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個月後。


    在養了半個月之後, 裴蒼衣的月圓期終於平穩度過,靈力再一次全部回歸。


    這期間兩人已經把靈山界五峰內大大小小地地方都轉遍了,係統卻一直沒有來提示音, 也沒有觸發任何任務,因此裴蒼衣基本上可以斷定那個特殊任務的完成條件可能在六峰。


    兩人稍事整頓了一番之後便決定前往六峰,臨行前百裏簇景忽然回身給那個林中的小竹樓套了好幾層結界,笑眯眯地道:“這算是我們第一個家了, 要好好保存才行,有空還可以回來看看。”


    裴蒼衣眸光微動, “好了,走吧。”


    ……


    六峰是整個靈山界最高的山,山形若寶塔, 山腰上係了一層燦爛的霞光, 最高處則隱入雲霧之中, 放眼望去宛如通天接地般的存在,同時也是這個大陸最為神秘的地方。


    傳言六峰之上奇珍異寶無數, 凡抵達者皆可獲得心中最夢寐以求之物。因此幾百年來不乏修真尋寶者前去探險,但是無一例外全部失蹤, 這些年來從來沒見過有一個人成功出來過。


    因此六峰也被列為了禁忌之地, 由當時的蒼梧君聯合各大門派掌門合力設下了結界, 以防外人誤入。


    兩人一路飛行到交界處,而後停了下來, 麵前果然又一個靈氣浩蕩的結界,一戳如同水波般晃動, 呈現金色的流光。


    裴蒼衣站在那結界處觀察了一下,發現上麵果然流動著幾分熟悉的靈力氣息……


    很明顯這是蒼梧君設下的結界,威力還挺強。


    “蒼梧君進到過六峰嗎?”裴蒼衣看了那結界片刻, 忽然開口問404。


    404茫然地搖了搖頭,“這我也不知道誒,書中沒有記載。不過聽說六峰異常凶險便是了,宿主一定要小心。”


    裴蒼衣點了點頭,回頭看向百裏簇景,剛想要說什麽時候忽然感覺眼前一陣大亮,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後方傳來,結界忽然形成了一個金色的漩渦,他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就吸了進去。


    百裏簇景大驚,“師父!”想也不想一同跟著撲了過去。


    金光一閃,一切複歸平靜。


    ……


    六峰凶險異常,這句話真的不是吹的。


    裴蒼衣自從穿過來之後一直順風順水,仗著功力比世人高出一大截來活得頗為恣意,一直以來打架都沒有輸過,向來都是仙風道骨衣袂飄飄的樣子。


    然而當他被吸進了六峰之後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修羅場。


    暗紅色的天,腥臭的血液,腐爛的屍骨遍地都是,那足有幾十米長的屍骨讓裴蒼衣懷疑自己穿到了侏羅紀時代,而旁邊立了一個血紅的石碑,上書三個觸目驚心地大字——惡神道。


    這裏隨便遇見的一隻惡神獸修為都在八階半以上,最高的甚至能到九階。巨雷天火什麽的張口就噴,所過之處一切皆化為烏有。


    這些惡神獸各個凶狠好鬥,最令人心驚的是它們智商不低,懂得使用各種奇襲與下三濫的招式。


    裴蒼衣雖然修為高,對敵經驗卻並沒有多麽豐富,碰上這種修為比自己高而且極為陰險狡詐的惡神獸的時候,幾乎被逼得捉襟見肘,好幾次險象環生。


    他從進來之後也曾想過用隱形紗混過,但是沒想到那些凶獸似乎各個生了火眼金睛一般,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位置來,他無奈之下他隻能不斷地廝殺,片刻不得停歇。


    在連著斬殺了四五頭修為高到發指的惡神獸的時候他已經累到了極點,靈力幾乎已然耗幹,一身白衣幾乎都要被染紅,上麵既有凶神獸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而這個時候大批的凶獸被血腥氣吸引嘶吼著向他撲過來。


    就在他覺得自己恐怕招架不住的時候,百裏簇景及時趕到,裴蒼衣的壓力驟減,兩個人聯手將所有的凶獸殺幹淨之後已經到了第二天的夜晚。


    他們拚殺了一天一夜,終於自血流成河的惡神道殺出了一條血路,而這個時候兩人幾乎已經精疲力盡到了極點,然而剛踏出惡神道的邊界一步,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傳來,眼前猛然一黑,世界便驟然變暗。


    ……


    月回滄瀾殿。


    竹床上躺著一位白衣男子,正在靜靜地沉睡。


    半晌後,他的睫毛忽然微微動了一動,似乎努力地想要醒過來一般。


    裴蒼衣隻感覺自己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過去了半個世紀之後,眼前終於迎來了亮光,他一步踏了出去,世界猛然一亮。


    千山依水的淡青屏風,竹香清逸的軟榻,竹台茶幾上放了幾個木質茶杯,正騰騰地冒著熱氣……


    裴蒼衣醒來之後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象有一瞬間的怔神——


    他這是回來了?


    誰把他帶回來的?難道是百裏簇景?


    裴蒼衣從床上下來,下意識地拿出傳音符想要聯絡百裏簇景,卻發現傳音符依舊處於熄滅狀態。無論怎麽擺弄亮都不亮一下。


    他心中微動,又試著拿出其他的傳音符來聯係別人,試了四五個都沒有反應,而就在他試到第六個的時候,傳音符忽然亮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師父……嘿嘿嘿……我回來了……”


    這個聲音幹枯嘶啞,如夜梟般刺耳難聽。


    這又是哪號徒弟?怎麽笑得像夜貓子一樣慎得慌?


    而就在這個時候手中的傳音符忽然開始冒起了綠光,無風自燃成一團綠火,眨眼間成了灰燼。


    嗯?裴蒼衣挑眉。


    此時正是夜間,殿內的機關已然打開,冷白色的月光從鏤空的殿頂灑落下來,無端有些陰涼。那光芒似乎冒著森森寒意。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吱嘎”一聲輕響。


    裴蒼衣抬眸一看,便見殿門不知何時自行打開了一半,門外卻空無一人,唯有樹影搖曳。


    這是要鬧鬼的節奏?


    他這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就在門外搖曳的樹影中忽然多了一個固定的影子。


    那是一個人影,應該是個老人,因為他的背佝僂的很厲害,全身裹在血跡斑斑的白布裏,手裏有一根血紅色的拐杖,細看才發現那是鮮血淋漓的人骨。


    那老人拄著拐杖一步步走進來,身後拖著長長的影子,嘴裏呼嚕呼嚕地不知道在咀嚼些什麽,整個人像是一個破風箱一般有進的氣沒出得氣兒。


    拐杖敲打在地麵上的聲音一下比一下響,越來越快,聽得人心頭發顫,幾乎要蹦出來一般。


    裴蒼衣眸光動了動。


    最終,那人在離裴蒼衣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停了下來,身上的血在下方形成了小血窪,他半低著頭梟梟笑道,“嘿嘿嘿,你還記得我是……”


    “不記得了。”裴蒼衣懶懶道,態度極其敷衍。


    白袍鬼:“……”


    準備好的問題還沒問出來就□□脆利落地噎了回來,這白袍人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找了半天才找回恐怖的狀態與氣氛,“……裴蒼衣,你害得我好苦……”


    “唔,看來是死在我手裏了?”


    裴蒼衣悠閑地坐了下來,淡淡瞧他一眼,“但本君確實已經不記得了,那就勞煩閣下報上名來,讓本君看看你是我宰得哪一號?”


    白袍鬼:“……”若是他活著一定也會被再度氣死。


    有什麽比處心積慮想要報仇結果好不容易殺到仇人麵前了,結果仇人滿臉淡定問你哪位更讓鬼挫敗的?


    白袍鬼終於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摘下鬥篷,露出一張狗啃過似的鬼臉,“裴蒼衣!裴蒼衣!你這個陰險卑鄙毒辣的小人!”


    看了那張臉裴蒼衣終於有了點印象。


    這似乎是原主那個大徒弟南翼?不自量力跟自己作對奪權結果被自己弄死的那個?


    裴蒼衣挑了挑眉,真心實意地發問,“你怎麽死了這麽久了才想起來報仇?反射弧是不是有些太長了?”


    南翼差點氣到吐血,指甲瞬間暴漲數丈,“納命來!”


    不得不說變了鬼的南翼似乎功力也變強了不少,掌風那叫一個淩厲,頭發也如毒箭一般刺了過來。裴蒼衣直接一劍劈了過去,結果沒想到南翼裂成兩半後又扭曲著自己長了回去,更加凶狠地撲了上來。


    “不錯,看來你變鬼了之後也有好好練功,為師甚慰。”裴蒼衣一邊打鬥一邊嘖嘖稱奇,“這再生能力是和地龍(蚯蚓)學的吧?有點意思。”


    南翼被刺激得徹底狂化了,不要命似的撲上來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仗著自己身體能夠再生所以忽略裴蒼衣大部分的劍光,隻有偶爾當劍光要掃到他的左肋下的時候才會閃避。


    裴蒼衣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一邊漫不經心地挖苦,一邊耐心等待,等到尋得一絕佳時機的時候直接一劍穿透南翼的肋下,幹簇利落而又狠絕。


    南翼砰地一聲化成一團輕煙不見了蹤影。


    這死得還挺快,連句遺言都不交代一下麽?


    裴蒼衣淡淡地收了劍,推開門走了出去,眼前畫麵猛然一閃,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了一片山穀之中,穀中溪水潺潺,暗香浮動。


    而他此刻似乎站在一個圓台上,自圓台向外一周輻射出八條通路。


    這似乎是飲夢穀啊。


    但是飲夢穀離著他天玄派十萬八千裏遠,絕對不是一推門就能到的地方,不然他當時也不會來不及救胡夢縈……


    那看來他還在六峰之中,隻不過是掉到了一處幻境中了。


    正當他思索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那笑聲由遠及近,一個清麗的白衣女子走了過來,“蒼衣,你終於來啦!”


    是胡夢縈。


    或者說什麽東西幻化成了“胡夢縈”的樣子了吧。


    裴蒼衣好像找著點這個幻境的規律了,南翼代表憎恨,那看來胡夢縈代表遺憾?所以這些都是他所謂的心魔不成?


    “胡夢縈”婷婷嫋嫋地走了過來,走到他麵前轉了個圈,“我美嗎?”


    裴蒼衣毫不吝嗇地道:“明豔動人。”


    “胡夢縈”笑得更加明豔,然後笑容卻一點點消失,眉目漸漸地幽怨了下來,“可是我已經死了……死在了那賊人的手裏。”


    抬頭看著裴蒼衣,如泣如訴,“你若是早點來救我的話那該有多好……都是你,都是你不早點來我才會死得這麽慘!為什麽你不早點來!你若是速度能再快一點……”


    看來是要勾起他的遺憾了?


    裴蒼衣眸光動了動,看了看周圍的八條一模一樣的路,“速度快也沒用,在飲夢穀我照樣會迷路。”


    “胡夢縈”僵住。


    “轉折下氣氛而已,別當真。”裴蒼衣笑了一笑,而後歎了口氣道,“我對胡夢縈確實有遺憾,不過這遺憾不足以讓我痛苦萬分。畢竟飲夢穀離天玄派幾千裏,本君當時就是用飛的也是來不及救她的。”


    看了那個心魔一眼,淡淡道:“看在你幻化成了胡夢縈的樣子,便給你機會自行散去吧。”


    “胡夢縈”冷哼一聲化為了煙霧。


    接下來裴蒼衣又一連見識了各色人馬,都是心魔以為他會心懷愧疚或者害怕的人,結果裴蒼衣都是極為淡定地對待,就這樣足足過了十多波之後,心魔終於崩潰了,露出本體煙霧來嘶吼,“你這個人究竟有沒有心!”


    裴蒼衣回應它的是幹脆利落地一劍過去。


    心魔一聲慘叫,徹底化為了飛灰,眼前的一切世界如同被打翻的拚圖碎片一般嘩啦啦碎開。周圍的景象一點一點真切了起來。


    果不其然,他依舊處於第六峰之中,看情況他似乎剛脫離惡神道不遠的樣子。


    此刻他正在一座橋上,橋的兩邊是大片大片的曼珠沙華,開得如同黃泉烈火一般豔麗,卻又淒美到了極致。


    他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疲憊到了極點,累得幾乎不想動彈,身上的傷口也疼得鑽心。


    但是他無暇顧及這些,因為他身邊的百裏簇景明顯比他傷得更重,他躺在血泊之中麵色蒼白,長睫微闔像是睡著了一般……


    但是裴蒼衣知道他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昏了過去。剛剛百裏簇景為了保護他和凶獸廝殺成了一團,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其數,兩人剛想要包紮傷口的時候就陷入了幻境之中。


    放任他這麽流血絕對不行,裴蒼衣下意識地用了一個術法加速他傷口的痊愈,待到血止住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像是做了什麽噩夢一般,眉頭緊擰在一起,有些痛苦地樣子。


    糟了,百裏簇景恐怕也是陷入到幻境中去了,而且看樣子他似乎並不知道那是幻境,要趕緊把他叫醒才行。


    想到這裏,裴蒼衣拍了拍他的臉,“小簇景,醒一醒。”


    百裏簇景的麵容越來越痛苦,看起來深陷幻境中無法自拔,而且身上忽然開始出現一道道傷口,裴蒼衣心中一凜,難道幻境中受傷本體也會受傷?


    再也不敢耽擱,他對著百裏簇景就用了一個淨心訣,而就在那一瞬間,百裏簇景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的如同要將他的腕骨捏碎一般。


    “放開,我是……”裴蒼衣抬眸,心中猛然一沉。


    百裏簇景的麵容不知何時已經發生了變化,長眉入鬢,桃花眼中波光流轉,流麗的眼尾上挑,麵容更加俊美邪魅,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是極為純正的妖紫色。


    “師父……我好渴……”百裏簇景定定地看著他的脖子,濃紫色的眸子露出了如同野獸般的冷光。


    被吸血的記憶瞬間回籠,裴蒼衣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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