著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盛疏眠看著母親捂著胸口的手,閉了閉眼睛,將眼底的陰鬱盡數收斂,這才慢慢的說:“媽媽,我錯了,你別生氣,先坐下來休息,我去給你拿藥。”


    盛太太看著盛疏眠小跑離開的背影,輕輕的咬住了唇,半晌,閉上了眼睛。


    我不乖,你們就不要我了嗎?


    盛太太想到一件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當時疏眠已經到家裏五年了,那是她第一次犯錯。


    她把她房間的蘭花砸了。那株蘭花是盛長俞看她身體不好,特地去求的,請的大法師護持,法師說,那株蘭花裏,有她女兒的魂,隻要日夜灌溉,細心嗬護,待到蘭花綻放,培育三載,她的女兒


    就能重新投胎回她的肚子裏。


    盛疏眠將那株蘭花砸了。盛太太當時氣暈了,在醫院裏,她哭得泣不成聲,盛長俞在旁邊握著她的手,細心的安慰,說可以請法師再求一株,她那時不聽,隻顧著哭,其實她哭的不是蘭花沒了,


    而是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什麽蘭花之魂,什麽重新投胎,都是假的。


    這是盛長俞怕她抑鬱症加重,給她的一個心理安慰。


    但現在這個虛假的安慰,碎了。


    所以她的心理防線,也跟著被擊潰了。


    也是那次,盛長俞說要把盛疏眠送走。


    “太不乖了。”那是盛長俞的原話:“本以為有她在,你會開心些,好過些,但是這回,她真的太不懂事了,算了,畢竟不是親生的,把她送回去吧。”


    盛太太那時愣住了,因為她知道三房的劣根性的,她猶豫的說:“可是……她的家人已經不要她了,送她回去,他們也不會接納她。”


    “跟我們有什麽關係?”盛長俞有些絕情的說。


    盛太太不忍心。


    她知道回到三房,那些人會怎麽對她。


    這是小孩有幸被送入主家,她的存在被賦予了額外的價值,她成為三房入駐集團的攀天梯,三房靠著她,拿到了許多好處。


    但如果現在她的價值沒了,那等待她的,會是什麽?


    最好的結果是打回原形,但很大一部分可能,不僅是打回原形。


    一個送出去又被退回來的禮物。


    一個不能再創造價值的廢物。


    她會被怨恨。


    被她真正的親人怨恨。


    她會在怨恨中長大,適齡後,像四房的幾個孩子一樣,被送出去聯姻,為了家族利益,變成一位籍籍無名的犧牲者。


    在盛家,隻有主家的女兒才是千金小姐。


    旁係的,從來都不是。


    用老爺子的話來說:“三房,四房,不過是兩條寄生蟲。”


    五年的感情,她五年病情沒有惡化,的確與這個被送來的新女兒有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她決定再給這個孩子一次機會。也是從那天開始,盛疏眠變得乖巧了,她再也不會做大人不喜歡她做的事,她會撒嬌,會疼人,慢慢的,她真心喜歡上了這個孩子,盛長俞也接納了她,就連盛敬暘,也


    開始對妹妹露出笑容。


    可是今天。


    一句短短的話。


    讓盛太太陷入沉思。


    難道,當年那番話,她其實聽到了嗎?


    因為聽到了,所以才不敢再調皮,把自己變成了他們想要的完美女兒的樣子?


    那她這些年對他們的好,是真心的嗎?


    還是,她一直心存不甘,心存怨懟?


    那她今天頻繁的提起梁千歌,又是因為什麽?


    翻照片,又是為了什麽?她……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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