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葉花這幾天為了逃避幹活,跑她姥姥家住著去了。


    她姥姥家也是百草村的,就住在村東頭,所以,葉家發生的事兒,葉花很快就都知道了。


    每年,葉花都要在夏天,抑或是農忙的時候,跑她姥姥家住些日子的。


    葉花從小就懶,但是她嘴甜,會哄人,即便周氏這個重男輕女的老太婆,在葉花的甜言蜜語下,對待葉花也是要寬容一些的。


    更何況,葉花還長得出挑,在百草村算得上是一支花了。


    以至於,葉二叔夫妻對葉花一向都是抱著很高的期望,也鼓動的周氏對葉花另眼相看。


    原本,葉花的姥姥王氏,正在村東頭的大槐樹下,和一群手裏拿著針線活的婦人們,邊嘮嗑,邊忙活手裏的活兒,結果八姑一臉驚慌的跑了過去。


    “不得了了!”八姑跑過去,一屁股坐到一個樹墩上,拍著大腿叫道:“葉家那個啞巴丫頭,那不是人呀!那是山裏的精怪變的!”


    八姑話音一落,樹下的婦人們都停下了手裏的活計,滿眼閃爍著八卦的光芒,看向了八姑。


    本來這個小山村就沒有什麽娛樂,人們唯一的消遣就是議論一下張家長李家短的,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能被全村議論好幾天。


    這幾天,人們議論的對象就是葉家的啞巴閨女,現在八姑這一爆料,人們本就高昂的好奇心,是“嗖嗖”的往上狂飆。


    “怎麽回事?她八姑,你到是說詳細一些。”一個婦人焦急的道。


    “就是,快說說是怎麽回事?”另一個婦人興奮的附和。


    “快說!快說!”


    所有人都拔長了脖子,兩眼發光的看著八姑。


    八姑大喘了一口氣,一臉驚懼的道:“你們不知道呀,我剛才差點被那丫頭用妖法害死!那個啞巴丫頭的手指,就這麽一指……”


    八姑說到這兒,手指顫抖著往上指了指。


    “那一條條的毒蛇,就啪嗒啪嗒的從房頂上掉了下來……”


    “八姑,不會是正好趕上她家房頂上爬了一條蛇上去吧?”一個婦人懷疑的問道。


    因為是山村,蛇爬到屋子裏去,並不稀奇,從房頂上掉下來,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的事兒。


    八姑瞥了那個婦人一眼,不屑的道:“那爬上去一條,還爬上去那麽多條呀?而且,還爭先恐後的往下掉呀?況且,那蛇都掉我頭上了,不僅不跑,還往我脖子上纏,差點沒勒死我!”


    八姑說著,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圈圈的比劃。


    “可不是嘛,我看得清清楚楚,那蛇都是憑空出現的,又都憑空消失的!”一個婦人的聲音,滿帶著神秘感插了進來。


    原來,是那個自稱是葉大嬸大娘的女人——張氏,跑到家裏喝了碗涼水,壓了壓驚,覺得必須要快點把第一手消息大肆宣揚出去,就急匆匆的跑過來了。


    正趕上八姑講述剛才的事兒,然後就接了口。


    同時心裏暗自後悔,她應該先來散播消息的,而不是回家喝涼水。


    這不,讓八姑得了先。


    村東頭的這棵大槐樹,一向都是百草村的消息散播地。


    誰有點八卦,都跑到這裏來講說的。


    而張氏和八姑,一向都是這裏的擴音喇叭,互相攀比著做長舌婦。


    往往都是誰家有點事兒,隻要被這兩個人知道了,很快全村就都知道了。


    張氏和八姑的話一說完,眾人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一雙雙眼睛瞪得精光亂閃,開始議論紛紛。


    “真的嗎?”


    “哎喲,那不嚇死人嗎?”


    “你們沒看到呀,她家那個啞巴丫頭,那眼神,就像是毒蛇一樣,看人陰森森的。”


    “可不是嘛,還有她那臉上,那是什麽呀,看著嚇死人了。”


    一提起啞妹的眼神,和她臉上的那些隱隱的紋路,所有人都紛紛點頭。


    這些人,也大多都是爭先恐後的跑到葉家,看過啞妹的模樣的。


    這時候,八姑神秘兮兮的道:“我聽人說呀,那丫頭臉上的東西,叫做鬼符,是山裏的鬼王畫上去的,臉上有那種鬼符的人呀,是不能投胎的。”


    “哎喲,我也聽說過,說隻有消除了那鬼符,才能投胎做人。”張氏也不甘落後,一臉神秘的說道:“而要消除鬼符,是要吃人的。”


    八姑連連點頭,“是呀,說是吃一個人,那鬼符就少一道,等到都沒有了,才能去投胎。”


    八姑和張氏這樣一說,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她這次來咱們百草村,就是為了吃人來的?”一個婦人一臉驚恐的道。


    “應該是。”八姑點了點頭,煞有介事的道:“剛才若不是我有神明保佑,沒準已經被她吃了。”


    “哎喲,這還得了?這樣一來,我們村的人豈不是都要被她吃了?”那個婦人更加的害怕了。


    “你怕什麽,要吃應該也是先吃葉家人。”八姑穩穩的道。


    葉花的姥姥王氏可坐不住了,葉家那可是她女兒家呀。


    這時候,葉花覺得太陽快落山了,她也被曬不黑了,所以就想著出來溜達一圈,彰顯一下她的模樣和身姿,被眾人誇獎一番。


    於是,就向大槐樹走了過來。


    王氏一看見外孫女,立刻叫道:“花呀,不得了了!你們家新來的那個啞巴,是個山裏的精怪,你趕緊去告訴你爺奶,叫他們一定要把那怪物趕走!”


    “就是呀,葉花,你趕緊……”


    “……”


    眾人七嘴八舌的向葉花發表她們的最新總結。


    最後,八姑看著葉花,一臉惋惜的道:“葉花呀,你們家有那麽一個精怪,你這親事肯定要受影響的,你想呀,誰家敢和你們家結親呀?誰敢和你們家有牽連呀?這沒準一不小心,就被精怪給吃了。”


    家裏突然多了一個啞巴,葉花原本也是去看了一眼的,不過,她現在隻想著自己能嫁入高門大戶,對於這件事,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現在聽八姑這麽一說,葉花立刻乍毛了。


    別人怎麽樣她不管,但是她的親事,卻是無論如何不能受影響的。


    想到這兒,葉花一陣風似的往葉家跑去。


    她不知道,她剛走,就有一個獵戶打扮的漢子,也就是黑豹,到了百草村,向圍坐在大槐樹下的婦人們,狀似無意的詢問老葉家的事情。


    反正老葉家的事情,已經玄之又玄的傳得四裏八村的都知道了,他明目張膽的詢問,也不會引起人們的懷疑。


    沒費任何的力氣,黑豹就得到了老葉家祖宗八代的消息。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關於啞妹的事情。


    當聽到人們的總結,啞妹是山裏的精怪變的,黑豹心裏一動,突然想到了三年前,那個詭異的夜晚。


    那個晚上發生的一切,讓他一個堂堂的大內侍衛統領,至今回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不僅是狼群大快朵頤的吃人,更有那些突然像是活了的樹枝藤蔓,那所有的一切,都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黑豹像是忽然間抓到了些什麽,然後急匆匆回去向自家主子複命去了。


    **


    此時,葉二嬸聽了葉花的講述,也立刻變了臉色。


    這下事兒大了,不僅關係到了女兒的親事,還關係到了自己人的性命。


    葉二嬸嗷嗷叫著,跑去向周氏告狀去了。


    葉花和葉二嬸在門口說話,啞妹和石頭當然聽到了。


    石頭氣得臉色鐵青,“葉花,你聽別人胡說八道,啞妹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根本就不是什麽精怪!”


    葉花冷嗤了一聲,“不是精怪是什麽?就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小孩子,能在山中活這麽多年的!”


    葉花話音一落,忽然感到渾身一冷。


    一道清冷冰寒的目光,向她射了過去。


    一接觸到啞妹的目光,葉花心裏不由的湧上了強烈的恐懼。


    她可沒有忘了,八姑說啞妹是來吃人的。


    不行,她可不能在葉家住,免得被吃了。


    想到這兒,葉花大叫一聲,“娘,不把她趕走,我是不會回來了!”


    說完,一溜風的向大門外跑去。


    石頭氣得抄起一旁的獵刀,“我看誰在造謠生非,我砍了她!”


    啞妹一把抓住了石頭的胳膊,阻止了石頭往外衝。


    “妹妹,我不能讓人隨便汙蔑你!”石頭大聲道。


    啞妹看著石頭,輕輕的搖了搖頭。


    別人怎麽樣說她,與她何幹?


    她根本就不在意。


    而且,她想報答石頭母子,就必須要把他們和老葉家的人劃清關係。


    否則,以石頭和葉大嬸的性子,她以後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她人做嫁衣。


    而要和老葉家人劃清關係,對她的這些謠言,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石頭看著啞妹平靜的表情,再看看那雙散發著清冷光輝的眸子,心裏突然平靜了下來。


    對於這個新認回來的妹妹,他的心裏有一種莫名的信服。


    灶房裏,葉二嬸還沒有把大槐樹下發生的事兒說完,周氏就開始數落葉大嬸開了。


    葉大嬸翻來覆去隻有一句話——


    我家囡囡不是精怪!


    而且,說著說著,葉大嬸的眼睛開始渾濁了,神情也開始呆滯了。


    周氏本來聽到葉大嬸的辯解,怒火衝天的抄起了燒火棍想往葉大嬸身上招呼,結果看到葉大嬸的樣子,手裏的燒火棍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葉大嬸每當出現這種情形的時候,那就是發瘋的前兆了。


    “娘,您還猶豫什麽,今天不教訓一下大嫂,她……”


    葉二嬸挑撥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周氏一個淩厲的目光掃過去,給逼停了。


    葉二嬸有些懵逼,但是她一看到葉大嬸的樣子,立刻明白了怎麽回事,嗷的一聲,衝過去就把案板上的菜刀拿了起來。


    驚慌的轉了一圈,覺得把菜刀藏哪兒都不安全,於是跑出去,藏到她自己屋子裏去了。


    周氏見葉二嬸把菜刀拿走了,仿佛鬆了一口氣,但是也不敢繼續數落葉大嬸了。


    不過,周氏心裏的那把火,可是越燒越旺了。


    也奇了怪了,葉大嬸平時唯唯諾諾的,也不見有多大的力氣,可是一發起瘋來,簡直力大無窮,幾個男人都按不住。


    而且,還專門愛抄菜刀、斧頭等殺傷力強的武器。


    這一點,讓周氏以及葉家的所有人,幹生氣沒辦法。


    也因此,隻要葉大嬸有了發瘋的前兆,連周氏也不敢招惹她了。


    葉大嬸喃喃自語著,眼睛開始四處尋摸。


    周氏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來。


    雖然她一直不想承認,但是她自己知道,葉大嬸一發瘋,她從心裏頭害怕。


    葉大嬸尋摸了一圈,忽然向灶房外衝去。


    石頭和啞妹正站在廂房門口,葉大嬸嘴裏嘟囔著,直接就向著兩人跑了過去。


    石頭一見葉大嬸的樣子,下意識的就把手裏的獵刀往身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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